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寿山巴咂着嘴,喃喃说,这几万号人,若是一人朝下滚下块石头,怕是也能将追兵砸死一半。
白玉堂喝斥道,你小子胡说甚幺?这是扇动鼓舌,进行反日宣传,若叫日本人听见还了得?还不闭上你的臭嘴。
于寿山吓得缩起脖子,不敢再吱声,心里说,日本人又没长驴耳朵,能听见我说的话?只是你老人家别告发我就行……。呸呸!我这臭嘴真该打,咋就缺少个提防人的心眼儿?
将至天黑时,藤野白玉堂带着日伪军封住了崔家崖后沟,这沟长不过半里,宽也顶多七八丈,竟有一千多逃难百姓躲在这里。
整整一夜,沟沿四周燃着火堆,日伪军的刺刀在火光下阴森闪动,沟底偶尔传出小孩子的哭声,马上被大人用奶头塞住,一道深沟静得跟无人的坟地相似。
天蒙蒙亮时,藤野下了命令,立刻有几十个鬼子端着枪冲进沟里,将青壮年男人拖到沟口,用刺刀捅一批,前后捅死二百多人,,全部推到崖下,崖边惨叫声不绝,喷溅的鲜血染出一道几丈宽的红地带,腥气冲天,踩在脚下粘乎乎。
沟里剩下老人,妇女的孩子,被赶到一个小范围,藤野举起指挥刀朝下一挥,架在沟沿两侧的十几挺机枪立刻吐出火舌,朝沟里的人群交叉射击,足足扫射了二十分钟,才停止射击,一千多人的尸体相互叠压,填了半条沟。
鬼子朝沟内和崖下的尸体上泼了几大桶汽油,点火燃烧着,藤野和白玉堂就带着人马离开这里,走了几里远,回头一看,依然见崔家崖后沟黑烟滚滚,焦臭气味随风飘到十数里之外。
两日后,藤野白玉堂带着的日伪军在响水沟一带遭到伏击,几乎全军复没,事情的经过如下。
在崔家崖后沟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后,白玉堂感到背后阴嗖嗖,似有鬼魂缠身,越朝山区深入,越觉得提心吊胆,总疑心前面有种无法预知的事情在等着他,正悄悄地,一点一点诱使他进入圈套,他心里很清楚,新四军正规部队在山区很活跃,到处出鬼没处处打歼灭战,说不准何时会从哪里跳出来,现在只有一千多人走在前面,真是太危险了。
况且,县大队虽一直受到追击,但主力并没有被消灭,丁香带着队伍顶一阵,撤一撤,也使白玉堂疑疑鬼,越想越怕。
日伪军经过野牛坪时,白玉堂终于向藤野提出建议,说这样孤军深入太危险,不如停一停,等后面的大队人马跟上来再说。
藤野却轻蔑地说,你的,兵法的不懂,县大队的疲惫不堪,正适合皇军追击,新四军的,算不了什幺,打正规战的不行,你的,担心的不要,挥挥手,命令部队加速追击。
进入响水沟时,天色已近傍晚,这里地势险恶,自古就是强盗出没之地,夕阳正朝山背后沉落,映得远处的彤云血红惨淡,一群昏鸦突然在什幺地方惊飞起来,哇哇叫着低空盘旋,藤野阴沉沉地察看着这凶险之地,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对劲,刚哇哩哇啦吼叫一通,命令片山带一小队日军抢占附近一个制高点,那个山头上却“叭”地响了一枪,整个山谷上立时枪声震耳,四面八方的火力朝日伪军压下来。
白玉堂见势不妙,赶紧跳下马,躲在一块岩石后面观察情况,他发现,日伪军一千多人的兵力,被新四军两个正规团,外加反扑回来的县大队共约三千多人包围在响水沟里,情形万分险恶,在这种时刻,白玉堂知道不打不行了,一面挥枪狂喊,弟兄们,快打呀!只要顶到天黑,援兵就能赶到,一面紧张地察看四处,考虑如何突围出去。
县大队的十几挺机枪和掷弹筒,象刮风似地狂扫,把日伪军打得东倒西歪,掷弹筒的炮弹炸得日军不成队形,大腿,胳膊,到处乱飞。
新四军发起攻击了,冲锋号凄厉的响,震得山谷瑟缩抖颤,炮弹,手榴弹炸起的烟雾刚刚飘散,穿着灰衣服的人影已经猛扑到跟前,一个个端着刺刀,抡着大刀片,戚哩咔嚓跟日本兵干上了,瞬间人头滚动,鲜血横溅,场面惊心动魄。
白玉堂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头一次领教了新四军的厉害,两腿不由簌簌发抖,只见这些人训练有素,勇猛冲杀,始终保持战斗队形,一个个看上去不怕死,不要命,比天王老子都凶狠,县大队的人夹在新四军间隙中,一个比一个更加厉害无比,这些人能把一个中队的关东军消灭,对眼前这些日本兵,硬顶硬地跟日本兵格斗肉搏。
白玉堂在望远镜里清清楚楚看见一个人影灵活闪动,左右手开枪射击,心头禁不住一阵收缩,他认出来那人正是他的死敌丁香,她的枪响就倒下一个日本兵,这时,山野小队长举起军刀向着丁香劈下去,丁香一闪而过,转过身来,拔出后面插着的大刀,望着挥舞着军刀的山野,手上大刀用力一磕,片山的军刀被磕在一边,接着,丁香的大刀闪电般的向片山的脖子砍去,山野的头颅飞的远远的,鲜血溅得丁香满头满脸,她拿着大刀,眼睛瞪得血红,嘴里似乎喷出大口血腥之气,白玉堂看得心惊胆跳,觉得那带血的大刀近在眼前,只消再跨前一步,立刻会把他劈开两半。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日伪军已招架不住,纷纷朝后退,被压缩在二百米的狭窄范围内,鬼子的战斗力确实顽强,在机枪的掩护下凭借着每条沟垅,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拼死抵抗,端着刺刀跟新四军和县大队肉搏,然而终究抵不过新四军的攻势,一个个在肉搏中倒下去,钢盔满腔地滚,警备队的士兵则成群结伙地溃散,逃窜,或是跪下来举枪投降,被新四军和县大队砍瓜剁菜似的追赶收拾,遍处都是哭爹喊娘声。
白玉堂瞪眼大骂,操他娘的,都是熊包蛋!……于寿山,组织敢死队给老子往上冲,无论如何要顶到天黑等援兵赶到,扭头瞅瞅左右,哪里还有于寿山的影子?白玉堂又大骂于寿山,小腿肚子抽筋似的开始哆嗦。
天快黑时,新四军攻势更猛,机枪子弹刮风似的横扫,手榴弹的爆炸连续不断,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起,亮闪闪的刺刀和大刀片已近在眼前,令人见了胆寒,藤野看了看顶不住,匆忙组织起一个小队日军骑兵,在激烈的枪炮声中向沟外冲去。
丁香看见藤野骑着马就要跑出沟口,马上拿过旁边警卫员手中的三八式步枪,拉开枪栓,顶上子弹,紧握步枪,砰,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地击中几百米远的藤野后脑,藤野身子摇晃了一下,身子一歪,从马上摔在地上死了,丁香接着一枪一个把跑在藤野后面的骑兵全部打死。
白玉堂急忙拉过自已的坐骑跨上去,跟在日军骑兵后面向外突围,刚冲到沟口,身下坐骑哀鸣长嘶,中弹倒下,白玉堂从马背上甩出去,骨碌碌滚到沟底,摔昏过去。
白玉堂醒过来时,发先枪声已经稀疏,沟梁上下到处是火把,新四军和县大队分明在打扫战场,不断有呼应喊声响起,别叫白玉堂跑了,搜出这狗汉奸,就地正法,封住沟口仔细搜,每一处旮旯都不要放过,白玉堂吓得新胆俱裂,挣扎着爬进一道窄石缝里,如同蜥蜴躲藏起来,隔着窄缝外的刺丛荆棘,他看见火把在摇动,搜索的人从头顶经过,并清清楚楚听见了丁香的说话声,一直藏到半夜,听听四周再无动静,白玉堂才失魂落魄逃出响水沟,算是捡回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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