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也令降将奚王霞末、奚部西节度使讹里剌为正副先锋,领本部三万奚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入山把道路开辟宽广。
又令耶律余睹、原中京团练使赵鹤寿两个,做二路先锋,领本部五万兵马,次第开出。
自家则领了一干女真中将,坐镇中军,缓缓而出。
他又怕杀往黄崖关后,榆关张觉趁势来讨野火,便令郭药师领本部怨军,杀往榆关扎营,不求克破雄关,只要把住关隘,不许张觉出兵。
数日后,完颜宗峻赶到临潢府,阿骨打得知折了粘罕,悲呼一声,一脚踹翻宗峻,洒下两行老泪。
周围文武连忙相劝:“陛下,完颜斜也已率大军杀出,不日必能克破那关隘,捉得一干贼寇,届时千刀万剐,替粘罕报仇便是。”
阿骨打怒道:“能害死粘罕,折我八千健儿,岂是寻常贼寇所能为?况且,汝等不觉巧合么?这边一股贼寇占住黄崖关,竟还敢主动出击,那边又一股不知来历的兵马,占住了杀虎口,娄室所部迄今消息难通……你等,莫非近年来打了几场胜仗,都迟钝如猪不成?”
众臣被骂的不敢抬头,其弟吴乞买惊道:“皇兄这般说时,果然大有蹊跷。契丹人与我们血战经年,精锐兵马早已荡尽,天祚帝都降了,什么人能困住娄室?”
正说间,老国相完颜撒该,一路嚎哭而来。
此人乃是完颜阿骨打堂兄,粘罕亲父,此时已近七旬,一向年老多病,早已不大上朝,只等老死,便由粘罕接掌相权。
阿骨打见他哭的惨烈,忍不住又垂下泪来,起身踉跄去迎,握着撒该双手,哭泣道:“撒该兄长,是我无能,不曾看顾好粘罕。”
撒该连连摇头,擦一把老泪,哀切切说道:“他自家不知进退,中人诱敌之计,枉自害死许多兵马,死有余辜,与你何干?老夫所以流泪,非是悲粘罕,而是悲那八千健儿。”
众臣听了,虽不知他是否作态,也不免钦佩有加。
撒该哭了一回,站立不稳,阿骨打亲自取来椅子,扶他坐定。
撒该拉着阿骨打的手不松:“陛下,幽云之事,大有蹊跷,粘罕无能,且不说他,娄室何等人物?便是天祚帝诈降,凭他本事,自也能带军杀出,如何会久久不得消息?”
阿骨打点头道:“朕之所虑,正与兄长不谋而合,只是一时还难看透其中关隘。”
撒该冷笑道:“陛下,什么关隘?老臣来时,忽然想得分明,此乃宋人之奸计也!”
阿骨打闻言一震:“宋人?怎么可能?宋人羸弱,辽国一支偏师,尚能大败童贯,尽取他河北之土,如何有胆冒犯我国?”
跪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完颜宗峻,此时却是忽然叫道:“啊呀,父皇,那夜大战之时,我听得粘罕哥哥叫嚷,好像有个贼将,是他昔日见过的,似乎叫做什么……‘赛霸王’?”
“赛霸王?”阿骨打眉头一皱,喃喃念了两遍,忽然色变:“是那拐走朕爱女的狂徒?啊呀……武植?他不是被圣母施展大法,葬身于海中了么?”
撒该霍然起身,一张老脸上,寸寸皮肤都在颤动:“若是此人,便说得通了!陛下,此人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依老臣之见,定是宋皇派遣此人,趁着辽国与我国大战,侵吞幽云之地。那什么菊花军,只怕也是此人弄出的花样。”
阿骨打连连点头,却又不解道:“可是此前传来消息,分明说童贯大败……”
“示弱于人啊陛下!”撒该急得老脸涨红:“老臣读了不少汉人的史书,汉人惯会弄出这些花头来,那个宋皇,果然是个阴险之人,一面令武植以反贼名义,阴取幽云,一面令童贯故意诈败,以骄我等之心!陛下,我国与宋国本有盟约,约定南北夹攻辽国,若不是看宋人如此无能,岂会派娄室去寰州受降,顺势打他雁门关?”
阿骨打恍然大悟,一时间忍不住咬牙切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宋国种种作为,便是要故意示弱,骗朕先行动手背盟么?”
思忖一回,自家也点了点头:“是了,是了,示人以弱,原本是他们拿手好戏。朕此前百般打听,都道宋国那位官家,只爱珍玩美女,醉心书画琴棋,如今看来,岂不正是故意示弱?呵呵,呵呵,赵佶啊赵佶,你瞒得朕好苦!你这老谋深算之辈,今日总算被朕看穿了也!”
他团团转了两圈,忽然立定,声色俱厉喝道:“既然如此,我便让赵佶那厮好生看看,朕的手段又是如何!”
这正是:北国烽火犹难灭,金宋纷争欲起时。天下纷纷棋子乱,人间赫赫刀枪持。
第609章 兵发三路西中东
阿骨打自认看穿了赵官家的伪装,想起竟被此人蒙蔽许久,心中大为羞恼,厉声喝道:“取酒来!”
众臣闻之,心中一凛。
片刻,仆从抬酒至殿,阿骨打自斟一碗,席地而坐。
众臣各自斟酒,依职位高低,自阿骨打身边坐起,围成一圈。
原来女真人议大事,一向有两种制度,其一曰“画灰议事”,譬如国有大事,众人各持己见,不能定论,则适野环坐,铺灰于地,书以不同选项,自卑者起,依次画符以择,取多者为定论,遵而行之,全程不发一语,以保周密。
其二,曰“会饮议事”,譬如杀伐将起,众人持酒而坐,自卑者起,先饮酒,随即畅言献策,主帅听而择之,所言最可取者,即总领其事。
在座数十人,自年幼职低者起,依次饮酒、发言,阿骨打板着脸倾听,不多时,轮到完颜兀术。
兀术起身,一口饮尽烈酒,大声道:“父皇,所谓两国盟约,不过一时之策,辽帝来降,辽国已亡,背盟却又如何?正好以雷霆之势,一并灭之,为子孙打出个大大的江山。儿子不才,想出个三路伐宋之策!第一路斜也元帅,领大定府兵马打黄崖关,第二路打杀虎口,汇合娄室元帅,至于第三路,西夏和宋国,乃世仇也,不妨许它西北之地,让他去打兰州、秦州!”
一言既出,完颜撒该老眼一睁,怪叫道:“陛下,兀术所言,倒是上策!我们既能联宋伐辽,如何不能联夏伐宋?”
阿骨打眯起眼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指兀术道:“你且坐下,让别人再说一说。”
待一众文武尽数说罢,轮到撒该,老国相喝一口酒,颤巍巍道:“我同兀术所见一致。西夏国主李乾顺正值壮年,观其生平,非是甘居人下之人,他曾联辽攻宋,为何不能联金攻宋?如此三路兵发,宋国首尾不能相顾,当可大胜!”
阿骨打低头沉思半晌,慨然道:“好!既然如此,兀术,我与你三千精锐,再准备一百车珍宝,你亲自去西夏,求娶李乾顺的女儿,然后你们翁婿联手,攻略兰秦之地。”
兀术眉头一皱,仰天拜了几拜道:“父皇有令,儿子不敢不遵,天地保佑,但愿姓李的女儿长好看些。”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
阿骨打笑骂道:“没出息!这是国家的大事,他女儿便是头猪,你也要做出疼爱模样。”
说罢起身,把手中酒一言而尽,呵呵一笑,杀机毕露:“吴乞买,你同国相坐镇上京,斡鲁古、婆卢火、习古乃、斡鲁、阇母、斡离不、谷,你们都随朕出征,起兵十五万,去看看杀虎口到底闹什么玄虚!”
一众悍将霍然起身,满面兴奋,齐齐喝道:“我等领命!”
完颜斡鲁古更是哈哈大笑:“久闻南国花花世界,若是打了下来,陛下须在南方,封我大大一块地盘!我打了一辈子仗,要抱着那白羊也似小娘们儿,快快活活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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