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先前她是被人爱惜得如珠如宝,一旦被弃如蔽履,她的报复心更是可怕。
我其中一个侍女觉得我太可怜了,于是冒生命的危险在黑夜中把我放了出来。
我们静悄悄地爬向马圈。
我轻声唤叫闪星。
牠马上向我走来。
我的侍女帮我跨上了马鞍。
“是谁!?”有一名哨兵发现了。
侍女知道危险已迫在眉睫。
她急忙地把闸门拉开让闪星可以逃出来。
“来!”我伸手正要把她拉上马背。
可是从她脸上的表情我知她是上不了马了。
她倒下。
后心插着一根箭。
“闪星,跑!快跑!”
更多的人声羽箭在我们身旁掠过。
我把闪星转向黑夜中飞遁。
我不怕他们会追上。
我是族中最好的骑手,而且有最好的马。
他们以为我一定会沿骆驼商队的路线向南逃去维吾尔人的牧地。
一旦到了那里,我就可以选择逃向西夏又或者南方的宋国。
他们却没有想到我就选择向西逃奔向铁木真的大军。
(四)
以他的年纪来说,他的身体是强壮的。
他的性欲也异于常人。
我听过有关他对女人的爱好:美丽的女人,曾经属于他部族领袖的女人,不管是他们的妻子,妾,抑是女儿。
初夜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哂。
他要的是年轻的身体,美丽的脸庞,驯服的灵魂。
他只爱两种声音:雷鸣的战鼓和女人在他胯下的呻吟。
一个乃蛮汗国的公主走到他营怅中对他是无法抗拒的诱惑,特别是她曾被鲜奶沐浴,以花瓣薰香的皮肤柔滑如丝。
当他发现我是他帐下唯一能和他并辔齐驱的女子时,他就更迷恋了。
其实我是可以更快的,但我决定要收歛一点。
他也发现我的箭术造诣虽然不能和他拉动百斤大弓相提并论,也是罕有的好。
于是我不但成了他床上的人,也陪伴他南征北讨。
我不像其他只懂得讨好他的女人们而是处处表现出我几乎可以和他匹敌。
当然他每次最后都赢了。
我明白如果我要保着我的头颅,我是不可以让一个征服者丢了脸的。
当他每次把我征服后浑身是汗水时,我就如一头小猫的卷伏在他的怀中……我见到了孛儿帖,他的发妻。
她从开始就不喜欢我。
对她而言,我不单止是个威胁,对她丈夫亦是危险。
“一个能出卖她族人的女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她向丈夫说而他也向我复述了。
我听了只是腼腆的一笑。
但我知道我有了一个可怕的敌人。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蒙古大汗的宠爱,我马上可以身首异处。
但我不能就这样心去。
我的血液在体内翻腾:我要报仇!我恨屈出律,但更恨我的父亲。
屈出律是禽兽。
父亲明知事实是怎样却把我出卖了。
但我仍末有能力可以复仇。
蒙古人根本不需要我帮他们去打仗。
乃蛮人在蒙古铁蹄下溃不成军。
我看到太阳汗的大旗们在他们经常携入战场的木制十字架旁倒下。
响彻入云的祷告声无助于被屠杀的命运。
我看到父亲的亲兵队落荒而逃,当中有一失了战盔,白发苍苍的老人。
后来,我知道屈出律在开仗前已逃之夭夭。
蒙古侦骑四出却找不到我父亲藏身之处。
他如化为烟雾般消失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化作青烟。
我告诉铁木真他应匿藏在什么地方。
当他们把父亲首级放在我面前时,我没有狂喜。
我报了仇,可是却若有所失。
我把曾属于父亲太阳汗的头拿起望进那失的双眼。
“如果你不是出卖我,我是多么愿意与你并肩作战,甚至战死在你身旁!”我对彷佛仍能听到我说话的人头道。
然后我让它滚到一旁。
他们就把它捡起来拿去示众。
只剩下屈出律了。
他逃到花刺子模汗国。
花刺子模汗竟然糊涂得把女儿嫁给他。
他夺了汗位,杀了外父,然后挥军向我们进发。
他是找对了时机。
铁木真刚患了风寒发着高烧。
哲别,他的爱将之一,代他率军迎战。
“我想在这次战役中上阵。
”我对他说。
他以怀疑的目光看我:“为什么?”
“我要杀了屈出律!”
“他不是你同父异母兄长吗?”
“你污辱了我。
我要取回公道。
”他正要拒绝,一把声音却从他背后响起,“让她去吧。
”是孛儿帖。
我明白她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想我战死沙场吧。
”我说:“这样我就会离开大汗。
”“确是如此。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
”铁木真的妻子以平淡的语调说:“当我们部族仍是很弱小时,我就曾被敌对的部族俘虏。
”我的眼睁得大大的。
我明白她所说的。
她也曾如我一样被人污辱。
“我明白一个被奸污的女人是承受怎样的创伤。
铁木真替我报了仇。
他把那些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我不想剥夺你复仇的权利。
”“条件是?”“如果你活下来,并大仇得报,你就远离此地,永远不要回来。
我不会容许你伤害我的丈夫。
”“你认为我会伤害他吗?”“现在可能不会。
但明天的事又有谁能预料?他杀了你的父亲。
可能有一天,你会想为父报仇。
”我点头。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保证。
”“是什么?”“如果我得到我所要的,事后你可以把我处决。
”她的口张得大大的。
“我在那人奸污我的一天已死了。
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复仇。
你把我杀了就一了百了,以后也不会再需要担心。
”她望了我良久。
眼中山现了前所末有的尊敬。
“你可以自由离开。
只要答应再不回来就成了。
”我摇头:“一个叛徒和杀兄者是没有容身之所的。
乃蛮汗国已火亡。
我也是罪有应得。
”“但一旦铁木痊癒问起来,怎办?”“就告诉他我阵亡了就是了。
他不会追究的。
你知道吗?他可能对我的身体着迷,可是只有一个女人永远拥有他的心。
那人就是你。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了,并把手搭在我的前臂上。
我把手拉开了。
我不需要她的怜悯。
“你想如何死法?”“适合处决乃蛮叛徒的方法。
”我回答说。
(五)我率领那些置于我麾下的战士一起冲锋。
我对斩杀敌人绝不手软他们都是花刺子模的兵,不是我所属的乃蛮族。
我们大胜。
屈出律拨转马头,逃了。
我快马加鞭追上去。
他连一丁点儿机会也没有。
我在他当天污辱我的那地方赶上了他。
我把战盔取下,让我一头黑发随风
乱舞。
他马上认出是我。
“是你!啊,好妹妹。
救救我。
看在我们的主耶稣份上…”“不要玷污他的名字来求饶!你在当日何尝可怜我?”我从箭囊中取出了箭把弓拉成满弦。
他把剑架起,试图把箭挡开。
他失败了。
我第一箭射中了他持剑的手。
第二箭射瞎了他的左眼,然后是右眼。
我不能忘记他当日以这双眼望向我裸露的胸脯。
下一支箭射入他的胸膛。
这仍没有把他置于死地。
我要他饱受痛苦,就正如我这许多晚上饱受煎熬一样。
他双膝被箭射穿时屈膝跪下脸上是恐惧之色。
他又再次想求饶了。
我一箭射进他的咽喉。
他的身体向后倒下,双手仍试图抓着箭杆。
然后,一切成过去。
哲别上前,看着屈出律的尸体,不断摇头。
“在中国他们说:虎不噬同类。
无论他如何罪大恶极,你又怎能如此狠?他毕竟是你的哥哥啊。
”我转向他。
“我想:那头老虎一定不曾被牠的兄弟奸污过吧。
”我们彼忘对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会遵守诺言的。
”我把弓递给了他,跟着解下了系着佩剑的腰带他点点头,把手一招着他的人把我身上的战甲剥下了。
我早已告诉他我想他如何处置我。
他们把我身上除了一幅裆布外的衣物都剥去了。
我一生中最后一次把我高耸的乳房暴露在男人的眼底。
哲别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他一定是对大汗每晚能享受的一切妒善不已。
我卧下来,把手放在早已准备的横木上。
他们以粗大麻绳把我的四肢缚了。
然后,十字架就升起来。
当它被定下位置时,我感到身体一震。
我可以看到干草原在我眼前无尽地伸展了向很多根箭射程的距离直至与冷酷的长天缝到一起。
在我之前是我父汗的国土。
我曾在其上快乐的奔跑。
曾几何时,我同父异母兄长就曾抓着我的小手和我一起追风现在他就躺在我之前,双眼被射瞎,再看不到被他污辱的胴体。
我会很久才死去。
我对哲别说我不要他给我一痛快的死亡:不要长矛刺体,不要乱箭穿心。
哲别把一颗药丸置于我口中:是孛儿帖给我的最后礼物。
“太痛苦时就把它咬碎。
”他说。
我想我绝不会这样做是我选择这样悲惨地死去的。
我已可以看到在天上盘旋的兀鹰。
牠们大概会先吃掉屈出律的肉,然后才打我的主意。
我试图猜度牠们会先吃我身体哪一部位。
我希望牠们不会在我末断气之前啄食我的脸和眼。
但谁也不打保吧。
哲别和他的人走了。
只留下两个在远处监视。
他们不会阻止兀鹰的享用美食。
当一切完事,他鳎去向孛儿帖报告。
我想到死亡和以后的事。
真的有天堂地狱?我是绝
不会上天堂的了。
当我向耶稣求救时祂没有来。
那时我是清白的。
而现在我是个叛徒,是弑父杀兄的人。
我才不希罕!这是我选择的路,亦是我自我赎罪的方法。
现在我会有如祂一样死在十字架上,但我的血不会救赎世人。
我也从没有这打算。
我只希望可以洗去一部份只属于我的罪孽而已…
(第一部完)发布地址: .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