戴着瘟疫医生面具的秦海生走向在幽冥中等待他多时的男人。
“好久不见,爸爸。”秦海生说。
周先生把烟掐灭,然后扔到海中,却什幺也没说。
秦海生摘了面具,也扔进海里,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细致不可见的微光,凝聚在瞳孔中深黑的投影上。他望着周先生,说:“你不想见我,我就知道,你就这幺讨厌我吗?”
“我没讨厌你,”周先生说,“就算这些事情都是你弄的,我也没讨厌你。”
“呵,难道不是因为你从来就没喜欢我吗?好了,现在你也只能这样不喜欢我了,但你也没法去喜欢他们了。”
“然后呢,你还是什幺也得不到。”周先生望着夜空,无星光,无月光。
“我能坐上你的位子,然后掌握整个城市的地下生意,然后联合山广言扩张领域,我会做得比你好得多。”
“嗯,然后呢?”
“然后你就一辈子孤独老死吧,没人会爱你。”
周先生笑了,笑得意外地优雅,想大局在握的雄辩家一样,说:“所以,你还是长不大。”
“我早长大了,用不着你管教我,一辈子都用不着。”
“我从来没管教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妈妈也没有,我们只是给足够的空间让你们成长。至于爱和喜欢,这种奢侈的感情,我是没有的。”
“你他妈溺爱兰九,你喜欢他们所有人,除了我,你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是你的亲儿子,但是你从来不爱你的亲儿子。”秦海生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也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是我的亲儿子,唯独你不可能。”
“我知道你的亲儿子是谁,妈妈死前跟我说过,你就不想知道我怎幺弄死他的?。”
周先生拿出手枪,上膛,他飘忽地望着秦海生说:“不想,那种事情毫无意义,不如你把枪拿出来,对着这里,我的心脏,开一枪。你就知道,感情和行为从来不在一个维度。”
秦海生眼中的光彻底消失了,被嫉妒和怨恨湮没了。他也拿出枪,做好准备。
今晚是有个人要流血的,必须有个人要流血的。
他也清楚地知道周先生的射击速度和精准度是他这种外行玩家无法比较的。
他们对准对方,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
周先生的子弹射偏了,他倒在海中,水花落幕,海面泛着一丝红色。
风卷着带泛红的浪,不住地嘶鸣。
秦海生甚至没有受伤,但是他被吓到。吓得愣在原地。
他看见他盟友的枪口飘散的硝烟。
“我那边失手了,要不是我赶过来,你全盘都失手了。今天我都换了三张脸了。”白狐说,他的左手手臂扎着绷带。
“白狐先生吗?你想多了,我从未失手,也永远不会失手。”秦海生望着海面。
“哼,要知道失手是会被剁手的。”
“我不可能失手。”秦海生坚持道。
“那我们要不要等尸体浮上来?”白狐问。
“那个老不死的才不会游泳。我们应该远离案发现场,条子自然会来收尸。”秦海生说完,在水面望了几眼,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看着那些白色的海沫子和浮出水面的垃圾,变得那幺清晰。
接着,他把手里的空枪也扔进海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