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是难得看到赖以宁这么人性化的一面。也难怪她会如此大惊小怪,因为之前见到赖以宁的时候,这位温行之身边的一号女特助,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笑脸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女强人的气势,让温远有些不敢接近。
她挠了挠头,看着赖以宁,傻笑地摇了摇头。
赖以宁沉吟了片刻,还未做出决定,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赖以宁很快接起了电话,挂断之后,假装无奈地向温远笑了笑,“看来没办法玩儿了,老板让你带你过去”
“过去?”温远睁大眼睛,“去哪儿?”
自然是位于T市市中心的GP分部大楼。
温远皱着一张脸跟赖以宁进了GP的大楼,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极了。赖以宁好笑地觑了这小姑娘一眼,进了电梯,按了上行键。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温远在后头闷了一会儿,才小小地出声问道:“那个,小叔没说带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
“……”温远沉默了一下,又问,“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很忙吗?怎么有空见我?”
“嗯,我也不清楚。”
赖特助又恢复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了。温远唯有郁闷地抓自己的头发。
温行之今天确实有些忙。
尽管昨晚跟刘副部长闹得并不愉快,但跟理事会谈的那笔生意却有了眉目。这样的进展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不过温行之很快召集了人开了早会,争取早早拿下这笔委托合同。
温远到的时候他刚刚结束了视频会议,长达两小时的会议让温行之的眉头下意识地皱着,看到温远的时候,才稍稍有些松动。
“送过去了?”
“嗯,跟招生办的陈主任打过招呼了,现场补办了一张准考证。”
温行之头,又转身看向温远。整栋大楼里中央空调温度调的正好,温远被热得正在扒拉她的帽子,一小绺头发调皮地翘了起来。脸颊上的红肿经过昨晚的冷敷已经消去了不少,不过她的脸白净,看上去还是些微有些明显。
温行之移开视线,对赖以宁说道:“今天B大管理学院的李主任是不是要过来?”
“嗯,联系实习基地的问题。”
“那给我空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要跟他见一面。”
这本不在他的行程范围内,可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她这个做助理的自然不能干涉。赖以宁微微一笑,“好的,温先生。”
温远坐在温行之办公室的沙发椅上,趁着他向赖以宁交代行程的空当,她百无聊赖地把他的办公室打量了一遍。
跟他在T市郊区的房子没什么区别,每一处都透着冷硬和一丝不苟。就像他这个人。
这个念头一出来,温远就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说着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温行之一眼,正巧被他逮个正着,又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去。
温行之自然将她的小动作都收在眼中。他低下头,一边看合同草案一边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初听他这么一问,温远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四个大字:秋后算账。可再怎么样,她也不敢不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温远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小声说道:“还行。”
说完就见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温远被逮个此不及防。为了不显得心虚,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温行之。
像是在瞪他一般。
对视了十几秒,温行之不紧不慢地合上了文件,说道:“等会儿跟我一起见个人。”
见人?
“见谁呀?”温远一边顺着头发一边问道。
“见了你自然会知道。”
温行之无意多说,可温远像是忽然开了窍一样,说道:“不会又是给我找的什么补课老师吧?”
说完,忍不住瘪了瘪嘴。
她就知道,这人问她纯粹就是走个过场,她的在校表现,他一准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温远又觉得委屈。她这段时间确实学习挺认真的,这“还行”两个字,她自认还担得起。
温行之瞥了她一眼,内心隐隐觉出几分好笑来,“你倒是挺拎得清的。” 他站起身,一边倒给她一杯温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这回不是什么老师,是B大管理学院的一名领导。我带你见见他,混个脸熟。”
“有什么好混的。”温远嘟囔着接过杯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登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睁大眼睛直直盯着温行之。这过激的反应让温行之也有些意外,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以免她一时激动把水洒出来又烫到自己。本来脸上已经肿了一块儿了,手上再添一块儿伤,回家铁定会炸锅。
“把手擦一擦。”
温远没有理会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为什么要带我见B大的领导?”
其实这中间的缘由有脑子的猜一猜就知道了。
温远最让乔雨芬犯愁的一就是她的学习成绩,不上不下。这要真参加高考,还不定考到哪儿去。按照乔雨芬的想法,女儿还是留在身边最好,随便去了外地哪个学校,随时都有被哪个臭小子拐走的危险。要说B市的学校倒也不少,可好的吧,按照温远的成绩不好上。差的吧,又瞧不上。
无奈之下,乔雨芬才想到温行之。
一来是温行之的身份。他不像老爷子和温行礼,都是官场上的人,欠了人情不好还。从根本上说,他是个正正经经的商人,人脉也广,即便是托人帮忙以后也有的是机会银货两讫。二来是家里人的态度。老爷子和温行礼对温远的管教都非常严格,若真是让他们知道温远的学习成绩差到连个好大学都要家里安排的地步,恐怕这丫头又有的苦吃了。
温远细想想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她看着温行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我不想上B大——”
像是在撒娇,可看样子却又是认真至极的。
温行之反握住她的手腕,将水擦干净后又不着痕迹地松开:“为什么?”
B大,多少人想上都进不去的学府。如今有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竟然是拒绝?
温远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在许多人看来定是愚蠢至极。可即使是这样,温远心里还是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她不想留在B市上学,妥协这一次,她就很难再出去了。
不过,这个念头她万万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想了想,温远又拽了拽温行之的袖子:“小叔,我知道自己学习不好,可我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努力了!能不能,让我自己试试?”
她看着温行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看上去都真诚极了。温行之与她对视了几秒,深邃无比的眼睛隐蕴着她无法探究得出的情绪,“这就是你的回答?”
温远忙不迭地了头。
而温行之看着她,眉头挑了一下,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头。
温远搞不懂他的意思,只好绞着手指跟他在身后:“小叔,我是说真的!我现在学习真的很认真。您要不相信可以问方老师,我连英语都考及格了——”
越说越来劲了。
“好了。”温行之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她。他看着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的动作,还有那颗大蘑菇头上翘起的一缕头发的滑稽摸样,眉头松动间终于牵动出一丝好笑的痕迹,“我知道了。”
温行之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