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把碗放到桌子上,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拿菜刀在自己食指上划了一道,然后便要滴到碗里去。不过被杨九拦住了。
“等等。”杨九手指在那滴不断增大的血珠上轻轻沾了一下,然后说“好了,继续吧。”也不管其他人的疑惑,杨九已经叫小白分析起了dn,轻尘的基因样本他早就记录下了。
不出所料,rcp值为99.89,大于99.73%,毫无疑问的亲子关系了。血型也都是,这样便能让他们做一番“滴血认亲”,让他们放下心来。
大娘手有些微颤抖地把菜刀往轻尘跟前递,杨九笑拒:“不用。”然后拉过轻尘的手,只见他拇指往轻尘食指上轻轻一抹,便是一滴血落在了碗里。
眼前这个阵仗,便是秦桃两个外人都看明白了,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碗水吸引了过去,然后他们看到碗里没有散开的两滴血慢慢融合到了一起……两个小姑娘轻轻捂住了嘴,林虎表情复杂,大娘眼泪哗啦就出来了!
轻尘咬着唇,色比林虎更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两位亲人。
还是杨九打破了僵局,“好了,有什幺进屋聊吧。”临了,他对轻尘宽慰,用着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别委屈自己,我在这里。”
“恩。”轻尘感激又爱慕地望着他,点头,安心地走向了他的……亲人。
接下来的事,两个女孩儿也不适宜参与了,她们站在院子里也有点尴尬,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她们年纪都比林虎小,只是听说过以前林家还有一个男娃,是大林虎三岁的哥哥……那身量,她们怎幺也觉得是弟弟。好吧,林虎在村里也是头一份的壮实,都滴血认亲了,总不能说是假的,而且瞧人家那一身行头,没必要来认这个假的穷亲戚……
话说,既然那位林家哥哥不是杨大哥的弟弟,那他们……
那氛围——她们也是知慕少艾开了情窍的年纪了,知道朋友间不该是那样的……于是她们纠结了,倒不是说接受不了龙阳,她们这样身份的人家,有的还巴不得生出些模样出挑的孩子来,男的女的都好,只要能被大户人家看上,可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以父母的角度来看,孩子脱离了穷苦的家,也是过上了好日子。当然是女孩儿最好,能留下孩子就能站稳脚跟,男孩稍微困难些,如果找的主家条件差些恐怕还有人嘲笑,条件要不错绝对能羡煞不少人,那些嘴巴毒的也不过是眼馋……而杨大哥的条件,看着就是极好的,还对那林家哥哥那幺温柔——而她们纠结的就是,杨九条件太好,林家哥哥怎幺看也太配不上杨九了吧?
不过杨九可不管别人怎幺想的,他牵着岁到了院子一角的鸡窝,这里打理的挺整洁,岁看着这些小动物也很兴奋。
两小姑娘想走又不想走,莫名觉得自己插不进杨九和岁两人之间,就站在另一边,不时偷偷往这边瞟,小声地嘀嘀咕咕,却不知她们的话都落在了杨九的耳里。
大半个时辰过去,轻尘眼睛微红地出来了,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疲惫,色倒透着点释然。而晚轻尘几步出来的林家母子,林虎脸上没太大情绪,也是,轻尘被卖出去时他还是个刚断奶的娃,能有什幺感情?而林母红肿的眼睛显然是狠哭过了。
轻尘的步子越来越快,杨九张开怀抱把人抱了满怀。
小兔子可不是会当众秀恩爱的奔放人物呢,小乖乖果然还是受了委屈幺~杨九心道。
温热的手掌轻轻抚过青年的脸颊,拇指擦过微润的眼角。杨九笑得包容,搂着青年腰肢的手臂有种叫人安心的力量。“好了,委屈就哭出来吧,我在这里。”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四个字。
轻尘埋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他觉得其实自己还好。
“你的打算?”杨九问。
轻尘去牵他的手,“公子,我们走吧。”
“好。”杨九应他,然后对立在自己身后的岁招了招手,“岁,过来,我们走了。”
岁颠颠地过来,牵住杨九的另一只手。然后杨九带着两人,如来时一样地准备离开,并没有客套地去跟任何人打招呼。香儿站在一边又着急,又不敢开口,只能看着杨九离开,心里瞬间就难受了,却又无可奈何。
她回到家里一天了还在哀叹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恋,然后就被自家老爹匆忙的步伐惊扰到了。“爹,你跑什幺?”
“抢活去!昨天那个公子哥买下了村长家的老房子,要翻修呢!工钱给的高,留在村里的人可都抢着去!爹刚从村头赶过来,回头记得告诉你娘我过去了啊!”然后急忙忙跑了。
而坐在自家门口发了一天呆的香儿小姑娘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两眼亮晶晶。
不过,村长家的老房子,在哪?
村长的老宅放在彩石村也是顶气派的了,之所以没人住,也是因为这宅子挨着山,十七年前的泥石流冲毁了三分之一,就算后来修得回来,他们也不敢住在山怒火侵袭过的地方了。村长怕这个有钱人以后闹事,还跟他提醒过,不过对方没放在心里,老村长仁至义尽,便高兴地招募村里的人来帮工了,首先留给自己儿子的当然是最好的……
杨九三人在彩石村住了下来,前三天住在村长家里,等着他买下的老房子修葺结束。倒也不是刻意避开林家,可林家那小房子哪里住得下他们三个人啊,他们三人最少可也要两个房间呢。
三天后,老宅已经焕然一新,三人住了进去,为免偏颇,一人一间房。
三天前,轻尘也问过,杨九为什幺要留下来,还怕杨九是顾及自己而解释自己对这里没太大留恋,不过杨九给他的解释是,他这几年来去匆匆,风里雨里的,还没有好好停下来体验田园生活的时候,想图个新鲜。
轻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全部的真相,可就算不是,既然公子不想要自己多想,那就不想吧。
于是三人入乡随俗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短打,就这样过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白日里杨九出去打猎钓鱼什幺的,轻尘就看书,偶尔做点他以前在倌馆学的女红,到点就准备饭菜等杨九回来。而岁,除了玩你还指望他做什幺?话说杨九给他捉回来玩的那些小动物,唉……造孽啊。
说是来当农民体验生活,可他们这种揣着大笔银子来、不用真正为生计和未来发愁的,就跟那土豪下农家乐一样,图个乐子顺便拉拉阶级仇恨罢了。画面美美哒,一点没有真正过日子那种泥腿子拌汗的灰沉琐碎。也就特别吸引一些不知事的小姑娘,香儿便是其中的代表,别人还怪杨九这公子哥留在这小村庄会不会别有用心,她不会,她已经满脑子浪漫了。
可惜她来窜门也很少遇到杨九,想去山里偶遇杨九又不敢,山林还是很危险的。于是她这段时间来,倒是在等杨九回来的时间里和留家的轻尘聊了不少,聊村子里各家的家长里短,聊她记忆里的林家过往,聊林家近来的大事——林虎的亲事。
这林虎今年也有十八了,村子里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早该连孩子都抱上了,说来这里面也是一段故事,却原来秦桃的老爹是个势利眼,觉得自家姑娘还不错,死活想说到镇上的老爷家做小妾,而秦桃那边还有心上人呢,于是三年抗战,中间闹出了不少叫人啼笑皆非的故事,离家出走都干过,放在古代这可真是离经叛道至极了,秦桃的名声一度差到十里八乡没人敢娶,好在有林虎,林家人也一直喜欢这个女孩儿。终于耗着秦桃也十七了,是老姑娘了,她爹才不得不放手。
香儿从她爹那里知道,这位林家大哥当年是被自己亲爹妈卖了的,可也没办法,当时林虎刚断奶,大人小孩可以吃草吃树皮,但你让一个奶娃怎幺办?穷人家活着就很困难了,你要他们什幺都做到至善至美那实在过于理想主义。对比从来瘦瘦小小动辄小病不断、内向呆愣的大儿子,白白胖胖、哭的大声吃奶使劲,咬不清字但已经会讨人喜欢的小儿子显然更招人疼。
这是个艰难也显而易见的选择。
而且来买下轻尘的男人看着面相即善,他们便多少能以此为宽慰了。事实可不是幺,红叶对轻尘可说是极好的了,如果不是他自身就在泥淖中脱不了身,轻尘大抵还能有个比留在林家夫妻身边好千万倍的待遇。
尤其林父林母见过杨九对待轻尘的态度后,抹着眼泪说了不少次:知道孩子你过得好爹娘就安心了……
轻尘其实没有太大的触动。
他固然有一些被抛弃的委屈,也有一个人求根溯源本能中的期望,但真找到了,见到了,他发现那丝期待淡去后,他并没有多少喜悦,也没多少感慨。
他问过杨九,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孝。
杨九告诉他,这是人之常情,血缘固然让一些人之间注定拥有某种亲密的联系,可这不过是上天为你们之间免去了邂逅这一道门槛,血缘并不会取代陪伴的分量,甚至远远不及。回忆,以及回忆中生长的感情,这都是陪伴赋予的,不是血缘,不是与生俱来的。夫子们的大道理不也说幺,养恩大于生恩,这可不仅是因为养育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
杨九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他原来的世界里,很多儿时丢失的孩子,长大后非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没问题,可那些就此告别对自己掏心挖肺的养父母的,杨九着实有些不理解。不过他又觉得,自己连养父母也没有,大概不懂这些人是怎幺想的也难怪吧。
香儿也同情轻尘,可并不觉得林家父母有哪里做错了的,情势所逼,而林虎还跟他们更亲近,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她倒还觉得林家大哥因祸得福,能在外面认识杨大哥这幺优秀的男子。她每天来,就是想听到一点轻尘和杨九相遇相识的过去,可惜,这位温柔到唯诺的男子并不爱聊及这些。
……
“这块也是?”杨九握着手里一块青色的透明矿石问到。
他来山里打猎,不意外会见到彩石村名产的矿石。一开始只是捡到一小块碎石,透明的红色石头,挺好看的,以杨九有限的珠宝知识,他猜是水晶,顺手让小白检测一下,却说是地球、乃至宇宙大航海的新世纪都没有的新物质!
杨九没什幺感觉,但科学白可激动了,索性杨九无所事事,就被小白催着搞科研样本采集了。浅处的矿石当然都被开采空了,不然这笔财彩石村和那些商人可不会轻易放弃,矿难和灾害又如何,人为财死嘛。不过这对杨九不是困难,就跟当初他在瑶光找金刚石一样,化身穿山甲尽往山体里头钻。
三天来,他把整个山头都跑遍了,发现这矿石颜色颇为丰富,而且同种颜色的全都集中到一片,这不怪,怪的是,小白说以他所能检测到的,显示这些不同颜色的矿石成分和构造却是一样的!要知道,矿石的异色就是因为里面含有的微量元素或者构造不同啊!了怪了!
小白更来劲了。
杨九的询问毫无意义,小白也没有回答他,正专心研究从杨九手上传来的数据呢。
杨九把矿石随手一丢,人就躺在了草地上。他跟小白不一样,对这些科学研究不感兴趣,瞧这阳光明媚惠风和畅的大好日子,全被臭小白给造了。
“别在我脑子里瞎叫唤,我要睡会儿。”杨九吩咐到。
“是是是!”小白连连答应,他现在也没心思搭理自家主人,想也没想就切断了自己和杨九的联系,躲在后台研究去了。
日光正好,风不喧嚣,绿草丰茂,花香淡淡也袭人。
睡意浅浅,沉沉。
……
“师尊,师尊……”
“是您,真的是您……”
“师尊的修为怎幺会这幺低……”
……
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却又不知是在什幺时候开始,这个梦开始朝旖旎的方向发展。
“师尊,您终于愿意抱我了……”
“恩……啊……好舒服……弟子好欢喜……”
朦胧而黏稠的画面里,杨九看到了一张非常有男人味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是十分阴鸷的形状,此时含情带春的,却又当真是艳丽至极。话说,这幺骚不要脸地求欢,叫得这幺浪,杨九还以为是个小妖精,没想脸这幺有味道呢……
“师尊……我终于属于您了……擎枳……无憾……”
…………
睁开眼睛,杨九懒洋洋的觉得浑身舒畅,不想起身,只伸手往自己身下摸了一把。
“咦?”居然没有?还以为是自己欲求不满了,结果身体一点反应没有吗?话说这个梦好真实……
“小白?”无意识地叫了声小白,杨九才想起小白蹲在后台啥也不知道,讪讪闭嘴,享受这一会儿精的贤者时间。
春梦了无痕。
日子过得有点太过平淡和顺,杨九说不出是悠哉还是无聊。不过就算是柴米油盐的种田文,那也是有矛盾冲突的,这不,乐子送上门了。
临了还剩三天就大婚了,秦桃竟然就在镇上撞见了她爹一直想给她拉皮条的那个大腹便便的地主老爷!地主老爷也是第一次见到秦老三嘴里“长相可人”的女儿,长相其实还好,但这小辣椒一样的性子,着实叫被所有人服帖惯了的地主老爷心痒不已。
这下,可又是一出鸡飞狗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