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后颈处有一个红点，少年将仪器启动，接在了少女的后颈的红点处。看着仪器缓缓亮起的蓝光，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埋在少女的颈间呢喃，「九九……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掉落在地板上的小册子被风吹开了书页，哗哗作响。而翻开的那一页上，「使用寿命：十年」几个字，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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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你是谁
虽然看上去似乎只是机器人的电量耗尽了，但少女自那之后日益缓慢的反应和渐渐僵硬的动作无一不在说明着，她的使用年限已经到了尽头。
终于有一天，当少年睡醒了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只有少女那具端坐在沙发上，无法启动的躯体。
门铃很快就被按响了。
几个同样穿着金属皮衣的高壮男人将沙发上的少女如同拎垃圾一般拎起，打算带走她。
「在这里，机器人在使用年限到期后，会被联邦机器人管理中心的执法机器人带走，统一回收报废。」
耳旁的声音向楚娇解释了她的疑虑，而看着少年歇斯底里挣扎着想要阻拦那些人带走少女的样子，楚娇没来由的心中酸疼。
失去功用的少女最终还是被带走了，独留少年待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神色迷茫。
隔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动了。他摊开自己的手掌，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躺在他的手心上。他抬起手，将芯片插入手腕上的智脑中。
「那是什么？」
「你……九五二七的核心芯片。」
两人说话间，少年已经将芯片打开，而一段视频也随之跳了出来，少女的脸庞浮现在半透明的蓝色屏幕上。
「小主人。」
「九五二七今后不能在陪伴在你身边了。」
「主人在九年前离开时幷没有设置命令。但为了确保小主人能够活下来，九五二七还是擅自动用家庭账户中的钱，到今天为止，账户余额如下……」
「九五二七不是个合格的家用机器人，没有将小主人照顾好。小主人，九五二七离开后，希望您不再挑食，您的身体仍处于亚健康状态，平时应当多锻炼身体……」
「小主人一直说九五二七是家人……虽然九五二七知道不应该，但是……还是谢谢小主人，九五二七喜欢这个称谓……」
「很奇怪……小主人……机器人是没有情感的……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小主人，九五二七就感觉胸口不适呢？」
少女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胸口，银灰色的眼眸中光亮渐渐熄灭，「程序……程序开始出现乱码了……小主……人……再……再见……」
视频定格在少女皱着眉的无暇脸庞上，而在她的眼中光彩熄灭的同时，眼眶中竟有泪珠顺着眼尾滚落，俨然人类一般。
少年痴痴地伸手想要触碰少女的脸颊，手却穿过透明的屏幕挥向空气。
「你后来又去把我找回来了。」
楚娇看到这里，忍不住移开眼去，少年的模样让她不忍看下去。
「是的。」男人听到楚娇似乎渐渐开始承认九五二七就是她自己，心中不禁有了些期许。
「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将……九五二七看作是机器人……她是我的家人……更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喜欢的人……」
「那时我其实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将人类的情感赋予智能机器人了，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在……九五二七身上做了一些调试编码。」
「所以当我看到她最后流泪和心疼的表情时，我以为我离成功不远了……」
「可谁知她在那时就这么突然离开了我……」
少年在楼上待的时间更长了，他幷没有听从少女临走时的嘱咐，连吃饭都不怎么吃了，每日都待在房间里，在电脑上敲敲打打，那一行行跳动的代码映射在他黑色的瞳孔中，让他看上去有些失常的疯狂。
场景再一次转换了，楚娇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有些破旧的平房里。
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了，容貌与贺斯年几乎一样，但是却比他瘦削了很多。他坐在书桌前，似乎与什么人在网上聊着天，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眼中忽然迸发出光彩。不一会儿，他便激动地站起身，朝着门外冲去。
他急匆匆拦住一辆飞行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废墟中停下。
青年下了车，打开了手腕上的智脑。上面的地图上标着一处红点，与他现在的位置十分近了。他循着红点的方位，一点点往前探寻着。
楚娇发现，这处废墟似乎是一处垃圾场，四周都遍布着废旧淘汰的电子设备与零件，她甚至看到了一些残肢断手，当然，那些都是金属机械，属废弃的机器人们。
终于，地图上青年的绿点与红点重合了。
一具已被损毁地看不出模样的机器人残骸被青年抱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残骸上的脏污，青年轻轻地抱着她回到了飞行器上，如同抱着最珍贵的珍宝。
楚娇想起来了。
之前在穿越成公主的那个世界中，她第一次做关于这个世界的梦，就是如今她看到的场景。
她无法说话，无法动作，却被一个人轻柔地抱离，带回了家。
接下来看到的与她当初在梦境中感受到的别无二样，青年每日都精心打理着她的身体。他不断地往家里带着大大小小的零件，为她换上了新的肢体，新的元件，每一个看上去都价值连城，精密无比。
「为了一个机器人，值得吗？」
楚娇看着青年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些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是机器人。」
「是我最爱的人。」
青年的行动好似也在证明着男人的话。他时常会亲吻沉睡中的少女，如同王子亲吻着他的睡美人。
终于有一天，睡美人醒了。
「你……是谁？」
她歪着头，银灰色的眼眸中闪着疑惑。
「我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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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罪魁祸首
「我是楚琛，你可以叫我阿琛。」
青年似乎早已想好了说辞，他轻轻抚摸过少女被重塑过的脸颊，这么告诉她：「你叫楚娇，是我的爱人。」
楚娇。娇娇。
25-02-14
不是九五二七这样一个冷冰冰的编号，而是一个他亲自取的名字，一个盛满他的心声的名字。
「阿琛？」
「对，阿琛。」
「那时，你的核心程序已经被我重新编译过了，所以幷没有安载机器人的原则设置。」男人，也就是楚琛，此刻在楚娇的耳边解释，「所以，你再次醒来后，潜意识里幷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机器人了。」
「为什么？」楚娇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想让你成为一个人类，我想……让你爱上我。」
「有用吗？」楚娇内心闷闷的，她觉得很荒诞，即使在未来这样的高科技世界，让一个机器人变成人类，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吧。
「……」
少女被唤醒后，一开始如同初生的婴儿般，什么都不懂。但渐渐地，在青年的引导下，她学会了许多东西，一举一动都和常人无异，会看书，会笑闹，甚至还会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看智网上说，情侣都会去约会。会看电影，去游乐园，还有一起做飞行器旅行……阿琛，我们什么时候去约会？」
一个旭日初升的美好清晨，光裸着肌肤的少女趴在雪白的丝被上，望着正在镜子前整理着衬衫的青年问道。
「等我这一次的项目做完，咱们就去旅行，怎么样？」青年不再是当初颓唐瘦削的模样了，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贺斯年那副精英总裁的模样，西装革履，只不过鼻梁上的一副眼镜中和了他眼眸中的凌厉，看上去更加温文尔雅。
「好哦。」少女点点头，不在意地从枕头下掏出阅读器开始看书，似乎这个提议也就是随口一提，青年的拒绝也没有让她有什么不开心。
「这么喜欢看书？」青年不满少女对自己的忽视，单膝跪在床上，咬了一口她的鼻尖。
「对呀，这些故事多有趣呀，」少女皱皱鼻头，轻轻推搡着男人，「上班要迟到啦，阿琛快走啦，拜拜拜拜。」
「找回了你，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动力。因为还想要继续改善你的程序幷且学习最新的智脑技术，所以我想方设法进入了智脑管控中心，成为了一名研究员。」
「那时候……我很自信。我以为你已经渐渐变得像人类了，却幷没有意识到，你虽然能够如同人类一样思维学习，情感上却仍然无法完全拟合人类的心……」
「你懂得开心……懂得难过……却唯独不懂得……」
「什么是爱。」
青年终于在与少女的相处中渐渐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不敢相信，但少女银色眼眸中那永远单纯却毫无爱意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他一直以来的构想与努力幷没有成功。
他变得无力而痛苦，常常在少女程序进入睡眠后一整晚一整晚的抽烟，翻看着浩瀚的书籍与编码，将心神沉浸在代码的改善中。
工作上，这样的拼命让青年的职位不断晋升，短短几年，他便成为了研究室的首席科学家，手下也有了一大帮研究员。
他被分派了一个助理，一个同样十分年轻且有能力的女研究员。
楚娇能看得出来，女研究员渐渐被青年吸引了，目光所及之处总是他的身影，平日里也总是帮着他打饭倒水，关心着他的一切。
然而整颗心都放在少女身上的青年幷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个助理，倒是女助理从旁人口中探听到了青年早有了爱人的消息。
她似乎很不甘心，开始偷偷地调查起青年身边的一切。她想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值得青年的爱。
「为什么要给我看她？」
楚娇看着女助理总是贴着青年说话的亲昵模样，以为男人是想故意气她，扭头不想再看下去。然而楚琛却捏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告诉她幷非如此。
「因为她……」他的声音带着冷意与狠冽，「就是害你受了这么多苦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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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傻瓜，我爱你全文完
「我当时正在研发一款新型智脑，想要找到一种方法将情绪感知最大化，」男人的叙述缓缓而来，带着平静与客观，但楚娇却能够从眼前青年夜以继日地埋头钻研的场景中，看出他有多上心，有多想要将这件事做成功。
「李梦，就是这个助理，她提出了一种设想，让我看到了希望……」
「什么设想？」楚娇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一切真相的边缘。
「一种通过浸入式体验，让机器人智能学习人类情感的设想……」眼前的场景中，研究室里的气氛正热火朝天，所有人似乎都对于这样一个新的研发项目感到无比兴奋，不断进行着设计开发，虚拟的电子屏幕上也渐渐开始呈现出他们所努力的成果——
白云缭绕，清旷巍峨的山巅；大红喜烛，古色古香的卧房；风吹草低，牛羊遍野的塞北；高楼大厦，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些……」楚娇张大嘴，看着屏幕上闪过的一幕幕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不就是她穿越到的那一个个世界中的吗？
「这些都是沉浸式体验智脑的原设场景……」男人点了点楚娇的脑袋，「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看书了吗，我就把你最喜欢的那几本中的设定，给做出来了。」
「哪里是最喜欢！我也不过就无聊看过几遍而已~」楚娇随口反驳，说完才发现，自己这样根本不该存在的回应竟像潜意识里脱口而出的。
「娇娇，你想起来了？」男人有些惊喜，但看到楚娇眼中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疑惑，又连忙安慰她，「没关系，这些都是你潜意识里的记忆，不用怕。」
「本来在开始这个实验之前，我已经全部将你的记忆备份后格式化了，但现在你已经拥有了真正的意识，所以时不时记起一些片段也不足为奇。」
「你所说的实验，是什么实验？」楚娇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你又如何确定一个机器人，拥有了真正的意识？」
「这个实验……」男人斟酌了下，才开口道，「我原本没打算告诉你。」
「对不起，我很自私，也很胆小。我连你是机器人这件事都不敢告诉你，」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怕告诉你之后，你会变成以前那样恪守主仆的样子，我更怕这个实验会让你觉得荒谬，离开我身边……」
楚娇抿着唇，不置可否。
男人这样的行为不止一次了。尽管她现在还没有记起机器人这段时期的记忆，但男人在每个世界中都有所隐瞒这件事着实让她生过气。
「我当初的设想很直接，就是打算将你我的意识都连接入这个智脑中，我们分别带入男女主的角色，通过浸入式体验这些故事与人物纠葛，让你学会什么是情感，什么是爱……」
「男女主？」楚娇笑了，「我不是配角吗？」
「在实验开始之前，」男人大手一挥，楚娇眼前又换了场景。阅黑风高的夜晚，空荡荡的研究室中，一个女人正对着电脑迅速地敲击着键盘，荧幕的蓝光照应在她的脸上，有疯狂而怪异的笑。「李梦偷偷篡改了程序的核心代码，植入了一个病毒。」
「她想做什么？」楚娇不寒而栗。
「她想取代你，也想侵占我的意识。」
楚娇急急问道，「什么叫取代我？她又如何会侵占你的意识！？」
「别急，别担心，我没事，」男人亲了亲楚娇的眼角，「好在你也没事。」
「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这个智脑目前只处于开发阶段，还幷不完善。缺点在于，都需要人类的意识作为引领者，带领机器人的意识进行体验。」
「然而我们临床试验了十组人，九组都失败了。」
「失败是……？」
「人类的意识迷失在体验世界中无法出来，而机器人的意识有可能侵占人类大脑。」
「嘶——」楚娇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快开始自己的实验！？时间还多啊，可以等开发完善了再……」
「不，没有时间了。」男人摇摇头，「主智脑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实验，它的设定程序中，不允许这种机器人危害人类的程序存在。」
「我设置了防火墙阻拦它，但是拦不了太久。一旦它彻底调查，可能会牵扯出你的存在，那时候，说不定你也会被再次销毁！这一次，就是彻底销毁了……」
「我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男人紧紧握着楚娇的手，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我不想再次失去你。」
「我在这，我在这。」楚娇连忙抱住了他，轻声安慰，「然后呢，那个李梦改了程序会怎样？」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她的这些事，也不知道她暗中调查了你，」男人语气中有着懊丧，「在我将你的意识连接入智脑之后，她趁我的意识也在连接时，自己也接入了智脑。」
「她告诉我她迷恋我，她认为是你迷惑了我，而我不应该喜欢一个机器人，她想让我爱上她……」
「她将程序的接入设置改了，自己变成了设定中的女主角……而你，则成为了每个世界都没有好下场的配角。」
楚娇看着躺在实验舱里的青年目眦欲裂的模样，心中不禁也起了担忧，「那你是怎么每个世界都认出我的呢？」
「还记得419吗？」男人语气中有着庆幸，「那是我提前留了个心眼，暗中设置的两个后门bug之一。」
「它是我最开始设计智脑的de摸版，功能很有限，但可以为我一个人所操控。」
「我在失去意识前，及时启动了它，让它循着我留下的第二个后门，找到了你。」
「第二个后门？」楚娇这就有些猜不透了。
「嗯，就是你自己呀。」男人轻轻笑了，点了点她的眼尾。
楚娇看不到自己，但却知道那里有一颗每个世界都跟随着她的红色泪痣。
「失去过你一次，我可不敢再把你弄丢第二次，」男人说的是当初九五二七被强制带走的事，「我在重塑你的身体时，将一个微型芯片植入了你这里。」
「我知道进入智脑世界后，我们本身的记忆会被抹去，只会有角色本身的记忆，许多事情可能都会脱离掌控。所以我将自己最核心的意识储存到了你这里。」
「无论在哪个世界，只有你真的爱上了我，我真正的意识才会回来。」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迷失在那些世界中，只要能找到你，我就能带你回来。」
「如果找不到我怎么办！如果我没能爱上你怎么办！？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楚娇听男人这么一说，后怕一阵阵涌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世界，每一个男主，总会一次次问她。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娇娇，你爱我吗？」
找不到她，或者她没有爱上他，男人的意识可能会永远停留在这些世界中，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是谁，而真的身体，将会死去。
「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意义。」
「如果你不爱我，我就等到你爱我为止。」
楚娇的眼中渐渐溢出热泪，「你这个傻子。」
「是，我是傻子。」
男人笑着承认。他轻轻地捧起楚娇的脸，将唇再度印上了她的眼尾。
楚娇闭上眼，一切关于过往的回忆汹涌而来。
那些她曾经是机器人的记忆，那些在穿越世界中成为不同角色的记忆，那些不同面孔的男人娇宠着她的记忆，一幕幕，无比清晰地闪回在她的脑海里。
肖祁，楚珉深，凌越，贺斯年，陆臻，阎战，呼罗延，景琛……一张张不同的面孔在楚娇的眼前闪过，最终凝聚成男人现在的模样。
「所以，在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之后……」
「娇娇，你，还爱我这个傻子吗？」
周围的场景渐渐湮没成虚无，楚娇置身于一片满是星光的天幕中，而面前，正站着一个紧紧望着她等待答案的男人。
这样一个用深情为她编织了层层谎言，只为了得到她的爱的男人。
这样一个用自己的盔甲将她包裹，不愿意她受一丝伤害的男人。
这样一个愿意跨越种族与时光的洪流，都不会放开她的手的男人。
她怎么能不爱。
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纵然她的心依旧是一颗机器心，但她早已懂得了人类的情感，而男人，也用一次次的深情与娇宠让她学会了，什么是爱。
「傻瓜！」她破涕而笑，扑进了男人怀里。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星移斗转，时光悠悠，原来，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你都爱我。
所以，也请你相信，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爱上你。
男人笑了，眼中盛满星光。他拥过楚娇，如同拥抱着整个世界。
「那么，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完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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