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捞起枕头重重敲了柚木一记。她对着梳妆台试衣服,一条不满意,又换第二条。在这长夏无冬的热带城市,似乎应该穿得应景,然而无论雪纺、碎花或吊带,套在身上都无法令人满意。柚木早就打扮好了,淡定从容坐在边上玩手机,看她纠结半天,最后竟只是换了去年夏天常穿的那条连衣裙,不由长叹一声。
早川吼她:“不许叹气!”
柚木眼泪汪汪玩手机:“你凶我。”
她手一抖,眼线液笔歪歪扭扭,直劈出去:“我没有。”
“你有。”柚木继续眼泪汪汪玩手机,“我说你画个口红就差不多了。今天出去玩的两位,虽然看着像帅哥,但是本质也只是直男。除非你画个超级烟熏妆,否则他们可能看不出区别。”
早川手一抖,差点把眉毛画歪:“……我又不是画给他们看的。”
“我心里知道区别。”说出这句话之后,后面的句子就流畅许多,“难得出一趟门,我想体面一点,不可以吗?”
她在梳妆镜中看到柚木的眼神,平和,宽容,充满体谅。仿佛说的是,不用为自己找理由,我都懂。早川羞愤不已,坚持抹完唇釉,梳了一把头,就说要下楼。
我心里知道区别。见到仁王的时候,说过的话仍在她耳边颤动,微微地响,微微地痒。这里的春天就像神奈川的初夏,刚换上的连衣裙贴着后背,风吹过来,布料黏到身上,燥热感散去后是阵阵冰凉,才意识到自己下楼太急,出了薄汗。
自从上次去便利店吃夜宵被柚木打断,她便始终没能找到和仁王相处的机会。学生会事情太多了。那天聊过之后,宫崎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凌晨一点给她和部长赤井消息,让宣传部“履行职责”“找点事做”。她一觉醒来,点开通知,差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任务来得急,几乎抓不到临时工,只能亲自上阵,写通讯稿、拍摄照片、整理反馈,工作量直逼负责组织活动的学习部和外联部。修学旅行以班级为单位,然而她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和宣传部呆在一起,连柚木都见得不多,更何况仁王。
早川忙里偷闲回过班里几次,端着相机,借口要给同学拍照,实际上却是为了找他。可惜仁王自由散漫,常常不见踪迹。人并不是回回都有好运气,能撞上水族馆里被蒙住眼睛的浪漫剧情。早川殚精竭虑,最后除去储存卡中几张照片,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而被她拍过的同学,都纷纷拜托她回头把电子照片到自己邮箱,无意中又给她增添了不少工作量。
“你刚才在哪里?”此事想来懊恼。回到学生会用作临时据点的大巴上,她掏出手机,给他消息。
他的回答无非是那么几样,到处乱逛,或者和网球部的人一起。末了总会问她,你不是在干活吗?找我有事?
她捏着手机,把字打出来又删掉,最后只是很克制地回复说,没什么,只是没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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