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一群人在第一排站定,曹操回头看看兀自没合拢的通道,由衷赞叹道:“贤弟堪称净街之虎也!”
这时开封府府尹骑马而来,马前马后,数百个做公的围护严实。
又过片刻,开来一队禁军,约有千余人,都在四下把守。
高衙内低声道:“这是怕梁山泊来劫法场,这些人只是明面上的,我爹亲自带了万余精兵,分散在四周藏匿,梁山泊贼寇若到,教他个个死绝。”
又偷偷指了指正对着法场一处高楼:“蔡太师家中男丁,都在那三楼观刑。说不定官家也会偷偷来看热闹。”
正说间,又是数百兵丁,押着一辆囚车来此,里面拖出来一个犯人,正是矮脚虎王英!
这王英使胶水抹了头发,被人拖到台上,三两把扯个精光,赤条条绑定在柱子上,色惶恐,满脸流泪。
底下民众看了,纷纷议论:“这个便是梁山二当家?怎地这般矮小?”
“兄台有所不知,他虽矮小,却是矮虎君下凡,有千百斤力气,手中一口虎牙枪,重一百零八斤,千军万马,任他冲踏。”
“放屁!若这般厉害,怎吃官兵擒了?”
“兄台又不知,它虽是君下界,官家却也是长眉大仙临凡,殿帅府太尉高俅,乃是武曲星转世,来保大宋江山!昨夜高太尉夜观天象,只见虎煞侵犯帝星,掐指一算,算出这矮虎君进京来刺官家,慌忙披挂,手持一口宝刀,与矮虎君大战了一千余合,不分胜负,后来还是蔡太师出马,祭出太师印绶,一时间天雷滚滚,打得矮虎君七窍都喷出三昧火来,高太尉这才趁机擒住。”
“怎么又关蔡太师的事?”
“兄台难道还不知么?蔡太师本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转世呀!”
“你胡扯的对不对?”
“罢了!兄台可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乃是何人?便是商朝的太师闻仲,有名有姓,难道是在下编造?太师转世当太师,这么大一局棋,还不够明白么?”
“啊呀,原来如此,若不是尊兄指点迷津,小弟哪里明白其中虚实?我看尊兄相貌英俊,仪表非凡,却不知是何方高士?”
“惭愧惭愧,在下乃是阅文茶馆一介说书先生罢了,因爱枪术,江湖朋友抬爱,叫在下一声‘枪侠’,兄台有空,来阅文支持一下正版啊!”
“呸!我还道是何许人,不料竟是那个地方的,听闻宫中太监大半出自那里,我倒要劝你这厮小心在意,说书就说书,千万莫说丢了那话儿哩。”
曹操听得聒噪,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说书先生高高大大,一派倜傥风流模样,颔下美髯飘飘洒洒,恰有一首《定风波》,道尽此人风度:
我笑先生无大才,一身孤愤亦尘埃。万古名流空往,怅惘,而今独候月东来。
且寄流光杯酒里。醉矣,问君襟抱几时开?满地春风吹又乱,休叹,窗前看取杏花白。
二人对视一笑,倒似早曾相识一般。
这时只听台上一声锣响,曹操回过头,却见有个监斩官袖中摸出一张纸,读取王矮虎的罪名,无外乎是:“造反杀官,大逆不道,捏造邪教,惑弄愚民”之类,洋洋洒洒一大篇,判了一个剐字。
有分教:剐剐君矮脚虎,花花太岁金丝猴。闻仲下凡霹雳落,枪侠偶尔书中游!
第159章 铁骨铮铮矮脚虎
却听有人曼声长喝:“午时三刻已到!”
那府尹将眼一瞪,叫道:“开剐!”
但见一个年老的刽子手,拎着个箱子,不紧不慢上台来。
放下箱子,先从里面取一个小铜炉,又取出一把壶嘴细长弯曲的长柄儿铜壶。
小铜炉搁在箱子上,里面两块银丝碳烧得发红,又把铜壶坐在了炉子上,曹操等人离得近,嗅嗅鼻子,隐隐闻出是人参的香气。
归置停当,他围着王英走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慢慢脱去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接着从腰间的一个袋子中,摸出一团拳头大小物事,双手捧在掌中,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嘀咕些什么,忽然迎风一抖,台下众人只觉得腥气扑鼻,定睛一看,却是一张极为细密的渔网,上面斑斑点点,尽是陈年血迹和发黑的油脂。
樊瑞本来有些无精打采模样,此刻却是两眼一瞪,低声叫道:“好宝贝!这件东西,煞气滔天,若是用来破法,无往不利。”
那老刽子手将渔网一撒,披在王矮虎脖子以下,身体手脚,尽数在内,随即将个活结一收,那网子顿时一紧,勒得王英身上皮肉一块块突出,便如鱼鳞一般。
曹操看见,暗自惊道:“罢了,后人却想出这等毒刑!上回王英曾说这刑罚要割人三千六百刀,我只道他是吹嘘,谁人能挨几千刀才死?如今看这老叟举动,只怕这三千六百之数,不是空穴来风。”
书中暗表,这凌迟之刑出于五代,到了宋仁宗时,被写入《宋刑统》,因此曹操不曾见识过。
老刽子手绑好渔网,又摸出一柄小刀,长不过三寸许,宽只一指,依旧是合在掌心,嘀咕念叨了一会,取一旁备好的大碗烧酒,猛喝一大口,吞入腹中,两只老眼一瞪,望东南巽位上,长长吸了口气,再喝一大口酒,望着王英只一喷,噗——
那口酒飘飘洒洒,如云似雾,自头到脚,由前及后,无一处不喷到。
他这一口酒,喷了足有十息的时间,若是一般人,万无这等气力,台下的看客们目睹这般惊人的绝技,顿时震天价叫好。
那老刽子手却是波澜不惊模样,慢吞吞喝第三口酒,这三口酒喝罢,碗中已是空空。
这口酒也不下肚,三根手指夹起那小刀,将酒一喷,猛一跺脚,炸雷般一声吼:“恶煞都来!”
他这一嗓子,压下了满场的喝彩声,那彩声为之一抑,随即轰的一下,再次炸响。
喝彩声中,老刽子手刷刷两道,割下王英胸前两块肉片,一抛、一掷,口中喝道:“敬天地!”
扭身又是一刀,一大块皮从王英额头翻下,遮住了双眼,刽子手叫道:“遮人眼!”
左手随即在腰间袋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罐儿,小手指甲一挑,开了盖儿,食指一探,沾了些不知甚么药膏,快捷无比地抹在王英伤口处。
这药极能止血,但抹上伤口,疼痛倍增,乃是凌迟剐人的不传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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