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闹得动静不小,司机早就将车开了过来。温行之疾步走向车门,又对赖以宁交代了几句,转身就上了车。温远还愣愣地站在一旁,直到赖以宁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才回过神,动作缓慢地跟了上去。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雪下得又大了一些。主干道上车辆众多,司机不得不放慢速度,碾压着积雪,向前驶去。
温远坐在后排,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温行之的侧脸。怒气似是有所收敛,连呼吸都是轻浅的,可刚刚被他那么一吓,温远现在想想还有些害怕。索性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直到陈瑶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胳膊。
“远远,我看着,这好像不是回酒店的路。”
陈瑶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温远借着街边一闪而过的路灯的光,才发现司机把车越开越远了。她跟陈瑶对视了一眼,又有些犹豫地看向温行之。
舔了舔下唇,她说:“小叔,是不是走错路了?酒店不在这边的。”
“今晚不住酒店了。”
“啊?” 温远惊讶地睁大眼睛,“陈瑶姐明天要考试,不能乱跑的。”
“肿着一张脸怎么去住酒店?”温行之微微侧头,语气不是很好地说道。见她脑袋迅速地压了下去,他才放缓了语气,“今晚先去我那儿,明天你陈瑶姐我亲自送,你就少Cāo心了。”
陈瑶听他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拽住温远的胳膊说:“没事的远远,还是,先看看你的脸吧。都肿成这样了。”
温远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
到底是孩子心性,被大人训了总得找补回去。温行之听了,扫了眼她委屈到鼻子都皱起来的样子,眉间稍稍有些松动。
温行之的住所距离市区比较远,车开到这里,已然放慢了速度。温远透过车窗,看到了一溜的小别墅,鲜有的几栋高楼,掩映其中,分外扎眼。温远从小就对钱这个东西没概念,可现在一看到这些,再看温行之时,就不由自主地给他挂了标签:资本家。
许是被她盯久了,温行之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边像是带着笑,连带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如果,忽略那肿掉的半边脸颊的话。整张脸倒是很生动。
他带着两人进了一起上了楼。
这套位于十二层的房子是很早之前买的了,也是温行之住的次数最多的。他是个喜静的人,这里的环境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温远站在门口,一股地暖熏出来的热气向她扑来,她没忍住,登时就打了一个喷嚏,浑身哆嗦了一下。温行之取出两双拖鞋,递给了她们两个人。
“这个房间有个大床,你们两人今晚在这儿休息。”温行之看着两人,说道,“T市这么大,你们两个人住在酒店也不安全,这两天就住在这里罢。”
陈瑶听了立刻表示感谢,而温远却不由得咕哝了起来。好不容易找了借口来了T市,还要被他继续管教。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温行之不动声色地敛了下眉,“温远,你跟我来。”
他带着她走到了餐厅,指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后,又将餐厅的灯打开。
“把头抬起来。”
温远正出神间,听见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微微俯下身的温行之,那漆似的黑色眼睛看上去格外的亮。
温远愣了一秒,而后下巴被温行之抬了起来,将她肿了的半边脸对着头上的灯。
温远忍不住吸了口气,随后就听见温行之问道:“很疼?”
瞥见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温远连忙摇了摇头:“不疼,不疼——啊!”
他竟然用手捏她的脸!温远立刻惊叫出声,自我保护意识极强地拍掉了他的手,泪眼汪汪地瞪着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温远仿佛看见温行之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还未待她仔细看清楚,那人已经直起了身,向厨房走去。
温行之取出一条毛巾,用凉水泡过之后递到了温远手中。温远小心翼翼地往脸颊上一贴,登时就被冰地打了一个哆嗦,毛巾差儿从手中脱落。
幸而有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她的脸,温远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温行之。距离之近,有些出乎温远的意料,她的脸噌地一下红了,毛毛躁躁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行之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待她适应之后,就松了手。
“先冷敷一下,不行的话再抹些药膏。”
温远小姑娘唔了一声,待到温行之转身离开,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赖以宁将她们的行李都送了过来,陈瑶因为明天要考试,洗了个澡就匆匆入睡了。而温远却睡不着,换了舒适的睡衣,坐在客厅沙发上继续折腾她的脸。
其实刘副部的儿子着实不争气,父亲好不容易安排了这样一次见面,他却是跟一帮狐朋狗友胡闹完了才过来的。一身酒气,本就熏得人心烦,还不安分。也幸好他醉得厉害,使不出来多大的劲儿。
不过女孩子家的皮肤本就娇嫩,再加上温远的皮肤又有些特殊,捏一下就红一片的,更别提打上这一巴掌了。
温远心里有闷气,一边小声嘀嘀咕咕一边敷着脸颊。
温行之此刻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看得认真。
他换上了一身家居服,这让从来只见过他穿正装的温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末了,撇嘴。这人不论穿什么,都是那么一丝不苟的样子。
“小叔,今天晚上得罪的那个人,真的没事吗?”
“怎么?”
“我看陈瑶姐有些担心。”
“你跟陈瑶很熟?”
温远看着他,嗫嚅道,“也不是很熟,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说完挠了挠头发,似乎是有些不太自信。
温行之这才抬头看她一眼。她的睡衣有些宽大,再一缩脖子能包住半张脸。鼻子倒是很小巧,可纠结的时候总是爱皱起来。再往下,又看见那条红绳,稳稳妥妥的绑在手腕上。
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温行之才移开视线,不疾不徐地说:“那就别想了,脸敷好了就去睡觉。”
温远:“……”
温远自诩自己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所以一等他说出那句话,她就站了起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回房间睡觉去了。
关门的声音稍稍有些大,算是表达她的不满。
温行之盯着紧闭上的房门看了一会儿,末了,轻轻地摇了摇头。
T市的大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满城都覆上了一层白色。温行之因为临时加了一个早会,就安排赖以宁送陈瑶去电影学院。
温远打着哈欠陪陈瑶一块儿去了考场。不知是因为睡得不好,还是临上考场前有些紧张。陈瑶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车开到电影学院的门口时,大门外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了。这样的天气,家长倒还好,裹得厚厚的看不出冷。倒是那些考生们,一个个因为考试不敢穿的太多,纵使外面套了件大衣,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着。
看着他们,温远忍不住叹了口气。幸好自己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否则岂不是要遭受同样的苦?
“远远,我陪陈瑶去招生办。天冷,你就别跟下来了,在车上等着吧。”赖以宁弯腰嘱咐她。
温远眨眨眼睛,缩回了车里。透过半降的车窗,温远看着赖以宁带着陈瑶,眼也不眨地就从正门一旁的小门进去,又忍不住小小感叹一声。
这年头,还是有儿本事的好。
等了一会儿,学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考生们一窝蜂地挤了进去。赖以宁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逆着人群回到车上,关上车门,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考试没那么早结束,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好了。”赖以宁发动车子,笑容满面地看着温远,“想去哪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