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水液从眼睛里流出来,少女无声地望向高大的男人,只是流泪。
阿尔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
这叹气愈发地让妇人疯狂,“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出来的!”
谁知道今天的日/军的飞机不去骚扰城内,偏偏去要城外。
她看着娇弱的小姑娘像温室里好好保养着的花,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养育过,还弱不禁风的在洋鬼子怀里哭泣。
她还有脸哭!
“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让你们偿命!”
“夫人!”丈夫同样的脸色苍白,但还是试图去阻止:“那种情况下……”
“我不管!”披头散发的妇人眼球暴突,在张牙舞爪地尖叫:“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我的儿子本来能得救的!”
她哭天抢地,过了一会儿又神经质的大笑出声,声音又尖又厉。
“还活着,他还活着!”
“贱内的情况很不稳定。”丈夫准备把妇人拖走。
“为什么!”
她疯了一样,开始冲人拳打脚踢,试图摆脱丈夫的控制:“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她向小姑娘大叫。
“这样我的孩子就不会死了,他还那么小啊——”
“下面冷,下面冷,不要怕,妈妈来了。”
————
“让她去死!”
“你去死!”
女人还在叫骂,丈夫真的看不下去了,给了两个人一个歉意同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把女人打昏带走了。
“弗雷德。”
阿尔感到怀里的小身子颤抖了一下,他心疼地用大掌摸着背部,像是给予人以安慰。
“阿尔,”小姑娘不哭了,她抽噎了一下,“我呢,其实我,”
“宝贝,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
阿桃被他牵着,木偶一样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你不去航空队?”等青年用温热的手帕擦过她的脸,小姑娘才反应过来。
“你的情绪更重要,”他蹲下来,“再说了,日/军的飞机已经被你们赶跑了。”
“这样啊。”
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天空,明明在上面嚣张飞行的飞机,现在一个也不见了。
“弗雷德,”她说,“其实呢,我研究过各种各样的死法。”
“honey!”
“我在研究到底怎么样才能把我的身体变得更加漂亮,高坠落下来的时候,会变得四分五裂,溺水呢,会有肿胀的巨人观,上吊,舌头会吐出来老长的一段。”
阿尔弗雷德干脆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谴责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少女非常平静的看着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用手指示意让他把嘴里的帕子弄出来。
“但是呢,我就是一个非常怕痛的人,这些东西通通都不能满足我的需求,吞安眠药的话,听说食管会被割破,还要被拖去洗胃。”
“宝贝!”
“所以,”阿桃着迷的说,“安乐死,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
男人颤抖着,把头埋在了她的膝盖上。
“啊,弗雷迪,吓到你了是不是?”摸摸大金毛的头,她悠悠的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念头的。”
“对啦,我之前没有说完,我数学很不好,但是高考的时候我的数学反而发挥的比较正常。”
“你们太重于学习成绩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他说。
“之前也有过人叫过我去死的话,不过我没有放在心上,好啦,我继续说我的,我的高考文综考砸了。”
“咦?”
阿尔一直以为数学才是她心里的一块心病,有些愕然。
“没错,不擅长的科目考砸了也没什么,即使我脑子很笨,其实我抗拒就是去学数学,那个数学成绩不好也是应该的,好吧,我承认有一天我突然地产生了那种数学去死的想法。”
“可是我真的不能让数学这个科目去死,然后我就开始琢磨起来了,我是不是神经,或者说精神有问题呢?”
“……然后你就开始研究各种各样的?”
“啊,差不多是吧。我有段时间特别想着这种事,每当数学折磨我的时候,我就想着去撞墙,但是我最擅长的科目文综没考好,就给我一个巨大无比的打击。”
青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是今天的这个事件引起了她对自杀话题的讨论。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过去这段时间了,但是每当我回看那几个关键点的时候,我发现想不开就是那一会儿的事。”
“什么?”
“只要你的心里一想起这个念头,你就会全神贯注的想着这件事,你就会寻找哪个地方比较好看,你就会寻找哪个工具比较顺手——”
“不,世界是很美好的,有美好的风景,有美好的人,你还有我们。”阿尔弗雷德完全慌了,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她的ptsd倾向越来越严重了,他抓着小手,让她去摸自己跳动的心脏。
她笑了笑,“放心吧,现在的我还有父母,我不是那么轻易去选择那条路的,一想想父母,那种念头就会被打消的无影无踪。”
“而且我很怕遗忘,死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任何人都躲不掉,但是遗忘对我来说比死亡更加可怕。”
“宝贝。”
他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对这样的一个空间,对那么多的任务早就厌烦了?”
“是的,我已经厌倦了那些战争,厌倦了那些人性之恶,我讨厌这一切。”
“我累了。”阿桃轻轻叹息道。
阿尔弗雷德,我累了。
“那么,”阿尔弗雷德说,他非常认真,同时又带了点狂热和圣子对圣母般的虔诚:“既然你在那个时空不能体验到死的感受,这个时空你想体验的话……”
他笑了,那是像孩童一样最纯真无比的笑容,是完全消解了所有的利益,所有的功利面具之后的笑:“你愿意的话,我会陪你一起去死。”
眼神里旋转、搅动的影子和回忆,全是她。
“我说过了,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尽力满足。”
既然你想死,我就陪你一起去死。
“阿尔!我们死的话大家也会跟着我玩完的!”
打定了主意,男人不顾她的挣扎,穿过了大半座城市,来到航空队的基地,非常坚硬的要求给他们准备一架两个人座的飞机。
这个时候的战斗型飞机基本上都是单人座,很少有两人座。
“你!”
被强迫带好了一系列装备,还有头盔的阿桃坐在后座,很是无奈,她可不信阿尔弗雷德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交给我吧!”阿尔转回头来,笑得十分爽朗。
在基地人的窃窃私语当中,飞机起飞。
“你知道空/军的战斗员为什么常在身边备一个手枪吗?”
螺旋桨的声音太大了,他扯着嗓子喊。
“为什么?”她也喊。
“这是给我们用的,子弹也就是你们经常说的光荣弹。”
空/军飞行员的心气比较高傲,一般也不会允许自己被落到敌人那边俘虏,所以经常开枪自杀。
“可惜啦,不能坐小桃号!”
他操纵着手杆,飞机昂头向蓝天飞去。
巨大的离心力拉扯着她的全身,让人死死的黏在座位上,心在胸腔内扑通扑通地跳着,比平常的跳跃还要强,要当飞行员,心肺功能肯定要比其他人好一些才对,血液也在急速地奔流不息,她感到自己身体深处某些枯竭已久的东西像突然活了过来似地,四肢都洋溢着一种宛若重生的轻松感。
蓝天似乎对他来说很是熟悉,阿尔让这只机器做的鸟儿在云朵里面穿梭来穿梭去。雪白的云海在机身下延展开来,如同一匹由水汽和冰雾织就的绸缎在微微波动着。天空那种毫无杂质的冰蓝色看久了仿佛连心魂都会被吸引进去,和阿尔弗雷德的眸子一样。
“这两个人是在上面谈情说爱吗?!”下方的基地长官握紧了望远镜,忍住内心破口大骂的冲动。
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事件呢。
“我会飞咯!”她咯咯笑。
他也跟着笑。
“喜欢嘛?”
“喜——欢——”
那就好。
阿尔弗雷德闭眼,然后把操纵杆放开。
机舱内几股剧烈的震动叫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阿桃不清楚这个时候有没有自动控制系统,八成是没有的。
她面前转了好多东西,有蓝天、白云和金属的铁皮,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甚至还有零食渣!
“怎么啦!”
小姑娘急的直叫,然后在极强的眩晕感中鼓起勇气拍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了,眼神很平静。
她一瞬间明白了,同时也在骂他是个疯子。
“你个疯子!”
“我一向就是这样,”他没有操作,任凭飞机如同滚筒洗衣机里面的滚筒一样,滚来滚去,然后失去平衡,一路下坠。
“弗雷德!”
“不要害怕。我在呢。”
阿桃快气死了,就和他说了几句的功夫,他们离地平线越来越近。
再不拉升起来,飞机真的会掉下去的!
“我不想死!”
在死亡的威胁迫近之时,他的镰刀已经快放到两个人的脖子上,她放弃了,赌气般的大叫一声:“我才不要就这么死呢!”
还要和这个大金毛死在一起,王耀得多伤心啊。
蓝色的瞳孔亮了起来,仿佛有许许多多的星星在里面汇聚。
飞机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像是化作了一颗陨落的流星,划开云层,划破天际,她急促的呼吸随着下坠的机身和流逝的时间变得平复,心底一片清明。
阿桃知道她需要什么了。
至少,不能在这里死。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一拉操纵杆,飞机在努力的摆脱重力的捕获。
“啊,气死我了!”
她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从肺部往喉咙上涌,嘴一张,吐出口腥热的液体,血色在飞溅。
身体受不了极速的压强变化。
算了。
她闭上眼睛,动用了系统。
飞机发动机发出巨兽般的吼叫。
两个人平安无事的站在了地面上。
“宝贝——抱抱!”阿尔弗雷德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滚!”
用这种自杀的方法对她的自杀倾向,以治好她的ptsd,这种事,也只有这群拟人体能做出来。
而阿尔弗雷德,是这群人里手段最狠的。
“我揭示谜底吧,”男人从后面把人抱在怀中,“我是全世界的hero,但是在你面前,我不会说我是hero,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懂了嘛?宝贝?”
“给我滚远点!”
“呜呜呜呜呜,宝贝!我想要个亲亲!mu!”
他们交换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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