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岳华山,名列天下五岳,位在秦岭中段,自古以雄奇险峻著称于世。那玉清观位于华山第一峰北峰,路程不远。此刻时辰尚早,众人便一路缓缓行去,倒也不急着赶路。
俗话说“华山一条路”,从山脚到峰,仅一条羊肠小径通行,或单侧凌空,或山脊纵走,端的是险恶无比。果然行不数里,所见之处无不陡峭艰难,再看脚下春泥如雪,身旁万丈深渊,路上又别无护栏,只要一个滑溜,便要给活活摔死,土人说的“擦耳岩”,便是如此而来。
不过众人身怀武功,自不在意区区险道,那卢云曾在西域攀峰护驾,更是如履平地。连娟儿那小丫头轻功也有些火候,众人虽在险地,却一路赏玩美景,好不快活。
行到一处平台,略见宽敞,众人便稍事歇息。卢云抬头远眺,但见远处云雾缭绕,奇石怪岩,颇见孤高;那山崖上更长着长青松柏,树枝积着霭霭残雪,望之如同人间仙境。
当此美景,卢云读书人出身,必来咏叹一番。果见他面露怡然之色,脱口赞道:“好一座华山,奇山孤高,卓卓不群,真有风骨凛然之态。此山如此雄健,无怪能孕育天下第一高手!”
娟儿一路跟在卢云背后,听他口述什么“五里关”、“铁门关”、“青柯坪回心”、“韩愈抛书处”,早听得耳中生茧,心中生烦,一听他又来咏叹,忙做了个鬼脸,捂着双耳,叫道:“卢哥哥,你这般啰唆,活像个老太婆!以后谁嫁了你,准要倒楣!”
卢云脸上一红,想道:“我像老太婆么?这我倒没留意。”
韦子壮见娟儿活蹦乱跳,怕她摔下悬崖,忙拉了她一把,却见那娟儿一双大眼溜溜直转,只盯着卢云的俊脸猛瞧,好似又要来取笑他一番。
杨肃观轻咳一声,道:“卢兄说得不错。华山地灵人杰,这些年好生兴旺,非但山水俨然,还出得宁不凡这等英雄人物,以名气而论,这几年已有凌驾武当之势。武林中除开少林之外,当世几无门派可及。”
杨肃观年岁虽轻,但因地位崇隆,结交的多是武林第一流的大人物,见识自非常人所能及,此刻便来剖析江湖局势,果然头头是道。
韦子壮听得这话,虽知杨肃观说的是实情,仍感揪然不乐。他是武当真武观出身,这几年本门势运颓废,他自是深知,一时只有叹息不语的份了。
娟儿给韦子壮牵着手,一见他低头不语,登时有意打抱不平,当下撅着嘴,呸了一声,道:“小小一个华山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九华山足足有九个华山那么多,比他们一个华山强得多了。”
众人闻言,都是忍俊不禁。韦子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这里是人家的地头,你说话可留神哦。”
娟儿哼了一声,正要回嘴,猛听一人骂道:“谁说九华山比华山强!”
众人正惊奇间,忽见路上跳出名高瘦老者,手上拿了只金算盘,怪模怪样的看着众人。卢云昔日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这时已然认出他来,此人外号叫做算盘怪,乃是华山上一辈的人物,素来玩世不恭,此际定是在此奉命迎客。
算盘怪跳到娟儿身边,大声道:“小小女娃儿,居然敢到华山来撒野,说话可得给我检一二了。”
娟儿笑道:“你又是谁?手上拿着大算盘,可是要到谁家去收帐啊?”
算盘怪呸了一声,骂道:“我要去你爷爷家收帐,九二一十八,他一共欠我十八万两银子。”
娟儿听他满口胡言乱语,那是正中下怀了,当即笑道:“我爷爷不只是我的爷爷,也是你爹爹的爷爷,你这般收帐不太狠了些么?”
算盘怪一愣,道:“你爷爷是我爹爹的爷爷?那你爹爹又是谁的爷爷?”
娟儿笑道:“当然是你的爷爷了。”
算盘怪皱眉苦思,道:“谁是谁的爷爷啊,怎地这么难懂。”过了片刻,他才忽然醒觉,道:“啊!所以你爸爸是我爸爸的亲爹,我该喊你姑姑才是。”
娟儿笑道:“好乖,一会儿给你糖吃。”
算盘怪这才知道被占了便宜,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戏耍你老子!”
众人掩嘴偷笑,都觉荒唐无比。
耳听算盘怪破口大骂,杨肃观已然走出,拱手道:“这位前辈,在下少林杨肃观,应贵派掌门之邀,特来贵宝山观礼,还请阁下通报一声。”
算盘怪手指娟儿,大声问道:“这小小女娃儿是你什么人?她说话不知轻重,你们怎地不管上一管!”
娟儿嘻嘻一笑,道:“你没听他说么,他是少林寺的,姑娘我可是女儿家,你有看过少林寺的女徒弟吗?咱们两家可没半关系。”
那算盘怪平日最是疯癫,此时更是驴劲大发,大声道:“放屁!老子看你话说得这般多,准是男子乔装成的,八成还是和尚扮成的姑娘!”说着便往娟儿头上掀去,要瞧瞧她是否头戴假发。
娟儿嘻嘻一笑,佯作吃惊状,对杨肃观叫道:“师兄,咱们给人家识破了,这可怎么办?”
杨肃观苦笑一声,正要说明,却见算盘怪双手叉腰,大笑道:“老夫双目如电,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你快快除去乔装,否则休想上山!”
韦子壮见娟儿胡闹得厉害,赶忙抢上两步,拱手道:“在下武当韦子壮,这位姑娘一时玩笑之言,前辈莫与孩子一般计较。”
算盘怪甚是莽撞粗鲁,他见韦子壮貌不惊人,当即冷笑道:“武当?你们这群人又是少林,又是武当,怎么武林各派的人全挤在你们这帮人里头?该不会还有我们华山的人吧?”
灵定见他夹缠不清,当下不愿多理,便道:“咱们自行上山吧,别要误了时辰。”
算盘怪哼了一声,摇摆手上的算盘,喝道:“你们想要蒙骗上山,没这么容易!这男扮女装的怪物若不除去乔装,谁也不准走!”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知该要如何解释。
那算盘怪正自呼喝,却听后头一人叫道:“师弟,你在做什么?”只见一名矮胖的老者领着几名宾客走来,正是那华山肥秤怪,此人行径素来荒谬,与算盘怪合称“华山双怪”,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为老不尊。
肥秤怪皱眉道:“师弟,人家来者是客,你怎么拦在路上,这不太也失礼么?”
算盘怪朝娟儿一指,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女子是少林派的和尚假扮而成的,她想要蒙骗上山,准是有什么阴谋。我不拦下来成么?”
肥秤怪大吃一惊,他细看娟儿,只见她巧笑明眸,端是美人一个,若说是和尚假扮,倒也是巧夺天工。他舔了舔嘴,道:“难得这位师父如此厉害的易容术,倒也是难能的紧。我说少林寺这么多壮年和尚,平日怎生耐得,却原来如此,嘿嘿……”说着合十拜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少林还有第七十三项绝技,失敬,失敬。”
灵真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心下不忿,怒道:“你这人乱七八糟的,却是说什么东西!”
肥秤怪眉头一皱,转头对师弟道:“这人如此丑恶,该当好好易容装扮一下,否则岂不吓坏人了?”众人闻言,都是噗嗤一笑。
灵真大怒,运起少林大力金刚指力,便往肥秤怪抓去,肥秤怪急忙闪避,只听剥地一声,一旁的大树竟给他抓落一丛树皮,肥秤怪惊道:“大力金刚指!果然是少林寺的人!”
灵真冷笑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今日叫你们这些旁门左道开开眼界,看看武林正宗的手段!”他吐纳运气,便要出指。肥秤怪见灵真指力异常了得,倒也不敢怠慢,急忙抽出家伙,便要往前厮杀。
灵定见两家便要恶斗起来,己方是客,说来万万不能失礼,连忙拦住师弟,道:“快别这样了,大家不过是口头上的一些小小误会,何必动手呢?”
杨肃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华山门中没有旁的人了么?咱们观礼要紧,实在没有时光瞎搅和。”
便在此时,山道上一名少年快步而下,眼见胖瘦二佬正对来客叫阵不休,惊叫道:“师伯祖、师叔祖,你们又在胡闹了!”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那名少年气宇非凡,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看来是华山小一辈的英杰。
那少年走到双怪身旁,皱眉道:“师叔祖、师伯祖,今日是师父退隐的日子,你们还再捣乱,回头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肥秤怪听他一说,脸上忽地一红,讪讪地道:“我……我可没有捣蛋,都是你师叔祖不好。”说着往算盘怪一指。
算盘怪手指娟儿,大声道:“我才没有捣乱,少林寺派了男扮女装的怪物上山,咱们哪能放她过去?”
那少年叹了口气,摇头不语。肥秤怪见场面不妙,忙陪笑道:“徒孙啊!咱先上去了,这些人就交给你应付啦。”看来他辈分虽高,对那少年却是不敢违逆,他见后头又有宾客过来,连忙抢上招呼,便引着那几人上山。
算盘怪追了过去,叫道:“师兄别走啊!没撕下这怪物的假面具前,咱们如何能走?”
肥秤怪笑骂道:“走啦!别再丢人现眼了,到时掌门师侄又要发脾气了!”
算盘怪咕哝一声,老大不情愿地走了开来,眼角却还觑着娟儿的动静,一幅心有不甘的模样。
那少年见两大妖怪走了,登松了一口气,走向杨肃观等人,拱手道:“在下华山苏颖超,见过几位前辈。”
杨肃观见他举止有礼,心下喜欢,微笑道:“苏少侠,我们几位是少林武当等门派的弟子,应宁掌门之邀,特来贵山观礼,还请你带路吧。”
那少年名唤苏颖超,乃是宁不凡的小徒弟,只因生性聪颖,悟性非凡,深得掌门宠爱,平日里山上大小杂务都由他打,他微微颔首,当即拱手道:“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在下杨肃观。”
苏颖超啊地一声,惊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杨郎中!”说着急忙躬身敬礼,伸手肃客,道:“贵客请这边来。”
众人见他老沉持重,都是心下暗赞,卢云见过这名少年,一年前不到,这孩子还是个到处磕头的害羞小鬼,谁知现下却沉稳至此,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众人走了一阵,到了一处山峰,此处三面凌空,峰上一处立着两面石碑,一书“云台峰第一门”、一书“白云仙景”,看来便是华山第一峰的北峰了。
苏颖超当先领路,带着众人走向一座木造塔楼,只见这楼矗立山边,却也不甚高耸,建筑颇见简陋,匾额上写着“玉清”二字。
众人心下一奇,想道:“这儿便是华山玉清观么?”这建筑不甚显眼,若在平常时候上山,倘没见到匾额上的文字,决计想不到此处便是名闻天下的“华山玉清观”。
时近正午,观门里外站满了人,只见苍七雄到了,峨眉掌门到了,湘西排教的人马到了……一时各门各派的好手莫不云集于此,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人之谱,都是上山观礼的客人。那道观本不宽敞,这时给人潮一挤,更感紧迫。
韦子壮眼尖,已看出来山宾客有不少携带兵刃,只是碍在主人的面上,都将兵刃藏在行囊之中。韦子壮心道:“照这等热闹来看,这些人多半心怀鬼胎,便如那西门嵩一般。一会儿定有几场好打。”
山道上宾客如云,往来行人甚多,杨肃观与灵定走不两步,已有人认出他俩,这少林寺乃是天下第一门派,杨肃观又是朝廷要员,认出他们的无不急急上前招呼,模样热络,就怕失了礼数。
只见数十人围拢上来,你一句、我一句,拉着三人大声谈说。那灵定武功虽高,却是不擅交际,灵真更是莽撞性子,一开口便得罪人,全靠杨肃观周旋谈笑,只听他妙语如珠,逗得群雄开怀大笑,乐不可支。
卢云站立一旁,心下暗暗佩服,想道:“这杨郎中果然了得,年纪轻轻,却已相识满天下。”他卢云是个无名小卒,此刻来到武林圣地,自是无人相识。便真有人认得他,那十之八九是以前吃面的熟客了。
韦子壮见少林声势如此崇隆,相形之下,本门武当更是落寞不堪,不禁心下喟然。当年朝廷一场大祸牵连,几使武当山给人查封,为此掌门元清行事极为低调,既不愿招惹纷争,也无意争夺声名利禄,免再受人谗言陷害。二十年下来,堂堂的武当山竟如销声匿迹一般,什么四大宗师、什么天下第一,都与本门无缘了。
他自己虽与不少英雄相识,但伤感本门的衰颓,实在提不起劲应酬,众家好汉过来见礼,他只懒懒地唱声诺,自与娟儿、卢云等人站到角落去了。
三人正自无聊,忽听后头一个声音道:“师弟,你也来啦!”
韦子壮听这声音好熟,急忙回头望去,却见一名道人站在眼前,正是师兄元易。
乍见武当同门,韦子壮不禁大喜,忙奔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住,大声叫道:“师兄!你到啦!”他提起脚跟,四下寻找其他同门,元易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找了,今日除我之外,本门没别的人来了。”韦子壮满面寂寥,了头,轻轻叹了一声。
卢云站在一旁看着,心下不禁奇怪,想这武当山开派百数十年,武林地位何等尊崇,怎会衰颓至此?当年自己在扬州时,便是靠着武当掌门元清送给顾嗣源的一本“练气论气”,这才创出独门的心法,有了这一身内功,本想今日得幸拜见这位高人,哪知还是缘铿一面。
卢云虽想上前行礼,待见韦子壮与元易交头接耳,谈论不休,倒也不便打断二人说话,便在一旁等候。
忽听娟儿大声道:“师父!师父!”哭叫之间,急急奔了出去,卢云心下一惊,急忙转头,只见山道旁行来一名骑驴老者,正自缓缓上坡,驾旁却有名高壮男子相随。
卢云啊地一声,心道:“看这老先生的模样,当是九华山的掌门‘青衣秀士’。”待要细看面目,却惊觉青衣秀士竟然带着面具,不由得心下暗暗呐罕,想那青衣秀士脸上定有什么隐疾胎记,这才不便见人。
青衣秀士驾临华山,杨肃观、韦子壮等人见了,急忙放下手边事情,纷纷抢上,向他行礼致意。
娟儿拉着师父的手,哭哭啼啼的把往事说了,说到师叔被害,师姐失踪,更是放声大哭,那青衣秀士听后一言不发,他带着人皮面具,也看不出喜怒哀乐,韦子壮等人在一旁陪听,一个个唉声叹气,心下也感悲伤难受。
韦子壮待娟儿陈述已毕,便摇了摇头,凄然道:“想那张之越张大侠铁峥峥的一条好汉,不意命丧贼人之手,那时咱们虽都陪伴在侧,但那胡媚儿奸诈狡猾,却无人救得了他,唉……”想起张之越临终托孤的情状,心中一酸,险些坠下泪来。
青衣秀士叹息一声,道:“诸位莫要自责。我这师弟生性倔强,从不向人屈服,这才身遭不幸。所谓刚强必折,便是这个道理了。”
卢云听青衣秀士话中蕴有哲理,又见他气度非凡,乍闻噩耗后既不惊慌失措,也不悲伤痛哭,想来此人见识深远,绝非世俗之流,一时颇感佩服。
杨肃观心下却想:“这位青衣掌门等闲不露喜怒,想来心机城府极深,手段定也狠辣。胡媚儿惹上这人,那是自找死路了。”
一样场面,杨卢两人看在眼里,却各有不同解读,看来这两人的性格真是大大不同。
正想间,又听青衣秀士道:“我派遭此不幸,天幸有各位江湖同道相助,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娟儿,你快谢过这几位大侠的救命之恩。”
娟儿忍泪道:“还说呢,要不是与他们一块儿,师姐也不会落入坏人手里,至今生死不明,若不是跟着他们,师姐现下还好端端的呢……”说着抱住那中年男子,痛哭失声。
这男子便是当年伍定远照过面的阿傻,只见他呆呆站在驴子旁,听了娟儿哭泣,也不知出言安慰,仍是一脸茫然。
青衣秀士听了徒弟的埋怨,又见韦子壮等人神色尴尬,便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小女孩儿胡言乱语,还请诸位莫怪。”
韦子壮叹了口气,道:“其实她说得也没错,若不是与我们同行,艳婷这女孩儿也不会落入昆仑山手中。说来真是咱们的不是。”
青衣秀士摇头道:“各位不必自责,我与卓凌昭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是一代宗师,当不至为难一个小小女孩儿。一会儿他到来此间,我自会与他要人,请诸位不必挂怀。”
韦子壮正要回话,忽听一个声音道:“青衣秀士果然料事如神,我派掌门何等身分,岂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名汉子腰悬长剑,身穿白袍,凛然地看着众人,正是昆仑山的“剑豹”莫凌山。
乍见仇敌,卢云登时奔了过去,大声喝道:“你们把伍制使带到何处了,快快把人交出来!”
杨肃观见他莽撞,忙伸手拦住,低声道:“卢兄莫急,这里与他们有仇的人不计其数,你不必急着出头。”
果然灵定已经大踏步地走出,沉声道:“老衲少林灵定,敢问卓掌门何在?”他心急师弟灵音的性命安危,但以他罗汉堂首座的地位,说话间还是不能失了礼数,便有意先礼后兵,一会儿再开杀戒。
莫凌山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师莫要心焦,贵派灵音大师已然率着门人离去,这会儿应该回到嵩山了。”
灵真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老子几天前杀上昆仑,你们这帮龟孙子躲得一个不见,怎么现今遇上了面,你们又说把人给放了!卓凌昭到底放得是什么屁,连个味儿也没有!”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狂笑,跟着一个冷傲的声音道:“你这莽和尚说话小心了!灵音师徒与那李铁衫,老早便在天山滚得远远的,咱们若要杀害这几个家伙,老早可以动手。”
说话间,一人走了过来,那人身形高瘦,面带病容,正是钱凌异。
灵真认出他来,登时怒喝道:“你这老狗子还敢大摇大摆的进到中原啊!不说我那灵音师兄,你们杀了燕陵镖局满门老小,这笔血债你打算怎么还啊?”灵真大怒之下,立时提了这桩公案出来,要看钱凌异怎生回话。
钱凌异冷笑道:“怎么还?强者生,弱者死,这个道理你还参不透么?”
灵真哈哈大笑,霎时卷起僧袍,道:“好一个弱者死,来来来,老子今天就赏你一个全尸。”
这灵真一来脾气火爆,二来武艺高明,存心要横扫全场,是以一上华山便四处寻人斗殴,这时钱凌异说话侮慢于他,那更是自寻晦气了。他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往钱凌异走去,打算三两拳把他打死。
一名少年跳了出来,拦在两人之中,却是那带路的华山弟子苏颖超。他面露惶急之色,抱拳作揖道:“诸位前辈稍安勿躁,今日上山的客人,全都是家师的好朋友,一会儿若是伤了和气,咱们做主人的面上不好看,各位若有什么私事,可否下山再谈?”
灵真哪里管他,伸手一挥,便要将苏颖超推开,谁知苏颖超身子只微微一晃,竟然分毫不动。
众人见这名少年年岁虽稚,武功竟是不弱,一时甚为吃惊。
灵真也是一愣,他外门硬功勇猛,方才一推只用了半成力,就怕误伤别派的低辈弟子,孰知这孩子下盘功夫练得极是到家,这一推居然奈何不了他。灵真贵为四大金刚之一,这脸面如何丢得起,他往前重重一踏,沉声道:“你让开了!”
苏颖超躬身道:“小子职责在身,决不能让贵客相互斗殴,还求前辈见谅。”口中虽然谦逊,脚下却是一步不让。
钱凌异有恃无恐,哈哈笑道:“灵真啊,你以为这里是少林寺的后院,可以任凭你呼来唤去么?人家是华山门下的高徒,你来这里作客,便要守人家的规矩啊!”说着拍了拍苏颖超的肩膀,笑道:“小兄弟好好干,我来给你撑腰。”
灵真见那钱凌异满脸讥嘲,存心要看自己出丑,当下重重哼了一声,往前踏上一步,已在苏颖超面前三尺。此时他若给这名少年一顿话逼开,日后传扬出去,他这“虎爪金刚”要如何在江湖上行走?霎时嘿地一声,右爪伸出,便自抓向那少年的胸口,要将他一举甩开。
灵真右爪挥出,正是少林“龙爪手”的绝招,名唤“抢珠式”,这招厉害之处不在右手那一抓,而是在于左爪的酝力不动。只等对方挡格右手的攻势,左爪便能后发先至,瞬间制敌要害。灵定等人见他使出“抢珠式”这等绝招,都知灵真急于挽回面子,就怕在这名少年手下输了一招半式,日后难以面对群雄。
苏颖超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了灵真这等厉害的擒拿功夫,心中如何不惧?眼看虎爪抓来,急忙运起师门心诀,霎时单足立地,两臂撑开,一招“双雷灌耳”,双掌便向灵真的耳上打去,这掌若是打得实了,轻则耳膜破裂,重则脑骨粉碎。众人见他这招大见高明,忍不住都是“咦”的一声,颇见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