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花太久就想通了这种满足为何物——那是近乎奢侈的安宁。
唯有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他不必再为自己犯下的罪孽所惶恐,不必为姐姐无止境的爱而烦忧。
一切的痛苦,好像都在这难道的沉默中消解了。
当夏月再次在灯光下向他招手告别时,他便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空灵飘淼而祥和。
直到他推开家门,才想起姐姐仍在等他。
他听见姐姐的声音在呼唤他,感受到姐姐的柔荑在抚摸自己。
可是他没有回应。
他感觉身体如此疲惫,除了倒在床上睡一觉外什么也不想。
第三天、第四天,仍是如此。
他已经习惯了陪夏月一起回家。
而沉默逐渐被打破,夏月主动向他讲起笑话,他则以毫不遮掩的大笑作为回应。
林承无数次祈祷这段时光永远不要结束,可最终还是不得不迎接夏月的告别。
回首转身,归途便是苦难。
尽管两人都没有觉得彼此的关系有什么别样的变化,但他们一起回家的传言却很快传开了。
四周偶尔开始有人出于好奇打听起两人的关系。
虽然夏月与林承一样,从末觉得两人之间有着传言中的男女恋情,毕竟夏月对待每个人都总是毫无拘谨的,但传言逐渐成为事实却是无可逆转的结果。
他们已在同学们的口中成为恋人。
当然,除了课后餐时的闲聊外,谁也没有真的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最多不过笑着起两句哄而已。
谁也没有被真正影响到。
每天晚自习前的毽子游戏仍然照常进行,不论男女都还是一样在栈桥上的圈子里笑着、闹着。
只是偶尔夏月将毽子踢飞时,有些好事者便调笑说「林承帮帮你女朋友」。
对此,两人都默契地一笑了之。
所有人都一如既往的快乐,只有林双又一次陷入了苦闷。
每当他从学生们口中听见林承与夏月的闲话,心中便犹如滴血。
「他是我的……弟弟永远都会是陪着我的……」林双在不久前好像刚刚理解生命的意义,却又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上课铃声响起,她松开拳头,用湿纸巾轻轻擦去指甲磨出的血印,重新挂上微笑,开始她的讲授。
「从高处坠落的球体,滑入轨道后,通过最高点……」她画着示意图,却看见那小球在地上摔得粉碎。
当她在给物体做受力分析时,不止一次忘记了标注重力——这对她而言,原本却是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然而,痛苦的阴云并不只笼罩在林双头上。
冉辰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做噩梦了。
她被粗暴地拽上车、堵住嘴、蒙住眼。
她挣扎着、哭喊着,却没有人回应。
在黑暗中,有人扯下了她的衣服。
她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接着,某些坚硬火热的东西撕裂了她……一次、两次、三次……她的嘴被堵死,以至于不能发出哀嚎。
她在剧痛中晕厥过去、接着又被剧痛刺激到醒来。
那天,她睁开眼时,阳光照得她的眼刺痛,可她再也没有从黑暗中醒来。
昨晚,她再次陷入噩梦。
她在梦中又一次被掳走,又一次被捆绑在椅子上。
那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东西,将她整个人贯穿、撕裂、搅碎。
她无法出声呼喊,直到清晨才带着一身冷汗惊醒。
「冉辰,今天也不来玩吗?」有人叫她。
冉辰不必抬头,也知道是夏月在叫她。
冉辰已经习惯了夏月的声音,因为无论她拒绝多少次,夏月也总是没有放弃过把她拉入那个圈子。
可是她早已心死。
她羡慕夏月和其他人的快乐,更痛恨自己的肮脏。
如今她随时随地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精液腥味。
她害怕接近任何人,生怕看见对方脸上嫌恶的神情。
而现在,她对夏月的羡慕甚至已转为嫉妒。
她和林承在众人的目光下和调侃中,已然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会无法容忍他人沉浸在幸福中:她无数次幻想,假如曾经被抓走、被凌辱的不是自己,而是夏月,那将会如何?或许此刻周围的一切本应是属于自己的,而那样的话,她同样乐于以悲悯的姿态向痛苦者表达善意。
但事实是,她的人生早已经毁了。
至于她的父母,所在乎的好像只是他们的事业与脸面。
除了聊胜于无的安慰,便是尽力去隐瞒那场灾难。
因此,冉辰仍是孤身一人回家。
这些天,她好似察觉到总有人在暗中跟随她,可是她根本没有在意。
「最糟糕的后果,无非就是毁火」她照旧独自回家。
转过下一个路口时,她看见一个细长的黑影。
她不由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屏息静气。
那个黑影在距离她约两米的位置停下,然后缓慢向她靠近。
这个发现,令冉辰心中一颤,她想要逃跑。
可她的腿却彷佛被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丝毫。
「果然是你啊,又见面了。
自从上次分别,已经有好几年了吧?」冉辰记得这个声音——这个刻在她内心最深处、让她无数个夜晚为梦魇缠绕的可怕的声音。
尽管她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她却无比熟悉他的气息、他的声音」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啦?上一次见面是几年以前了?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当时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觉得你很不错。
虽然由于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打断了我们的缘分,但现在既然能在这里重逢,想来也是一种缘分,你说是吗?」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冉辰的身体已经因惊吓而麻木,双腿甚至连逃跑都已经做不到。
「怎么了?为什么要害怕?要知道,这些年来,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在挂念你的人——你爸妈还是没有送你回家,看样子他们也并不那么在意你,是吗?」「别说了……」冉辰牙关紧咬。
「再说,自从那天以后,是不是好多人都觉得你脏了,对不对?你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小美人,一旦被人知道当年浑身上下都被玩过,他们会怎么想,嗯?」他说着,手已经开始抚摸冉辰的头发。
「当然了,」他看冉辰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也有可能你身边的人还不知道,但说不定有一天他们就知道了……当年那段录像,我出狱之后第一时间就把他找出来了,看着看着,就想念起你来了,一想起你,就……」他牵着冉辰的手,身下自己的胯间。
「不要碰我……」「有什么关系呢?相比更坏的结果,现在好好让我高兴一次,说不定能让我把你的秘密藏起来呢?当然,如果你不想在外面做这种事,我也可以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你看怎么样?」「滚开!」冉辰挣扎起来,但她的手却被死死握住,动弹不得。
「唉,这样的话……啊!」那男人大叫一声,手忽然松开,冉辰来不及思考,慌忙向前逃去。
逃至下一个转角处,她的余光瞥见那个男人和另一个人厮打在一起。
「他又是谁?」昏暗的灯光下,冉辰勉强看清一个模煳的轮廓。
她隐约记得这张脸,但那一瞬间,她来不及回忆,在本能的驱使下只是奔跑着……徐愈良洗了洗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路过栈桥时,那里已经围了三个圈子,正热火朝天地玩毽子。
没有人在意徐愈良,他也并不关心其他人。
前几天林承主动和他说起护送夏月回家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问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他便敷衍了一句「可能弄错了」便不再多言。
他注意到林承提起夏月时,言谈中带着点奇妙的感觉,但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想办法保护了林老师喜欢的学生,仅此而已。
他继续往前走,准备回教室等着晚自习——尽管并不想学什么,但他已经习惯了遵守规矩。
他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这几天都是如此。
甚至在放学以后,那人也一直跟着他,以致徐愈良费了不少力气才甩开对方。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
一开始他以为对方打消了好奇心后便会离开,但她却一直偷偷观察自己。
徐愈良习惯独自一人呆着,被人窥视的感觉终于让他难以忍受。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转过身,向身后的人发问。
「我……」冉辰停下脚步,低着头。
「有话直说吧,你想问我什么?」「三年前,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女生?」「救……」徐愈良冷笑了一下,「全校都知道,我三年前犯过案」「昨天晚上你去了什么地方?」冉辰接着问。
徐愈良不耐烦地走开了。
「等等……」冉辰想上前拦住他,却被他用肩膀撞开。
「我昨晚去杀了人——我每天晚上都会杀人的,这么说满意了吗?」他甩了甩湿淋淋的手,吼道。
冉辰愣在了原地。
徐愈良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再次停下来,回头说道:「以后你自己安心回家吧,路上没人会找你麻烦的。
实在不放心就找你自己班上的男生送你回家,反正你这么漂亮,总有人喜欢你的」他说完,推开教室的门进去,留下冉辰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冉辰的确没有再遇到那个人。
他好像就此失踪了。
同时,她也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就好像一个做了就忘的噩梦,再也末曾想起。
她又一次看见徐愈良从窗边走过。
她跑出教室,想再向他问问清楚。
但她刚走出门,徐愈良的身影就消失了。
「喂,冉辰,想玩吗?」远处,夏月在叫她。
「不、不必了……」冉辰说着,就要回头,但夏月早已一个箭步跨过来拽住她。
「不许走!今天终于逮到你了!现在班上就剩你一个人没来玩过了,我不能答应!」「是啊,看你这些天总在外面闲逛,是不是开始觉得学累了?没事,过来运动一下也挺好的」一旁又一个声音说道。
「可我不会……」她的话音末落,夏月便绕到她身后,将她推倒了圈子里,笑道:「你看这里有几个会踢的?毽子不是踢不中就是踢不见,说不定你反倒是踢得最好的」冉辰无法再推脱,只好站在了夏月身边。
毽子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冉辰呆呆地站着,看着。
不时有人用力过猛把毽子踢飞出去,于是便在周围人的大笑声中一边大骂着一边跑下楼去捡。
大家又踢了几个回合,忽然毽子飞到冉辰面前。
她的意识正乱,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情急之下,她向着飞来的毽子踢了一脚,毽子从众人的头顶上飞了出去、坠到了一楼。
「下去捡!」一个人喊道。
「要不算了吧,还是……」这次开口的是林承。
「不行不行,谁踢下去的谁去捡,男女平等,」夏月打断了林承的话,笑着接着拍了拍冉辰的肩膀,「下去吧,慢慢找,就当散散步」冉辰扫视了一圈,低头应了一声「好」,便下楼了。
她估算了一下刚才毽子飞出去的轨迹,走到一楼的花坛边,在树丛边搜索起来。
天色太暗,微弱的月光反倒徒增树木的阴影。
她越往前走,四周越发黑暗。
她忽然恐惧起来,心越跳越快。
「嘿,我看到了,往左,往左!」楼上有人叫起来。
「往前,往前,对,就是那!」她顺着指引摸索前行。
「行了,我把手电筒拿过来了——这照得清楚吗?」四周慢慢亮了起来。
「找到了吗?」夏月在楼上喊道。
冉辰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见大家一起趴在栏杆上,正低头望着自己。
有人正举着手电筒向下照着,但那光从五楼照到一楼,其实已经一点也不亮。
只不过,天上的黑云好像已经散开,满天星辰闪烁,流光溢彩洒满了冉辰的四周。
冉辰笑了。
她昂起头,向楼上喊道:「我找到了!」(看超清电影 你懂得 txys11.com)【回家的路:WwW.ltxsFB.com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