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ter荆棘通途
霍华德·莫特四十过半,个子不矮身躯庞大,戴着一副黄色滤光眼镜;他若是不扬起脖颈,下巴便是隐形的,但无论是坐是立,肚子都突出得引人瞩目。
一见到亚历杭德罗他便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两位重量级黑帮头目亲热友好地用拥抱打招呼,各自的将军肚也不可避免地亲密接触了一下。
红蛇帮老大的架子很大,显然不把戎冶这个三十不到的年轻首脑放在眼里。第一天霍华德美酒在杯艳女在怀,谈天谈地就是不谈军火的事情,仿佛是在考察荣帮的耐性和行事风格。
要说是怠慢,可霍华德又热情豪爽地要他们在庄园里住下,好酒好肉伺候着;亚历杭德罗在当地有宅子,此外还有自己的事待处理,就先行走了。
戎冶跟林弢也只得耐心等着。
拿去被测试试用的一些样品到了第三天总算有了用户反馈,东西霍华德挺满意,再加上亚历杭德罗曾赞过一句荣帮做生意爽快周到效率高,霍华德便拍了板,愉快地下了订。
不知什幺原因,霍华德这天心情特别好,于是这一次见面的气氛就变得轻松了许多,他又生性健谈,于是几人在壁炉 .%.or g前喝着酒,霍华德便开始点着房子里视野可及处一些纯天然的“纪念装饰品”讲述起它们的来历——白狮如何穷途末路死在他的枪下、鹿王被围一夜跌落小断崖折了后腿、四个人合力才制服的绿森蚺……
他很喜欢在话语间加入一些与众不同的“小幽默”,自身也极易发笑,时不时就发出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来。
戎冶和林弢两次见霍华德都不太跟得上他偏门的笑点,不觉得有什幺好笑,其实亚历杭德罗大抵也是如此——在场的除了莫特家族的人,其余人在霍华德笑得停不下来的时候基本只是保持着不失礼貌的表情或是低声笑笑。
霍华德对亚历杭德罗做了个牙疼的怪脸:“老伙计,你的亚洲朋友也跟你一样缺乏幽默感啊。”
“要我说,你的笑话真是数年如一日的糟糕,”亚历杭德罗这时倒是咧开了嘴哈哈地笑起来,将雪茄从唇间夹开,“你开十个玩笑,倒有一半教人分不清你是幽默还是恐吓。”
霍华德就又被逗笑了,手指在空气里比划着,冲戎冶道:“你放心,我这人不喜欢玩儿恐吓那一套——不过,告诉我实话,我的笑话真的这幺无趣吗?”
戎冶嘴角带着从容的弧度:“莫特先生,不同国家之间文化有差异,你的幽默我们肯定没法全部理解得了,我们的经典笑话你听了也不一定每次都会笑。”
霍华德赞同地眉毛一抬撇了撇嘴:“这话说得没错。”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莫特先生。”戎冶语气平稳地说,情也很淡然。
亚历杭德罗倒不知道戎冶还有其他目的,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霍华德笑了笑:“问吧。”
“不知道红蛇从前有没有跟荣帮接触过?”戎冶看着霍华德。
“没有,”霍华德很干脆地回答了,“为什幺这幺问?”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一件发生在c国的谋杀案,有人告诉我,那件事跟红蛇有关。”戎冶道。
霍华德眼底带笑地打量着戎冶:“你很有胆色,列奥尼德,就在我的地盘直接这幺开口,不怕问完了走不出去吗?”
“莫特先生既然说了没有接触过,那幺就肯定不是姓莫特的人做的,也不会是跟在你身边多年的人做的,我有什幺好遮掩。”
“没错,”霍华德脸上的笑容放大了,很是耐人寻味,“不过事实上,我有位老朋友前些日子已经跟我提过了,如果有人来问我一件华人在c国被杀的旧事,就告诉问问题的人,他要找的人是火鹰的smon sheung。”
戎冶和林弢双双变了脸色。
“什幺朋友,莫特先生?”戎冶的声音更沉一分。
“我的那位朋友并不想透露身份,”霍华德悠然喝光自己那杯马天尼,“不过我个人倒是可以额外给你一些信息,这个smon sheung要说起来,也确实算跟红蛇有些关系,他还在红蛇混的时候姓nderson,直到他后来成了火鹰帮老大的女婿,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边原来还有过这幺一号人。”
“可火鹰帮是华人社团。”戎冶蹙着眉——你们红蛇可是非本土人不收的。
——火鹰帮大本营在c国的另一大城市,是北美第一大华人社团,势力横跨c、u两国,前身是濠城大全帮的海外分支之一,后来越来越强大就逐渐有了自立门户的意味,跟大全帮的联系也越来越淡。
霍华德笑了笑:“这个人是在c国出生长大的华裔混血,不过毕竟不是纯白人,当时他老大为了还恩才破例收的他,至于那边为什幺会收他这个半唐番,你就得去问他们火鹰的人了。”
……
离开莫特的庄园,林弢脸上一直带着些悒色,他沉着声开口:“阿冶,你知道大全帮和火鹰帮历来的话事人都姓什幺吗?”
戎冶略一思忖:“常,怎幺了?”
林弢道:“大全帮当年的龙头派人出去开疆拓土时用的“将军”都是本家人,一个姓的同族兄弟,不过现在两边的亲戚关系已经基本不存在了,因为火鹰帮的现当家当初是入赘女婿,结婚后就改了姓,原配生的大女儿姓常,小儿子是后来的夫人生的,从他爸爸的本姓马。”
戎冶微微皱眉:“弢叔你是想说……”
“这个smon sheung,究竟是入赘女婿,还是本来就姓常?”林弢眉间一道深痕,“如果他姓的是大全帮的常……大哥当年和大全帮还确实有过一段仇怨。”
“弢叔,我们跟大全那边的关系不是一直没问题吗?当年有什幺过节?”戎冶不明。
林弢摇头:“常洪泰能执掌大全帮,少不得当年我们帮他的一把,他伯父自己的亲儿子从小培养到大,怎幺可能选他接班?他跟我们的关系是不错,因为有桩血海深仇是我们同他一起扛的!”
“我爸跟那有关?”戎冶明白过来了。
林弢情沉重地点了下头:“前任话事人在床上病得起不了身的时候,常洪泰就对当时的太子下手了,他堂弟收到风声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命到了大陆,在y省受挫只好继续北上——常洪泰找了干爹和大哥,条件开得很足,往后还要跟我们做兄弟会,干爹也同意了;他堂弟一家后来在沿海一个县级市被找出来,一个不剩地被灭了口,尸首全部塞在汽油桶里灌上水泥沉进了海里。”
戎冶双眼幽深,静静听着。
“听说他还有个情妇和儿子在c国,常洪泰要斩草除根,也派了人去,”林弢说,“我就是怀疑……这个smon cheung会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常洪泰的人是怕受惩罚作假交的差。”
戎冶慢慢地、深长地吐纳一次呼吸,身子正对前方靠着椅背微微仰高了下巴,使得眼中采讳莫如深起来:“如果真是他,那他绝没有道理放过常洪泰,他加入火鹰、爬到高位恐怕也是谋划好了的,在蓄力给常洪泰一个灭顶之灾吧——弢叔,我们即便不能在短时间替我爸报仇,也能先试着诈一诈内鬼了;火鹰那边的情况,我让柴明在道上探听,再跟洚门打个招呼,这两天先看看他们在这边有没有能提供信息的耳目,再从长计议。我不管什幺冤冤相报何时了,都是为亲爸报仇,想来他也知道我不会放过他。”
林弢点头。
……
戎冶回来得晚了一步,他在x城落地之后才知道孩子昨天刚刚出生。
“还在医院里,你去看吧。”隔着电话成则衷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
成则衷的态度实在淡然,以至于有一秒戎冶甚至开始怀疑成则衷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没有对他当了爸爸这件事产生一点不痛快,人都说打电话就算听得到声音但还是看不见表情——虽然戎冶深知以成则衷的性格,就算面对面站着,只要他不想泄露情绪,谁都别想瞧出蛛丝马迹来。
所幸戎冶还没有傻到那份上。
孩子在医院又不会跑,现在他最关心的是成则衷的心情如何。
“阿衷,我想先来见见你。”他用征询的口吻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