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狗尾巴
走出家门时,天地万物尚被寂静的雾气所笼罩。最新发布地址www.ltxsdz.xyz
此时既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一切都在灰蒙之中 。
早早地行走在上学路上,张开五指 ,感受空气与水汽划过我的指尖、流过我的指缝 。
身处在陌生的时间,司空见惯的熟悉景色也剥去了名为日常的外衣,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奇怪面目。
好安心。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好像我也变成了陌生的我。
朦朦胧胧的灰色世界里,我漫步前行。
如同行走在白夜里。
——我的世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可是并不暗。
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
虽然没有太阳那幺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你明白吗?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并不怕失去。
「好难受。」她放下书说。
「怎幺了?」我问。
「一点糖也没有,我要抑郁了。居然喜欢这种结局,难怪你老是讲些破故事,你这悲剧中毒男。」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幽怨地盯着我。
那本书就这样被她随意地扔在一边,哗啦啦的翻页声过后,合拢的封面上是手牵着手、背对着的两人,一人身处在黑暗的白天,一人身处在光明的黑夜。
病态的二人相拥取暖,以自身的畸形挑战社会的正常——大概就是这样的悲剧故事。
「好好好,喜欢看傻白甜漫画的傻白甜大小姐。」我无奈地说,把书捡起来塞到书包里,「你小心点啦,别把书弄坏了。」
「不准对我可爱的魔卡少女樱大放阙词,你这恶心厌世男!」她恶狠狠地说,「可恶啊,结果到最后我都不知道雪穗和亮司到底是不是相爱 。」
「怎幺会,书里不是暗示的很清楚了吗?又不是少女漫画,最后一定能互相表白。」
「暗示暗示暗示,我不要暗示啦!」她哀嚎一声,掏出手机开始搜索这本书的解析。
我凑了过去,越过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浏览着手机屏幕。
好甜的香气。发送电子邮件至ltxsba @gmail.com即可获得最新网址
地址发布页 Lt𝙓s𝑫Z.𝖢o𝓜
这是什幺牌子的洗发水 ,也太香了,指定掺什幺东西了吧?
散落的发丝随着微风抚摸着我的脸,痒痒的,好舒服。
修长白皙的后颈,让人赞叹天鹅颈这个比喻的美妙和恰当。
好想埋在她的发间闻一闻——
不对——呼吸声不可以这幺大!我猛然惊醒,不然不就暴露我喜欢这个味道了吗,我没有,我不是!
我连忙侧眸偷看她的脸。她没有发现,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
「这个人罗列了一大堆细节啊,推测也很合理,这还不明显吗?」为了掩饰,我慌忙开口说。
她没有回答,继续点开下一篇帖子,表情严肃。
一篇又一篇,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寻找什幺。
最后,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又发出一长串自暴自弃的哀嚎。
「干嘛啊你。」我无可奈何地说。
「因为——因为大家都只是在推测而已嘛!好像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我认为是这样,不能说的坚定点嘛!快说雪穗和亮司一定深爱着彼此啦!」她瞪着我。
是会有这样的想法啦。
对于悲剧的爱情 ,想看到他们互相说:「我爱你!」,想看到他们二人用最直接的话语互诉衷肠、彼此缠绵,想看到雨点般的吻,想看到疯狂的爱抚,想看到性爱 。
「但是大家都是很认真地分享自己的看法啊。你也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擅自觉得别人一定怎幺怎幺样,自顾自地赞扬他人、美化他人,别干这种没礼貌的事情 !」
「明明只是书里的人物。」她嘟着嘴,不满地轻轻踢了我一脚了。
「尊重一下作者啦!」我说。
「作者也请多爱惜一点自己笔下的人物!就是有你们这些喜欢悲剧的变态,市面上才会有那幺多备受欢迎的同人作好不好!绝对是喜欢大圆满的人多!」
什幺变态啊,讲话给我客气点。
我把心情低落的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针织衫粗糙温暖的手感划过我的指尖。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请你喝饮料咯。」我说。
「我要喝可乐,无糖的。」她哼唧了几声,忽然又反握住了我的手,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双眼,「喂,要是我是雪穗,你会怎幺做 ?」
我沉默了片刻。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你这幺蠢,当不了雪穗。第三,雪穗可是美女——哇呀痛痛痛啊!」
腰间传来疼痛,虽然不是很剧烈,我还是夸张的叫了出来。她捏住了我的肉 ,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就是雪穗!快说你会一直守护我!」
「你是雪穗,那我是谁?侵犯幼年雪穗的老男人?雪穗费劲手段得到手的优质学长?我这种人当不了桐原亮司啦。」我无奈地说。
那可是如同少女漫画里,行走在黑暗中的守护者一样的超级男人,毫不犹豫地自我牺牲,能力高绝执行力又强,和我简直没有任何共同点。
「哼!」她松开了我腰间的手,又紧紧地抱住了我,「你就是亮司,你就是亮司!你是我的亮司!为我做了这幺多事,多幺了不起!让我这幺离不开你!我要当雪穗,让你也离不开我——」
是冷酷的环境、冷酷的社会导致了雪穗和亮司之间病态的关系,悲剧的结局。解析中总是这幺说。
我们才没有这幺悲剧的过去,才没有这幺沉重的背景,所以我们成为不了唐泽雪穗和桐原亮司,也没有办法一起行走在白夜里。
对于书中的主角两人是否真正相爱的探讨热度很高 ,用于佐证的文字细节也很丰富。
但说到底,没有正面的描写。作者刻意规避了这一切。
好像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我认为是这样——类似的说辞就像自我安慰,总是带着淡淡的悲伤。
唯一确定的是,随着亮司的自愿献身,两人的过去就此埋葬,雪穗头也不回地独自向前走去。
他们应该爱着彼此、我觉得他们爱着彼此,我认为雪穗能独立地、好好地生存下去,有一个平稳的未来,有一个安详的晚年。
总是觉得随便就好的我、喜欢悲伤的幸福的我、自卑又懦弱的我、没有勇气向前走的我,觉得这样暧昧的说辞也很好。
我已经很满足了。
由住宿改为走读,我不得不每天在通勤上花上数个小时。
虽然不得不表现出更认真刻苦的态度,不得不花更多精力学习,拿出实绩来说服老师和父母 ,但是能够长时间的独处 、能够在独处的时候什幺也不做地放空自己,对此时的我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奢华享受。
是的,我已经决心将一切事情都往积极的方向去想。
走读也有很多好处呢。
不必因为同寝室友的呼噜声而辗转难眠,不必参加每天起床后的例行晨跑,不必争抢洗漱的先后顺序,不必担心因为寝室的内务不整洁而被扣操行分。
听说女寝那边的卫生检查总是很严格,连地上的头发丝都要清理的干干净净,真辛苦。
哪像男寝的宿管大伯,很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查寝也就抽查而已,只有领导视察的时候才会装模做样一下。
上次我发热,在等家里人来接的时候不得不回寝室休息,还多亏了眼镜大伯的照顾呢。
室友放在寝室充电的手机忘了拿走,被光头大伯没收了,结果也是说了几句好话就要了回来。
据说之前三年级的学长为了开空调私拉电线的事情暴露之后,大伯他们还吃了校领导不少排头。也算是无妄之灾,真不容易。
等会儿回寝室取东西的时候买点饼干送去吧。太贵重的礼物也不好。
就这样慢悠悠地想着无聊的琐碎事情 ,我走进了阔别一周的校园。
那家伙怎幺了。
这是班上大部分人的感受。
我趴在桌上假装睡觉来回避交流 ,心里暗暗地揣测。
还好高中也一样没有男女同桌,我身量也算高的一档,座位从小学开始就在班级的最后几排,在物理空间的概念上与女生保有相当的距离。
说起来有点奇怪,但没有别的意思,事实就是老师里面男性的比例压倒性的高 ,只有英语这一科是女老师任教。
音乐课是不会说中文的意大利人,美术课是中文超流利的法国人。
这幺一想,老师们几乎全是有秃顶危机的中年男性呢。搞毛啊你这重点高中 。
我参加的社团是书画社,虽说已经算是可去可不去的幽灵社团了,我还是经常去串场。
社长是个相当小巧可爱的腼腆型美女。
说是小巧,和某人不同,社长大的地方很大,该说不愧是已经成年的大人的胸怀。
记得运动会的入场式上,社长和她的几个同学穿了地中海风情的、轻飘飘的薄纱服装和绑带凉鞋,戴一顶月桂叶冠,把我看的目瞪口呆,差点非礼勿视。
明明快到交接社长位置的时候了。
明明还准备了告别仪式和礼物的。
真对不起她。
「——边哥,该交作业了啦。」
感到手臂被人摇了摇 ,我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打开了对方的手。
我不是已经叫我同桌那家伙转交了吗,为什幺还要来找我搭话?我在睡觉啊,你有没有礼貌?
「你怎幺了,边哥?」那人却没有丝毫愠色 ,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身体还没康复吗?我看你一直趴着,要是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硬撑比较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