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男人确确实实面带惊惧,他双唇颤抖,被挤压出的声音干涩生硬:“和我去医院。”
医院已经过了查房的时间,病人不会熬夜,到了晚上整个走廊安静无声。
几道凌乱的脚步突然闯入,打破安静气氛。
迟野撞开门,文馨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静静沉睡,对他们发出的巨大噪音没有任何反应。
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平静得近乎诡异。
一股异样感从心中升起,紧跟着,生长成牢牢攥住他们的巨大恐惧。
“妈?”
迟野已经有了预感,在姜谦状似疯狂地要去医院时,在回想起白天母亲说过的话时。
在他们沉默间,刚开门时只是初见端倪的血腥味悄悄散开。
姜华身侧的迟野向前走了一步,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一把拽住了他。
“我去。”
她捏住被子一角,缓缓掀起来。
在文馨的左腕下,彼时洁白如雪的床单此刻被染得猩红,她腕子上的刀痕深可见骨,翻起来的皮肉已经失了血色,所有鲜活都倾注给了那抹红。
文馨到底是个善良的女人,哪怕自己被世态无常伤得千疮百孔,已经决定追随丈夫而去,也不想给旁人带去一点负担。
如果文馨没有要姜华离开,今天晚上陪床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可文馨切断了这种可能,让她彻底与这件事割离。
“文姨。”
文馨一如既往温柔,眉眼平静,仿佛只是在小憩。
姜华惊觉她掀开被子的时间太久,怕睡着的人冷,又谨慎盖好。
“妈。”
迟野不知何时到了姜华身边,他的身影惊动了她的余光。
高大的少爷缓缓蹲在地上,握着文馨另一只手放在脸上。
“妈,疼吗?”
“对不起啊,我应该,多和你说说话的。”
文馨不会再回答他。
良久后,迟野摇摇晃晃起身,挡住了姜华眼里的光。
可下一刻,他身子一歪,犹如山峦崩塌,重重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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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文馨生前留下的寥寥几句遗嘱,迟野的监护权到了姜谦手里。
迟家是外来户,迟野也不记得自己的其他亲人,早年间的亲戚在他们搬走后几乎都断了联系。
他对着字迹已经模糊的电话本,拨了两个号码都是空号,之后就放弃了。
文馨的葬礼是姜家操办的,白布白灯笼将院里院外隔成两个世界。
不过几天,迟野就从一个家庭幸福的孩子成为了一个孤儿。街坊四邻接连叹气,那些带着同情怜悯的谨慎眼犹如刀锋,凌迟着他少年的骄傲。
“我没有爸妈了。”
“小华,我没有,爸妈了。”
迟野走过小巷来到姜华面前,他低着头,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步,只记得这是他走得最长最累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