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主干道两边的超市、商店和饭店,装修风格偏向本世纪初。
不多时,按照寇北月的指引,白色轿车来到一栋四层红砖房前,他父母就住在这里。
准确的说,住在这栋楼的其中一个房间。
随着经济的发展,工业化从城市走向村镇,大量人口的涌入带来了住宿需求,盖房子收租成了当地人来钱最快最稳定的一条渠道。
寇北月的父母就住着这栋楼里,三楼,靠近楼梯口的那间房。
张元清听寇北月说,他父母这两年来,日子过的很拮据,小病硬熬,大病不敢就医,其实寇北月家在金山市是有房子的。
但老两口一直没卖,宁愿苦巴巴的苦日子,也没舍得卖掉房。
究其原因,大概是怕那个禽兽不如的儿子将来找不到家吧。
三人下车,进入红砖楼,沿着楼梯来到三楼。
寇北月深吸了好几口气,右手抬起又落下,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咚咚!”
几秒后,房门打开,门后是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皮肤很黑,遍布晒斑,眼角的鱼尾纹很深。
满脸写着饱经风霜。
中年女人看到寇北月,明显一怔,然后嘴唇颤抖起来,眼也颤抖起来。
她就这么看着寇北月,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下。
张元清沉默的在旁看着,他从中年女人的表情、眼里,看到了很多情绪,愤怒、悲痛、憎恨、思念……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在短短几秒内,迸射出如此复杂的情感。
想来她此刻的心,已被潮水般的情感吞没。
寇北月抿着嘴唇,看着母亲,一言不发。
他恨父母不信任,恨所有人都冤枉他。
他绝不流泪,不说一句服软的话。
这个年纪的少年,死犟死犟的。
突然,一声低沉的,愤怒的咆哮声,从屋子里传来。
一个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握着菜刀,僵硬脊椎奔了过来。
他满脸发狠,面目狰狞,眼里却流淌着海潮般的悲伤。
这下,张元清不能旁观了,越过中年女人,迎上挥舞着菜刀的寇爸爸,劈手夺过。
“畜生,老子要砍死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来,你怎么有脸来……”
中年男人愤怒咆哮,泪水涌出。
面对父亲的谩骂和指责,寇北月红了眼眶,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张元清翻来覆去的说着“冷静”“不要冲动”“我是治安员”之类的话,半说服半武力的把中年男人拽到桌边坐下。
房子布局很简单,一室一卫,卧室和厨房是相连的,不,没有厨房,所谓的厨房,其实就是在窗边摆了一张桌子,用来放置煤气灶。
旁边立着一只煤气罐。
“不要激动,冷静!”
张元清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取出文件,摆在桌上,道:
“寇北月的案子要重新审了,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他是无辜的,这是沙口区治安署给你们的说明书。”
一边说着,他一边取出证件,道:“我是沙口区治安署的治安员。”
听到他的这些话,门口的中年妇女,几乎是扑到了桌边,与双手颤抖着拿起文件书的丈夫一起看完文件。
十几秒后,中年女人嚎啕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这两年来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寇北月的父亲则一个劲的抹眼睛,老泪纵横,分不清是喜还是悲了。
“治安员同志,谢谢,谢谢你……”
中年女人紧紧握住张元清的手,悲痛哽咽。
这本就是该给你们的交代啊,为什么却显得像一场恩赐?
还以为会被追着砍的张元清,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道:
“这里有三十万,是治安署给你们的赔偿。”
做完这一切,他扭头,快步离开。
小圆阿姨合上房门,没有打扰一家三口团聚,跟着张元清一起离开。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走出红砖楼,她的声音罕见的,透着一丝温柔。
“赔偿金是我自己出的,沙口区治安署根本就不想认这个事儿,他们只愿意给一份说明书。他们看不到寇北月的冤枉,看不到受害者家属的屈辱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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