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前341年马陵之战前后,韩国冒出了一个英雄人物,就是相国“申不害”。龙腾小说 Ltxsfb.com秦国也出现一个名人,就是大良造“商鞅”。他们都在紧追列国最时髦的事情,进行法家变法,以强化君权,增加国家整体实力,以求在诸侯兼并中有所作为。关于申不害先生,据说是郑国低级官僚,写过六篇《申子》(现在全没了,只剩几句)。后来山西的韩国人跑来占领了郑国,他就改在韩国人手下做事,一直爬到相国的高位,是知名法家人物。但是,正史对他记载很少,野史也不多。下面我们换一种形式,为了解开申先生神秘的外纱,记者潇水特地梦游先秦大地的新郑,诚惶诚恐地采访了韩国首相申不害同志,介绍法家思想。下面是采访录音。
潇水——下简称“潇”,申不害——下简称“害”。
潇:申先生,能不能请您简单回顾一下您是怎么从一个低级文吏,逆风飞扬,走上您现在的韩国领导岗位的?
害:这个问题我不好自吹自擂。你知道,诸侯列国的领导岗位都是在几个大家族之间选来选去,轮不到我们布衣之士的。但我这个人吧,比较有知识、有才干,而且我不像他们有些大家族子弟,眼高手低。最关键一,我是法家人物,所以得到任用。
潇:法家怎么就吃香?
害:你知道,从前卿大夫自有封邑,自行其是,上干君权。晋国就是闹得六卿专权,最后“三家分晋”。我们深刻意识到这种分封体系不利于富国强兵,我们致力于强化君权。我们法家强调,不给大家族留面子,撤掉他们的封地改为县,招募职业官僚去直接管理县。再通过立法,以赏罚考核手段控制职业官僚,国君就可以万事无忧了。用我的话说,“明君使其臣并进辐凑”, 就是要使群臣跟着国君转,好比车辐凑集于毂上一起运转,而不是各行其政,各立山头。
潇:儒家也是维护君权的,为什么他们不吃香。
害:唉他们啊,只会喷唾沫,拿不出具体办法。
潇:你们有什么办法?
害:刚才不是说了吗?首先是把大家族自有的封邑土地统统都收上去,断了这些大家族的经济命脉——李悝在魏国、吴起在楚国都是这么做的,我和秦国商鞅也在这么干——就这一,儒家人就死活想不出来。大家族没了封地,全玩不转了,越来越惨,越来越没权了。破落的破落,瓦解的瓦解,上一代可能还是官,下一代就是布衣了。
潇:权都哪去了?
害:都被国君抓上去了。国君抓了他们的地,又抓了他们的权,比春秋时代的权力大多了,事也多了,忙得不可开交,于是雇人帮他忙,职业官僚队伍就形成了。
潇:好的。你们上级领导是谁?
害(有儿吃惊):你找他没事儿吧?我们领导就是韩昭侯啊。
潇:没事儿,我就问问。这么大的官僚队伍,你们领导一人怎么控制它?
害:官僚们都是直接招聘来的,不搞任人唯亲,也没有世袭,也就不容易拉帮结派,所以好控制。而且我们法家还教会国君一个用来监察臣子的秘密武器——“术”。
潇:什么意思?
害:术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杀生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
潇:我们不懂古文。
害:其实就是君主监察、考核臣下的办法。国君最好隐密着,不露声色,表面上装作不听、不看、不知,让下边人捉摸不透。其实监察着下属。
潇:那你们国君用“术”来强化君权,用的如何?
害:列国没有比得上他的了。
潇:您能不能举个例子。
害:有一次,我们领导韩昭侯把自己的长指甲剪下,佯作丢失,到处寻找,而且求之甚急。左右大臣纷纷帮忙找,有的大臣干脆剪下自己的指甲献上,说是找到了国君的指甲。韩昭侯以此判断臣下是否忠诚老实。这就是“术”,是君王想些鬼子,考察官员是否奉公守法的。
潇:你们领导眼睛还真是贼亮啊!下一个例子还有吗?
害:还有一次他洗澡,不知道哪个恐怖分子干的,洗澡水里突然冒出一个石子儿,硌得我们领导屁股生疼。我们领导心生一计,把烧洗澡水的撤喽,问撤了以后谁能接班。有人就大喊,我能接班。韩昭侯一看,抓他正,一审果然是他扔的石头。这就是术。我申不害最强调术了。而且,官员之间不许串通,我们号召“治不逾官、虽知弗言”,自己干自己的事,不要互相掺和。
潇:这便于国君直线领导,是吗?
害:呵呵。还有一个例子。有一次他喝醉了,穿着衣裳就睡着了,他旁边一个管帽子的服务生,怕他着凉,给他加盖了件衣服。一觉醒来,我们领导看见身上多了件衣服,就十分不高兴,然后揪出这个服务生,把他杀了。
潇:啊?
害(作出鄙夷的样子):你不懂了。这个人犯的是“侵官”的罪。他的职责是管帽子,就不能动衣服,动了就犯法。知道吗?每个人都应该按照工作说明书办事。不是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不能干,以防官儿们之间拉帮结党,结党营私。否则,一个君主怎么控制得住这么多人!
潇:这么说,法家就是帮着君王整他的大臣,不让他们犯上作乱了。
害:你说得太狭隘了,我再给你举个例子。有一次,我们领导韩昭侯有条裤子破了,让仆人去给收起来。仆人说,您这么小气,一条破裤子,就赏给我们算了,还自已留着啊。我们领导说,只是因为我裤子多,就把裤子给你,对你是没有激励意义的。你必须立了功才有裤子奖给你。
潇:这说明你们领导伟大在哪里?
害:说明他懂得按劳分配,而不是按需分配。谁有业绩给谁奖励。当国君的,就是选聘来职业官僚,再看看这人称职吗,言行一致吗,业绩怎么样,然后该提拔的提拔,该奖赏的奖赏,该除掉的除掉。我们管这个叫“循名责实”。我们就是刑名英雄。
潇:那以您的业绩,待遇不错吧,俸禄怎么样?
害:俸禄啊,主要是拿粮食,一年多少石,多少斗,多少钟。象我这个级别,一年万钟。另外我还拿黄金。但是我不能拿土地,这是职业官僚最不同于从前卿大夫的地方,也是我们法家变革中最有革命意义的地方。还有,上边说工资这段你给删了啊,记着啊不能发出去。
潇:好的。商鞅也在秦国变法呢吗,怎么样?
害:这我不便发表议论。
潇:他比您怎么样?
害:他还是很努力的嘛。不过他运气比我好。
潇:怎么好?
害:秦国那儿,地处偏僻,而且建国时间晚所以分封传统于是不强有封邑有势力的卿大夫家族就少。商鞅说变法,就都听他的。我这儿不行,改革阻力很大,这儿的大家族,年头长,势力大,自有封邑,又占了不少政府席位,我想抑制分封,却拧不动他们,改革深度不够。这段儿你也删了去。
潇:好好。
与申不害同期,另一名刑名英雄就是商鞅。
商鞅原名公孙鞅,男,生年不详,原产地卫国(河南北部),先后流浪于魏国安邑、秦国栎阳、咸阳等地,先后担任秦国中庶子,左庶长,大良造等职。
商鞅祖上也是阔气过的,是卫国国君低级小老婆的后代,到了商鞅这一代却变成了没落户。因为是个没落户,所以他没怎么好好上过学,只是向鲁国人尸佼请教过一儿皮毛知识,。后来他跑到列国之中最发达的魏国,想弄个官当当。
作为一介布衣,怎么才能成为当官族呢?
当时有两条路径:一是士人被现居政坛的人推荐,经国君面试而当官。比如管仲就是经过鲍叔牙推荐,由齐桓公面试,感觉谈得好,就当官了。但是曹刿走不通这条路,因为人家平白无故干吗推荐你啊,人家自己族内的弟子还不够推荐的呢。要想让人家推荐,首先得去人家里当小“崔巴”——也就是拎包的,说好听叫门客、家臣,比如蔺相如就是当了“缪贤”的家臣,表现优秀,被缪贤推荐当官去了。最后一条道路是自荐,经过面试后也可以当官。总之,出于争霸需要,当时的君主求贤若渴,想当官的路子就多一些。
现在人想当官,大约只有大学毕业后当公务员,慢慢往上熬,社会上的人,想进入官僚体系,则是不容易的。相比于春秋战国,春秋战国时代当官的路子更宽一些。
于是,商鞅就走了第二条路,到魏国公叔痤家里当家臣,叫做“中庶子”。所谓庶子,类似见习主管,主要职责就是在举行礼仪的时候端着切肉的板子——俎,以及“执烛”——举着灯。商鞅是“中庶子”,那就可能自己不举灯了,而是看管着“庶子”们举灯。
看来商鞅的工作不算繁忙,一有时间就经常偷着拷贝李悝的政府文件,然后自己研究,学问大有长进。后来公叔痤要死了,魏惠王(魏罂)亲自上门问病:“相国万一久经考验了,我们的社稷将奈其何呀?”
公叔痤躺在被窝里说:“我给您推荐一个能人吧。下臣家里的见习主管公孙鞅,虽然年轻,但大有奇才,您让他当相国吧,举国交给他治理吧。”
“相国您没发烧吧?”魏惠王心里嘀咕,嘴上却不好说,“就凭你一句话就让他……”
“主君您如果不能用公孙鞅,请必须杀之,千万别让他跑到别的国家效力,不然就是资粮于敌了。”
魏惠王漫应了几声,灰心丧气地走了,半路上还跟左右还叹气呢:“唉,以相国这样的聪慧,临老也胡涂如此,神经错乱呀,一会儿让我杀公孙鞅,一会儿用公孙鞅。”
随后,公叔痤从被窝里翻了个身,说:“召公孙鞅进来……”
商鞅留着一撮小黑胡,一副年轻不识愁滋味的样子,乐滋滋地走到堂上。公叔痤说:“公孙鞅,很可惜啊,我看主公是不会用你的了,所以我又劝他杀了你——我这是出于公心。现在鉴于私情,我再劝你赶紧逃跑吧。”
商鞅哈哈大笑说:“我好高兴啊。”
“你都快掉脑袋了,怎么还不走——”
“主公既然不能听你的话用我,又怎会听你的话杀我?”商鞅说完就掉头出去,又跟别的门客比赛投壶去了。果然魏惠王也没有奈何商鞅什么。正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商鞅忽然听说西边的秦孝公在招聘人才,秦孝公向列国发出招聘广告:“从前我们秦穆公(秦国历史上唯一的光彩一页,三百年前)修德行武,扶助三晋,以黄河为界,西霸诸戎,地方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为光美。寡人思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谁能为我出奇计强秦者,吾尊其官,与之分土。”
商鞅一看,人家都拿领土换技术了,我赶紧去吧。于是卷了铺盖,掉臂西行入秦,顺手带了好些事前偷着拷贝来的李悝《法经》六卷。商鞅跋涉七八百里,西渡黄河,来到秦国栎阳。
商鞅到了秦国,托“景监”同志(秦孝公的男朋友)推荐,见到了秦孝公。秦孝公比商鞅还年轻,才21岁,听商鞅讲了一通儒家的王道学说,似乎并无出奇也毫无趣味,直听得眼帘下垂,昏昏欲睡。商鞅急了,改谈霸道,疾陈富国强兵之术,强化君权之道。秦孝公立刻来精神了,目光炯炯,膝盖不知不觉往前蹭出两尺。俩人连谈数日,仍然不觉被倦,都顾不上正经吃饭。秦孝公端着方便面盒饭说:“我准备开个理论工作务虚会,跟众臣好好讨论讨论你的商鞅思想。
商鞅说:“其实改革的事,用不着征求所有人意见。所有人都同意的,往往是个平庸的决策。干大事用不着瞻前顾后。”
“那就在会上给他们洗洗脑。”
会上,脑筋最秀逗的老贵族甘龙是个炮筒子,老气横秋地责难商鞅道:“现在的制度是祖宗传下来的,官吏们用的得心应手,老百姓也都习惯了,不能改!改了官吏们都不熟悉,准会乱!新法是胡来,是谬论,古法是改不得的!”
商鞅理直气壮:“哈哈,甘龙说的,都是庸人俗言,根本不配在这里发表意见。从古以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礼法。夏、商、周三代,礼法互不相同,却都能称王天下;春秋五霸,各有各的路数,也都称雄一时。你要学古法,请问你要学哪个古法?是夏是商还是五霸,都是古法!有能耐的人改革旧制,无用的蠢猪才被旧制度牵着鼻子走。”
甘龙急了,灰白胡子抖抖的,下巴乱颤:“这话不对,不对!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法而治。还有,还有……”
“还有你个头啊!我告诉你,如果夏朝的人还按照古制构木为巢、钻燧取火,那一定会被大禹笑话;同样,在当今之世行尧舜禹汤之政,必受世人嘲笑。愚蠢啊,愚蠢啊!”
其实甘龙反对变法,不是单单老脑筋,而是因为改革将损害他这些大家族利益。秦孝公正襟危坐,听俩人吵的差不多了,就毫不含糊地给商鞅撑腰道:“公孙鞅所说甚善!甚合寡人之心。如今秦国国势衰微,必须改变老路子。从今天起,他以左庶长身份制定变法,各位不要再作侥幸他想。”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上震动,公元前356年的这一天显得风和日丽,秦国的天空像发光的蓝水晶,阳光洒满陕西大地。
秦国商鞅的法家改革实践开始了,时间正是齐魏桂陵、马陵大战时期。商鞅夙兴夜寐、公而不私,终于通过十多年努力,加强了君权,完善了高效的职业官僚机构以取代旧卿大夫家族世袭统治,使秦国在西陲崛起:政府效率最高,经济军事最勃发,并且最终并吞六国,一统华夷。然而,伟大导师商鞅同志自己却落得身败名裂,最终以谋反罪、反传统罪、虐待犯人罪、强迫他人改变宗教信仰罪、毁坏人类文化遗产罪等多项罪名被判五车分尸,全家抄斩。
这个行走江湖颇有年头,政治经历相当丰富的人物,一度被秦孝公赠送以全国领土,这个职业生涯大起大落匪夷所思的人物,柳暗花明又一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人物商鞅,我们到底该如何看待他呢?是全面打倒?还是辨证的清算?或者是英雄一样的歌颂?
记者潇水带着这些疑问,穿越时空隧道,来到西部新兴城市咸阳,前来进行采访。秦人以前都城是雍城,最近迁移来这里,目的是距离中原更近些。
潇水找到大良造府上,说明来意,在等待通报期间,潇水还看见几个人前来应聘。
“请问你应聘什么职位?”潇水问。
“我是杀猪的,应聘厨师。但是这里人告诉我说,现在正好缺一个给人割鼻子的。可是我只割过猪头肉。你也是应聘的吗,会刻字吗?”
“我会。”(仰起笔和刀,示意)
“但是往脸上刻啊,刻人的脸。现在急缺这样的人。”
“这个还是您来吧。”
“我想试试去,反正刻人跟切猪差不多,据说待遇很高的,可以吃一辈子小米。”
“现在犯罪的人很多是吗。”
“是啊,大良造倚仗严密的法令管控官员和小民,这样我们的政府和军队效率才上去了。但我们的法令很严苛,很多官吏和小民工作达不到法令标准,就算犯法了,排着队等着给脸上刻字呢。”
“呕!天哪,我不会有事吧!”
这时候,潇水被工作人员告知,大良造商鞅先生现在开会,请景监同志(秦孝公的“同志”——gay)代为接受采访。景监走出来,下面是潇水对景监的采访录音。
潇水:请问,作为秦孝公的贴身人,您是如何为领导解忧,发现了商鞅这个人才的呢?
景:一提到大良造,我的眼睛忍不住就湿润了。一个卫国人,为了秦国人民的改革事业,不远万里来到秦国开发大西北,这是什么精神?这是诸侯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啊。
潇:那么,为了让后人更强烈地认识到您所发现的千里马的伟大,能不能请您谈谈大良造改革之前的秦国社会背景。
监:好的。我们秦国一直独霸西陲,是整个华夏的霸主。
潇:对不起,能不能说真话?请尊重一下新闻采访的真实性。
监:我说得就是客观实情,媒体一贯报道说西部落后,纯属新闻猎奇。你不是刚从魏国过来的吗?魏国的西长城,修在陕西东缘,看着他们的西河之地,就是防范我们秦国的,长达1200里,反映了他们胆小如鼠,怕死了我们的事实。我们先君秦献公,刚还杀过长城去,砍了西河之地他们六万个人头。六万个,你想想看是什么概念,如果你一天吃一颗大头菜,六万个够你吃三辈子的。
潇:说到吃大头菜,你们贵秦国确实还保存着人殉的陋习,割下的人头用于陪葬,请问是不是事实。
监:我们先君秦献公也已经废除人殉了,改用兵马俑了。是的,我们是有个别落后的地方,比如土地税收制度,比齐、鲁、三晋落后了三百年,也不过才晚三百年吧。但是,大良造一来,我们用了十年的时间,迎头赶上,完成了东方发达国家三百年才做好的工作。
潇:可是,我还听到一些说法。有人说,你们泱泱大国却连个钱币都没有,咸阳里没有市(农贸市场),你们还在以货易货、物物交换吗?
监(脸有红,立刻从怀里摸出一枚大钱):这是秦半两,外圆内方,是我们大良造所设计的。我们现在已经有钱了啊!而且便捷美观,就这么一串,全挂脖子上放着了,多方便。中原有这创意吗?中原全是刀币、布币,能串串吗?
潇水欣赏完景监同志的大钱——“孔方兄”的祖宗,稀世珍宝,又在得到允许后跑去旁听了商鞅同志在全国地方干部会议上的讲话。
潇水和大家一脸虔诚地听商鞅说道:“当前的税收改革工作责任重大,各郡县组织一定要严格执行国家政策:凡是一家有两个以上成年男子的,必须分家,各立门户,各自交税,否则一人要交两份税。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税源充足,国富兵强。严禁大家族隐匿人口,导致这些人不交税,确保国家征税和未来征兵工作的顺利完成。对那些收罗民户,隐瞒户口,逃避户税的大家族,该抓的抓,该查的查。要查就要一查到底。对于那些游手好闲、弃农经商者,我们不打击也不支持,但经商破产的,一定要严厉整顿,妻子儿女充官作奴。另外盐铁业是税收重心,必须加强管控力度,由国家专管专卖,国家来挣这个钱,严禁私铸私煮。我们必须花大力气捣毁私人铸煮窝,由国家实行统一征购经销,利润上交国库。
“同志们,所有这些措施法令的推行,势必大大增加我们的税收,给我们的国家的崛起带来希望,这在税政史上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同志们,我们从事的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几百万战斗在各条战线上的秦国人们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实践证明,我们的法家改革是完全正确的,非常必要的,我们的工作基本做到了实处。搞得好,抓的实,有特色,办实事,这是我们的特。在巩固前段成果的基础上,我要求把改革作为一项长期的政治任务,全面落实,稳扎稳打,边改边整,决不手软。同志们,我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下去,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遍地荆棘,我们一定要成功!”
两旁官员,均已提前将双手提至胸前,左右相对,间距半尺,等商鞅同志讲话一完,便响起长时间热烈掌声。
主持人宣布:“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全场起立,欢送大良造离场——二级戒备!”。
大良造商鞅在一片兵器蹭撞和脚步杂沓声中,离开会场。接着,大良造去会客厅接受了记者潇水的专访。下面是采访录音。
潇水:刚才听了您的讲话,很受鼓舞,非常激动人心,所以特意前来采访您。
商鞅:好的。凡是有利于扩大我们秦国国际知名度的,我们都欢迎。
潇:好,谢谢。商鞅先生,刚才从景监同志的介绍,我深刻感受到到贵大西北开发的成绩十分突出。我看见西北的百姓,都神采飞扬,他们在街头,在田野,在家中,在广场,奔走相告,传诵着大良造的英名。可以看得出,人们对您非常爱戴,敬畏得无孔不入。可是我很想问一下,为什么您却战战兢兢,连开会和呆在家里还要二级戒备呢?(潇水目视两旁层层甲士,凛凛寒光)
左更(爵位名)代为回答:这是因为有些大家族出身的干部,对改革不冷不热,伺机破坏,他们派出恐怖分子,直接威胁着我们大良造的人身安全。
鞅:是啊,很不幸。这说明,我们有些领导干部,思想还没有彻底解放。我们的改革工作,还是任重道远啊。
潇:那么,您怎么办啊?
左更:我们这么办。大良造出行的时候,实行一级戒备,几十辆青铜防弹战车前后开道,大力士保镖左右贴身,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持矛操戟,成两列在左右跑步前进。这几条戒备,一样不全,我们也不能允许大良造出门。总之,我们有理由相信,大良造打个喷嚏,秦国的经济就会感冒。所以确保大良造肢体完整,是我们的天职。
潇:很好,谢谢。从上个世纪末的魏文侯时代开始,八十年来,变法变得非常时髦。李悝、吴起,慎到,都有变法,此时此刻,韩国申不害同志也在变法,你们之间有什么相同与不同呢?能不能用一句话概括一下你们这些法家的思想。
鞅:我们相同的地方,也就是一句话,都想强化君权。
潇:这是我在申不害那里也反复听到。但我不明白,强化君权除了让国君爽一,还能有什么好处?干吗你们都非要强化君权?
鞅:强化君权,国内政治就安稳,少那些弑君案,三家分晋的事也不再重演。这不光是让国君爽了,也强国利民。比如说,你知道为什么鲁国最弱,打仗也不行,经济也不行吗?就是因为他君权太弱。鲁国分封的三桓——季孙、叔孙、孟孙,把国君的军队给瓜分了。国君经济上也只能靠三家的进贡来维持。国君招待外国宾客时穷的要命,还需要去三家里借设备。后来他们还是把国君给赶跑了。最后,季孙氏干脆在他的封邑上宣布独立,成为独立小国。你说,这种分封制下君权软弱的状态,国家能强大的了吗?三家各行其政,政出私门,使得整个鲁国对外一竞争力都没有了。晋国也是个例子,晋国本是春秋霸主,但是后来卿大夫家族势力上侵国君,互相争斗,各家各行其是,各家手中军队只为自家利益服务,而不是效忠整个国家利益。甚至互相动武,火并。晋的霸位慢慢也不行了,最后三家分晋,全没了。你说,君权不强化,能行吗?
潇:明白了。那么,你们是怎么实现强化君权的?
鞅:遏制分封!这是根本办法。所以,现在很多世袭受封的大家族都想暗算我。你说,我能不二级戒备吗?
潇:申不害的作法和您有何异同?
鞅:申不害主要是讲“术”,就是让国君监控着臣属罢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而我是讲“法”,我是从立法的根儿上来的:取缔分封制。在我们秦国,分封的达官贵族白吃闲饭,这些蛀虫都是改革的对象。我们把他们的采邑聚合为县,全国分为三十一个县,由中央委派县长管理,随时撤换,不能世袭。这就强化了君权。
潇:明白了。这比中原诸侯有什么不同。
鞅:中原做的都不好。
潇:他们怎么不好。
鞅:他们改革不彻底,大家族照旧横行霸道。官场风气不良,请托之风严重。君主用人只是依靠大家族的请托。提拔一个人,全看他所属的家族、派系。庸碌无能的家族子弟、帮派份子轮享各种肥缺,真正人才无法通过这个机制胜出,都被排斥在野了。我们反对任人唯亲,旧的卿大夫大家族里诞生不了英才,英才都起于民间草莽。所以我们广开用人门路,官员聘任的唯一依据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老子出身什么大家族。官员晋升的唯一依据是他的政绩,而不是他把道德吹嘘得多胀。
潇:但贵国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政绩呢?
鞅:我们有“法”。法不光管着老百姓,更针对官僚。我们用严密的法令约束他们的工作。比如我们对一个负责器具制造的官员,就有严格的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比如他所监督铸造的器皿误差率超标,我们就认为他是犯法,就要处罚他。罚款,直至免职坐牢。我们认为,用法令约束比道德教育更加有效,我们秦国吏制清明,没有贪官污吏横行的场面,政府职能效率颇高,就是靠这些法令约束官员。
潇:这有像是考核。
鞅:我们就是通过行政管理方面的法令,考核官僚,决定升迁。我们的口号是,考核是公正的、透明的、一丝不挂的。比如一个县长,我们要考核他管辖地面的粮仓数目,人口数目,壮年男子、壮年女子数目,老年人、体弱者数目,官吏文人数目,有益于国家的农民的数目,靠吹嘘游说混饭吃的人数目,马、牛、牲口草料的数目,等等。我们管这个叫“上计”。
潇:哇,真够量化的啊。你知道两千年后的人们考核什么吗?
鞅:两千年后的考核什么?
潇:德、能、勤、纪。
鞅:哼哼,都是强调品德作风。我们是以政绩论英雄,而不是孔子那一套道德礼仪。做官如果只在品德作风上作秀但没有政绩,也是没有机会的。
潇:听说你们还奖励耕战?
商:是的。我们在农业方面取消井田制的集体生产,那是大锅饭,群众没有积极性。井田制把公田的收成上交国家,私田收成由耕者分配。农民们都不尽力于公田。我们废井田,开阡陌,把土地分配到户,收取田租,产量越多,个人所得越多,所以劳动积极,上交田租也多了。我知道三晋早已经这么做了,但是我们做的更彻底,成效更显著,我们的亩产达到50斤左右。三百亩地完税后的产量足够养活一家人,上交田租也很大。我们收租收税的法令也调整了,按照人头而不是土地。照这样,大家族就不能收留食客,那些食客,整日游荡、到处胡说、好吃懒做,我们让他们必须下乡务农,开垦荒地。开荒者特别优待,十年内不交所得税。我们在翻土、中耕、除草、收割环节,都普遍使用铁器。我们还吸引三晋的民工,给房给地,免除三代徭役,不用参加战争,吸引他们过来传递技术。这些就是奖励耕战的“耕”的措施。
潇:那“战”呢?
鞅:斩敌人一枚首级,赐爵一级,俸禄五十石。斩敌人两个首级,赐爵二级,俸禄百石,依此类推。所以我们秦国男子乐意当兵,一辈子至少当两次。守卫首都一年,守卫边疆一年。我们反对大家族垄断政府。我们规定,没有军功,就必须取缔大家族的特权和爵位。他们的田宅、侍从、衣服的规格,都必须依据军功、爵位来设定,而不是出身。所以无能的贵族只能变成破落户。这就迫使他们也要立战功。
潇:噢。请问,在您的这一切涉及抑制分封体系、建立官僚体系、立法约束考核官僚、奖励耕战一系列法令建设中,您总的改革体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