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亭说:“陈丁卯落网后缅北那边的毒贩树倒猢狲散,很多人怕回国内被抓,选择留在了金三角。我在深海的书房里,见过捞走赵洋的那个人正面照,他姓腾。深夏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抓过他好多回,但因为这人天生心脏异位,无论打中要害多少次,就跟卡bug似的每次都给他跑了,搞得深夏市禁毒支队,一度很头疼抓他归案。”苏韫亭眼底闪着碎光,辨不清什么情绪,“谢队没有和姓滕的直接接触过,不认识很正常,但你不是打过他一枪吗?肯定认识他。”
宗忻半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苏韫亭。
七年前,地龙村那段惨像,每当午夜梦回,闭上眼睛还是能看见被血染红的地面,铁锈色的泥土混着雨水到处蜿蜒,满地泥泞里,全是身体被打成筛子的、残肢断臂的缉毒警察,还有那些五官都被砍掉已经认不出面孔的……
比起身体支离破碎英勇牺牲的缉毒警察,死亡的毒贩身上却只有枪伤,尸体完整。
即使是枪|战,面对那么多死去的同志,缉毒警们都没有随便扫射,仍旧给对方的人留有投案自首的余地。
可毒贩对缉毒警察下手……
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根本就不会有良知,他们是行走于光明世界的黑暗,是从地狱涌入人间的恶魔,他们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宗忻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就好像生了锈的机器,眼空洞,思维迟缓,久久无法从回忆中拉回思绪。
当一个人,面对死亡无能为力的时候,大脑为了缓解本体的痛苦防止精崩溃,就会启动本体保护机制把痛苦推的足够远,从而使人进入一种不悲伤、不愤怒、出离平静的状态,久而久之,自身对外在的一切就会感到疏远陌生。
在父母去世的时候,宗忻就有这种人格解体的症状了。
从小到大,他就好像站在自己身后的提线木偶,看着自己做各种事情,如同一个旁观者,常常觉得四肢不是自己的四肢,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仿佛和这个世界隔了层玻璃,有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直到地龙村的那次救援行动。
他不顾大队长劝阻和上级下达的死命令,冒着生命危险再次冲进枪林弹雨,把受了重伤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缉毒警察救出来,才第一次有了自己切切实实活着的感受。
是活着的,那么鲜活那么年轻的生命,似乎终于有了些存在下去的意义。
苏韫亭见他迟迟不说话,扶着车窗玻璃往后退一步,继续道:“当时姓滕的能从你手里活下来,就因为他是镜面右位心。这个人,搞不好在深网重建的时候就和背后的庄家……”
“腾纾德。”
宗忻抬眼看向苏韫亭,终于接了话。
“这次京台市公安局查的815红山化工厂爆炸案他也牵扯其中,出问题的炸药就是他提供给红山化工厂股东赵乐国的。那批炸药存在安全隐患,痕检和技侦部门对现场爆炸残留物做过分析,爆炸原因是炸药合成成分超标,之前我和谢副队到地龙村查过他。”
谢遇知点头附和:“没错,腾纾德,这个人的确天生心脏异位,和普通人不一样。当时815爆炸案的线索指向是程华和冯巧两名嫌疑人,腾纾德作为案件边缘人物,顶多算涉嫌非法制造□□,甚至他加工的炸药数量都没到量刑标准。而且地龙村已经很多年没有涉嫌制毒的情况了,警方根本没权力对他进行抓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