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的言语不算清晰,道起话来有一种莫名的喜庆,听的嵇夷献噗嗤一笑,见所有人目光统一落到自己身上,连忙说了几句道歉的话。
道歉是假,嘲笑是真。
毕竟来者倭寇本是东瀛人,许是临鸿洲的缘故,服饰上面也‘借鉴’了明国,暗绣的花纹低调且美观,就是东瀛人的袖口较小,符合做倭寇的轻便。
更何况东瀛仅是一座小岛,嵇憬琛嫌需乘船麻烦,才免了进攻拿下。可是东瀛人实在可恨,借着他的麻烦便作恶多端,给明国带来了无尽的伤害。
倭寇对他而言,就是欺软怕硬和抄袭者而已。
“罢了,东瀛人礼仪教养不似明国,朕还是能体谅的。”嵇憬琛忽然笑了一下,下一刻眼犀利了几分,语气骤渗,问:“认识张启鸣么?”
倭寇满脸的懵然,顿了下,摇着脑袋问:“谁?”
嵇憬琛敷衍地瞥了一眼宋玉德,接着审视着倭寇的话,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轻颔首,给宋玉德让了个侧身。
宋玉德掏出银针一一试毒,末段无异于银身,便放心朝着圣上碗中夹菜,每样菜只需来一小勺,多了就会失了皇室风范。
因为吃多意味着贪心、贪婪。
膳食过半,倭寇有些承受不住嵇憬琛与生俱来的气场,次次硬着头皮夹菜,想说话,却被嵇憬琛的一句“食不语”给止住了话音。
其实他们设想过许多的结果,就是没想到嵇憬琛会那么安静。
终于吃到了尾声,嵇憬琛搁下筷子,接过宋玉德递过来的手帕擦嘴,没什么表情地道:“你们不识张启鸣,那背后之人,是谁?”
刚才看倭寇表情不像作假,若是假的,那他得佩服倭寇如戏子般的好演技,能骗过他眼睛。
倭寇维持着表面的客气,牛头不对马嘴问:“明皇是来解决我们的吧?”
嵇憬琛磨了磨后槽牙,再问:“是谁?”
“你们,在说,什么?”年纪小的倭寇陷入明国话不精,迷茫了瞬,赶紧切换东瀛话问着隔壁的人。
东瀛话如同天书使人听不懂,但嵇憬琛自幼需要接待使者,便将邻国的语言都学了个遍,自然也少不了东瀛话。
他假装听不懂,微挑了下眉,对着宋玉德使了个眼,茶水又添上了。
年长倭寇也没了之前的紧绷,稍微谨慎地冲着嵇憬琛笑笑,看样子这群明国人是听不懂东瀛话,才微不可闻松了口气,用着流利的母语说:“他问我们背后是谁。”
“哦哦,自然是我们大东瀛天皇啊!”年小的倭寇说起东瀛便满脸的自信,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好似被一堵墙堵着,声量小了些,“他不知道淳太子的事情吧?”
嵇憬琛稍作怔愣,视线平移到茶杯上,清澈的茶透着层层暗光,挪动茶杯的力度稍大,茶不慎溢出桌面。他的指腹划过水迹,形成了个问号,指关节有规律的敲着,哒哒哒响。
能称上淳太子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淳于策。
也就是淳于烁的大皇兄,未来大淳的皇帝。
“嘘,绝不能透露出淳太子的事情!”年长倭寇语气颇为训斥,有唬人的效果,“要是被暴君知晓,你我都要人头落地的!”
“明白了!野原你小心些,这个两兄弟没一个是善茬的!”
暴君。
嵇憬琛被这两个字逗笑了,但在倭寇眼中他是无缘无故的笑,更像是突然疯癫发作。他笑着笑着,眼泪挤出了眼眶,突然立身,亍止面前,回首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他以为是张启鸣所为,实在是,万万没想到是淳于策所为。
现在他很好,淳于策此番计划是为了什么?听说淳于策是个妥妥的弟控,说不定还真的是为了淳于烁来的。
若是这样,他也不着急见招拆招,得留着过年,慢慢与淳于策耗。
回程已经临近子时,鸿洲渐渐恢复了平静,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嵇夷献跟上与侧,道:“淳于策有野心,淮儿倒不如……”故意停顿了下,秘兮兮说着,“把东瀛和大淳给抹干净,以防后患。”
嵇憬琛正有此意,“之前朕放过大淳国,不强攻入明国,是因为乐乐。毕竟朕强占了他,朕就得为他负责。可是他兄长无理在前,就不得怪朕了。”
两兄弟会意不再说话,静静并肩走着,月光常常照在寻常人家,影子也被拉得窄长。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嵇夷献靠的近一些,翕动着薄唇,尽可能笑吟吟,劝道:“淮儿想要江山的话——”
良久,接了下一句话。
“就必须舍弃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