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窝阔台病重时,拖雷吩咐萨满师把窝阔台的病移到他身上。
我们不知道萨满师是否真的如此通广大。
但我祖父是死了,而窝阔台则再活了十年,他一直为失去了好弟弟一悲伤不已。
可是在今天,诸王间互赠礼物时,首先是找人来试试有没有被人下了毒。
马可成了我的护送官。
这就是我向父汗开的条件。
他不想让他离开:在失去我之后,没有马可在身旁的父汗会是一个孤单的老人。
我只选了少数的侍女陪嫁:都是些孤儿。
我们知道一旦离开,应再无回中土之日。
父汗送别我时泣不成声。
他长满皱纹的手轻抚着我的脸。
我忍着泪水。
我不想他知道我感到他生命的消逝。
我们启航了。
船在杭州停泊。
被父汗征服前,那是前宋国的首都。
“扬州在哪儿?”我问。
他指向一个方向。
“不是太远,但我们不宜改道。
”他说。
我明白的我也非贪婪如此。
能走到这样近扬州,我已心满意足。
然后,我们出海了。
大海的辽阔使我的随从颤抖不已。
他们会低声说自幻时即听到的种种传说:高如巨塔的海浪,吃人的怪物和巨鱼。
我一直保持平静。
我知道在旅途另一端有什么命运等着我。
如果这时葬身鱼腹反而是一种福气。
但我不想遇到滔天大浪。
我不想他和他的家人也沉尸碧海。
我们经过了不少有异国风情的海岛,再沿着世代以来航行于这水域的阿拉伯水手路线前进。
我们在不同的港口停泊:繁忙的港口,特的港口,甚至带着刺鼻的异味的港口;穿着装异服的人,特的商品,珍禽异兽…原来马可告诉父汗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使他也没有亲身到过这些地方我们通过了两大陆块的一条很长,很长的水道;空气令人感到窒息,海水也彷佛沸腾起来了。
当离开水道后,我们又面对另一片无际的水域。
从他的眼中我知道目的地已近了。
在一个晚上我在甲板上遇到他。
没有一丁点的风,船缓慢的驶向一个等待着我们的港口。
我感到我的汗水湿透了我丝袍下的皮肤。
我作为女人的感觉在呼唤我。
我用尽所有力量把我的思潮埋在深处,把多年想说出来的话压于心底。
他的身体微晃,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些我从末在他眼中发现的东西:恐慌。
不,那不是对帝国力量正走下坡而对我们安全有所焦虑的惊恐。
直至目前为止,世上仍没有国家胆敢挑战蒙古大汗,而我们的守卫亦足以应付海贼的袭击。
他是对自己的心感到惶恐不安。
我和他都知道阻隔我们内心欲望的只有薄薄的藩篱。
对他而言,那是对一位大汗的忠诚,对不个付托重任的朋友的信义。
对我,是帝国的名誉与要献给末来夫婿的贞操。
而哪怕只一声轻叹,一个互视的眼就可以把
这枷锁摧毁。
我们同时都把视线移开,一夕无语。
(四)
我们到了奥曼。
它比我想像还可怕。
烈日下的城堡墙身发白得令人透不过气。
司礼塔上传来怪的领祷声音,上了面纱的妇女们卷着怪舌尖叫。
这就是我在末来岁月的国家亦是我的宫殿,我的囚室。
我要花费我所有的力量才不致崩溃。
我的末婚夫婿皮肤黑如焦碳。
但这仍不是我最大的噩梦。
我知道他将离开,而且一去不复返。
他会回到他出生的威尼斯。
“不要回望,求求你。
”我在骆驼队离开城堡时在他耳畔说。
我把父汗的信物,一块刻有圣旨的铁牌放在他手中。
这将是他最有力的护身符。
“再见了,殿下。
愿上天保佑你。
”
“再见了,马可。
代我拥抱威尼斯。
把这个留念吧。
当你看到它,就想想我。
”我把一串镶有宝石的象牙项链交给他。
他遵守了诺言。
他并没有回头。
(五)
我成了这国家的王后,或者可以说:我是被奸成后。
对,初夜无异于强暴,而往后的晚上亦一样。
对他来说,我只是他这小国与蒙古帝国的一种象征式连系。
与我联婚,他得到的是声誉,以及凌驾其他人的权力。
他有其他的妻子,而我从来不会因你别宿而妒忌。
我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一个死婴。
我没有哭。
我对她的夭折是衷心的喜悦:她不用在这世界受苦下去了。
父汗归天的消息在两年后传到我耳。
使者把他的死亡时间准确的告诉我。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
在那一天我突然心肌纹痛,我就知道在这世界爱我的其中一人已不在人世。
另一人呢?他身在何方?
丈夫在我父汗死后再不受敬畏了。
他冷落了我而我亦甘心被冷落。
我只是恐惧来日太过漫长。
但我是过虑了。
丈夫的贪婪与暴政终于迫便各部族反叛。
战鼓之声一日比一日迫近。
“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后我而死!”他威胁说。
一头被困的野兽可以是最残暴的……
那一天终于到来。
沙漠的风从外间传来人马沓杂的叫嚣,鼓声,嘶马,金铁交鸣…后宫的大门被撞开了。
女人们看见刽子手的大刀时发出尖叫。
她们明白这是代表什么。
她们央求活命。
刽子手却把她们拖向天井中的木椿。
“不要吵!”我大声喝道。
所有人静下来,被那一份冷静与威严震慑了。
“你们不能在生关死劫前自重一点吗?我就让你们看看吧!”我平静地通过小门走到了天井。
我丈夫筑起的小运河流水涓涓。
孔雀发出高吭的鸣声,牠像是警告我们这些侵入牠领域的不速之客。
我没有理会牠,迳自走向木椿。
我果断地解下面纱,刽子手带羞愧之色都把面侧过去了。
“干你们要干的事吧。
还有其他的人在待着呢。
”我说。
他们帮我跪下,依当地习俗把我身上的衣物卸下然后把我的脖子放在被阳光晒得暖和的木椿上。
“真主仁慈!”
我闭上眼睛,努力想像威尼斯的运河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后记)
马可孛罗回到了威尼斯。
他再没有到大都。
那时,丝路已不太平。
他也从没有收到沁格木妮的死讯。
在他的游记中他亦只用了很少的篇幅说及他曾护送一名蒙古公主到她夫婿的国家这事。
他后来娶了一名商人的女儿,当娜塔。
冒度尔,为妻,并生了三个女儿。
他死于1324年。
在他的遗物中有一条镶有些宝石的象牙项链,在其一旁有一些不知是什么语文的小字刻在上面。
他的遗孀把这项链卖掉了。
二百多年后,在葡萄牙有一个人看到这项链并因此受到启发。
他名叫哥伦布。
由于他向来对东方的事物有澴厚兴趣,他最后找到一个懂得这些文字的教士替他翻译过来。
上面刻的是:我们之间的爱,地久天长。
(第二部完)发布地址: .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