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城隍一招得手,更不容情,右手一抖,仓啷啷铁链飙飞,末端镰刃,弯弯如月,正钩在辽皇坐骑后脚上。
奋力一扯,那马冲势受阻,翻身便倒,好在耶律延禧骑术精湛,纵身一跃,好好落在地上。
不待他站稳,半截城隍借着扯马之力,纵身扑来,凌空一脚,踢了耶律延禧一个筋斗,坐倒在地。
耶律延禧吃他这一脚,下巴好悬踢碎,忍着疼痛,流着哈喇子,正要大喊“城隍大王饶命”,忽地转过一个念头:不对啊!他上半截身子飞出,哪里来得脚?
定睛看去,却见面前一人瘦瘦小小,生着两道漆刷似的浓眉,一大一小两只眼,露着一口稀碎小米牙,笑笑嘻嘻盯着自己打量,自言自语道:“俺一生穿千家走万户,何曾得手这般大货?今日真个是要发迹也!”
咦!
耶律延禧讶然扭头,看向“城隍”下半截,却见一个汉子,手持朴刀,脚下如风一般,追着自己护卫砍杀,口中自夸道:“老爷这刀法,谅你们这些契丹狗贼也没见识过……”
耶律延禧猛然省悟——下面这汉七尺出头,上面矮子五尺上下,岂不正是丈二规模?
一时大怒:“啊呀!鼠辈!竟敢混充城隍欺我!”
纵身一滚,左手拾起宝刀,跳起便砍。
这厢时迁正自得意,不料耶律延禧还敢相拼,欲待还手,这才察觉锁镰刃口,吃自己一拉,深深卡在了马匹胫骨里,一时岂能拔出?
眼见对方刀至,没奈何,只得弃了锁镰,使个“倒踩三叠云”向后跃开。
耶律延禧和赵佶,哥儿两虽然一般都是昏君,发展方向却有不同——
赵佶爱文,为了收集文玩整出花石纲,耗散天下之财。
延禧爱武,打熬气力琢磨武艺,一年到头游猎四海,也是耗散国财。
但真要论起高低,延禧的这个爱好,倒是更实用一些。
譬如此刻,他见时迁没了武器,愈发凶狂,一口宝刀使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都是受过高人调教的,虽是左手,依旧不失严谨,时迁几次射出手里剑,都被磕飞,只得仗着轻功闪躲周旋。
那厢戴宗施展行法,追杀溃逃护卫,一连杀了七八人,血腥气冲入脑子里,只觉杀心澎湃,一边杀人,一边呵呵怪笑,忽然见时迁这边遇险,大怒道:“狗辽人,岂敢伤我戴宗的弟兄!”
说话间,东一蹿、西一闪,鬼魅般便到身前,但真是仿佛凌波微步、恍若行百变,延禧见了一惊,此前若不是戴宗身法鬼魅一般,他也不会联想到城隍现身一节。
暗自道:此人这般身法,怕是惊天动地高手,我逃也难逃,径直投降又显得软弱了些,不如猛攻三招,佯装扭了手腕,然后走投无路、无奈而降,岂不显得体面多了?
心思转定,大吼一声,刀势展开,犹如猛虎。
戴宗自恃刀法了得,同他见招拆招,拆到第三招,当的一声,朴刀被绞脱了手,耶律延禧顺势进步,一脚踹中戴宗小腹,“行太保”哎哟一声,仰天翻倒。
耶律延禧一愣:他本拟这一招使个绞字诀,便好假装手腕扭伤,不料戴宗刀法平平,竟吃他绞脱了去,一瞬之间,杀心大起,哈哈笑道:“宋狗装弄鬼,待朕送你上路!”
戴宗大惊,却听破空风响,一枚手里剑自后射来,正中耶律延禧左手,那口刀再次落地。
耶律延禧两手皆伤,正待要跑,戴宗腰腹发力,平地使出一招兔子蹬鹰——
比起那手刀法,他这两条腿,才真个是千锤百炼、筋骨如铁!只一蹬,耶律延禧惨嚎一声,踉跄跌退十余步,一跤坐到,口鼻里涌出血,再难起身。
时迁一个飞扑,按住在地上,大笑道:“今日合该俺扬名立万,‘鼓上蚤’生擒辽皇,怕不是要记入史书?”
戴宗也扑来,按住耶律延禧另一半身子,大笑道:“世人只知戴某刀法了得,却不知腿法才是真正绝学,今日‘行太保’腿踹辽皇,可与学究合称‘降龙双腿’!不惟史书要载,江湖上亦要万代传扬。”
这正是:鼓上蚤单擒辽皇,降龙腿又添新章:天祚帝入老曹手,老官家怕亦难长!
第677章 武孟德郑州杀俘
三更夜战遭伏,辽军本已大乱,如今又失主帅,愈发难以收拾。
刘麟眼见不是头,哪肯为辽国死战?奋力往外便杀。
他本是有心眼的,之前埋伏时,眼见辽军乱糟糟的,便暗自嘱咐了部将,把自家五千人都拢在一处,这会儿乱战之际,倒成了最大一股力量。
“莫要冲散了,都跟着我!”
乱军之中,刘麟声嘶力竭呐喊,他心里明白,若能杀入南面群山,便有望逃出生天。
他麾下五个部将,都是力壮气盛之材,晓得此刻生死一发,齐心簇拥着刘麟往外狠杀。
要知刘麟之父刘豫,不过常人之才,如何被娄室相中,封王领军?
一者是因为他做过大宋提刑官,高居四品,见识经历,毕竟胜过那些草莽之辈,二者便是他一子一侄,刘麟刘猊,皆武勇过人,人称“金麒麟”、“银狻猊”。
那“银狻猊”倒也罢了,有勇无谋,永安一战,贸然出军,死在张氏兄弟手底,这个“金麒麟”,不惟勇力更甚,而且亦多出几分算计本事,若不然也想不出这条火烧荥阳计策。
他往南面杀,正撞上罗延庆、张俊这支军。
这时月黑风高,唯仗城中火光照亮,走到近前,才辨得出彼此面目。
刘麟一条五股托天叉,横砸竖打,砸翻宋军无数,正要杀出,斜刺里撞见一员将:“辽狗休逞凶狂……啊呀!是你这狗贼!”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在汜水县吃了刘麟算计,站在城外喝风的罗延庆。
这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罗延庆淡红色脸膛,噌的一下转做赤红:“该死狗贼,前番戏耍我,叫罗某吃人嘲笑,今日权把这狗头来赔礼罢!”
说罢把枪一拧,直刺刘麟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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