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便流落江湖,组了这幻戏班子,长久以来,禅师是妾身唯一得遇的神仙中人。
不管禅师承认是否,妾身却是认定了,妾身如此不顾脸面的,便是为了能侍候禅师一回。
」玄奘沉吟了片刻,笑着探过手,在她娇媚的脸儿轻轻的抚了抚。
花十一娘嘤咛了一声,转头凑过香唇,吻在他的嘴上,一条丁香小舌软软滑滑的渡了过来,两人唇舌绞缠了片刻,花十一娘抬起螓首,美眸迷离的看着玄奘,娇喘细细说道:「禅师且宽坐,妾身身上有些汗水,先去到房中洗沐一番,禅师稍候进来便是。
」玄奘又揉了几下她翘弹的臀儿,点头笑笑说道:「如此,花娘子去吧。
」那花十一娘咬着唇儿,从玄奘怀中站了起来,一只纤手撑在玄奘胯下,以一种甚巧妙的手法,捏揉了几下,弄得那不文之物笔直铁硬的勃了起来,才掩嘴娇笑着走开了。
看着花十一娘款摆柳腰,转入正厅后头的卧房,玄奘嗅了嗅手指上残留的余香,笑了笑拿过酒杯,自斟自饮了一会,就起身向后头走去。
玄奘推开卧房那虚掩的门扉,迎面是一片氲氤水汽。
白雾一般的水汽当中,花十一娘赤身跪坐在澡盘旁的一方矮凳上,正自撩水拭擦着一身雪白丰腻的皮肉,她见玄奘走了进来,抬起螓首嫣然一笑,说道:「妾身正好洗完了,这便服侍禅师洗沐。
」她说着拿过一条雪白的布巾,缓缓拭干身上的水迹。
花十一娘的肌肤若雪,细腰丰股,胸前一对乳儿出奇的肥硕翘挺,如同两只饱满的桃子,随着她弯腰拭擦的动作,令人目眩的荡漾颤动着。
玄奘叹息了一声,快步行了过去,探手握住了那对雪腻的乳儿,只觉着手酥滑绵软,拿捏了几下,却是连手心都酥麻了一片。
花十一娘低声娇笑,一面娇嗔着扭动赤裸的身子,似是在挣脱,然而却是巧妙调整着身子的角度,让玄奘拿捏得更加趁手。
玄奘把玩了一阵那对形状极美的乳儿,花十一娘那两粒殷红的乳珠儿,被他拨弄得茁壮如同红宝石,她的俏脸潮红一片,娇喘吁吁的伸手去解玄奘的衣衫。
当玄奘尽数褪去衣衫后,露出一身雪柱般精实的筋肉,以及胯下那累累赘赘的不文之物,花十一娘瞧得美眸发亮,愈发软绵绵的扭动着雪白的身子,迎合玄奘那上下肆虐的大手。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花十一娘方自轻轻推开玄奘,咬着唇儿说道:「禅师,妾身先服侍你洗沐身子。
」她说着,有些费力的提过一旁装满热水的浴桶,又取过一条崭新的布巾,在热水里打湿了,晕着脸儿在玄奘精实的身躯上拭擦着。
她并非惯于侍候人,洗沐的动作略显生硬,却是很仔细将玄奘的每一分皮肉都揉洗个干净。
洗至那不文之物时,花十一娘蹲下身子,翘着丰满的雪臀儿,用布巾醮了热水,和着澡豆,在那探头探脑的不文之物上打了一层洁白的泡沫,用温水冲洗干净。
她双手捧着那冲洗干净的不文之物,抬头媚眼如丝的看着玄奘,张开了樱唇,将那不文之物含了进去,香嫩的小舌头缓缓卷动,将那不文之物从头到囊袋,细细的翻覆舔咂了数遍,直是把那物事弄得青筋毕露,坚硬如铁。
玄奘探手按着她的秀发,感受着她那嫩嫩唇舌的蠕动,叹息了数声。
花十一娘品咂了良久,才将那沾满唾液的不文之物吐出,重新用温水冲洗干净。
她又用布巾醮了热水,将玄奘的腿股擦洗了一遍,再取过一条干布巾,将玄奘身上的水迹尽数拭去,便晕着脸儿,轻笑说道:「禅师,洗好了。
」玄奘点点头,伸臂就把她横抱而起,大步走向卧房后端的床榻。
花十一娘娇滴滴的惊呼一声,探手勾住玄奘的颈脖,水汪汪的美眸眨了几下,便将一张烫热的俏脸贴在他的胸怀上。
玄奘走到床榻前,将浑若无骨的花十一娘仰面放下,只见她那修长白腻的双腿微微岔开,股心饱满如同一只白玉馒头,上面长着寥寥可数的柔软毛儿,毛儿之下那嫣红娇嫩的肉缝儿,已是淌出了一些晶莹莹润泽泽的水儿。
玄奘也不急着戳弄,他缓缓的趴伏在花十一娘白生生的身子上,舔了舔发干的双唇,从那向后仰着的柔美玉颈开始,一路向下亲吻,吻至饱满的乳儿时,张嘴含着一粒发硬的乳珠儿,唇舌并用的逗弄着。
花十一娘被他压在身下,呼息急促火热,目光迷离,不住的发出宛若管弦般的轻声呻吟,身上的肌肤漾出一层红晕,一双纤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玄奘的秃头,修长的双腿绞在一起扭来扭去,颇是动兴。
玄奘吻了一会,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轻轻分开花十一娘的两条玉腿,将畜势待发的不文之物凑到那湿淋淋的肉缝儿前面,挑拨了几下,身子一沉,粗长的不文之物便插没在一片紧窄湿热当中。
花十一娘发出一声长长的娇吟,身子绷紧,四肢如同八爪鱼般,紧紧的拥着玄奘,过了好半响才松开,美眸水汪汪的喘息着,呻吟说道:「禅师太厉害了,妾身方才升天成仙了。
」玄奘挺着不文之物,感受着肉缝儿那层层叠叠的湿滑挤压,销魂蚀骨的快美感觉一阵阵的传来,笑笑说道:「花娘子并非成仙了,而是成女菩萨了,贫僧此刻与你一同,参那大名鼎鼎的欢喜禅。
」花十一娘搂着玄奘的颈脖,媚眼如丝的说道:「那禅师还等什幺,妾身还要做禅师的女菩萨。
」她说着,抬动臀儿,扭着腰肢,深深迎合着插入在肉缝儿中的不文之物。
玄奘便深吸了一口气,在花十一娘销魂的呻吟声中,奋力的挞伐了起来……两人也不知缠绵了多久,直至花十一娘通身绵软如泥,没有了半分力气,声音都呻吟得有些发哑时,玄奘才在她那汁水淋漓的肉缝儿里泻出了一泡阳精。
花十一娘歇了好半晌,才勉强有了一丝气力,她探臂抱着玄奘,气息奄奄的轻声说道:「禅师,你休得骗妾身,你定是神仙中人,妾身方才一直在做那女菩萨,其间的滋味,妾身此前从未领略过,凡人怎会如此厉害?」玄奘轻轻揉着她散乱的发髻,微笑着低声说道:「且莫说这些,你已甚累了,睡下罢。
」花十一娘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片刻就抱着他的臂膀沉沉睡了过去。
玄奘搂着她雪玉一般的身子,静静看了片刻幽暗的寝帐,也合目睡下了。
次晨醒来,洗漱过后,玄奘也不管花十一娘与杜云姬、杜彩姬的幽怨和挽留,合十施过一礼后,带着辩机又自上路去了,只是辩机的脚步未免有些虚浮。
44救难通往长安的官道,修整得比寻常道路更为平坦宽阔。
道上马来车往,各式商旅行人络绎不绝,有贩卖诸色杂货的,有运输米粮的,有驱赶牲口的,有游学的士子,有携眷出游的富贵人家等。
即便是在夜间,也常见有赶路的商队打了灯笼火把,在夤夜行走。
玄奘师徒沿着热闹的官道行走了大半月,再没有遇上什幺异事。
师徒二人虽有不避酒肉的异处,然玄奘一派沉静的佛门威仪,辩机瘦削矮小,却也是精悍过人,一路上倒也得到了不少佛门信徒的礼敬。
不时有施主供奉酒食馈赠金银,师徒二人酒食照吃,金银却是不受,吃罢便合十告辞,也不多打交道。
这日午后,玄奘师徒行经过一处小山,山脊上有一个小树林。
走到山脚时,辩机仰头抽了抽鼻子,皱眉说道:「师父,这气息有些不对,那树林中似乎有病患之人,师父稍等片刻,俺去瞧瞧。
」他说罢就向那小山大步走上去,过得片刻,就听得他在林里高声喊道:「师父,这里有个人,怕是要归西了,师父且过来看看。
」玄奘循音寻去,走到那山脊上的小树林中,只见在杂草横生的林子里,辩机掩着鼻子,半蹲在一棵大树下,正在打量着一堆黑乎乎的事物,玄奘便走了过去。
玄奘走到近处,闻得一股冲鼻的恶臭,脚下便为之一顿。
他定睛一瞧,才看出辩机身前那堆黑乎乎的东西,原来是一具肮脏得不成模样的人体,这人躺在地下一动不动,只是胸口偶尔微微有些起伏,以彰示这是一个活人,恶臭的气味便正是其身上发出的。
玄奘皱眉走到近前,蹲了下来,伸手探过那人的鼻息,又看了个仔细。
这是一个枯瘦得脱了形的青年汉子,双目紧闭,骷髅一般的脸庞呈青黑色,结了一层厚厚的油腻污垢。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这汉子身上穿着的却还是一件残破的冬衣,不少地方都已露出皮肉,就那样用一根草绳子捆在身上,脚上套着一对裂张开来的旧靴子,露出一截黑乎乎的脚掌,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这年青汉子的身侧,有一滩呕吐的秽物。
玄奘又探了探这汉子黏乎乎的额头,触手烫热,他看了一眼那汉子干裂的嘴唇,便摘下腰间的盛水葫芦,捏开汉子的牙根,灌了几口水,又捉住那汉子的手腕,诊了片刻的脉象。
辩机在一旁问道:「师父,这人如何了?」玄奘皱眉说道:「怕是患了时疫,身体甚高热,脉息紊乱,意识也全然失去了,要及早救治,否则凶多吉少。
徒儿,此地离下一个镇子有多远?」辩机想了想说道:「今早离开客栈时,俺问过店伙,离下一个镇子约莫五十里,如今已走了两个多时辰,约莫有二十余里,差不多三十里路,便到下个镇子了。
」玄奘摇头说道:「既是如此,咱们往回走,这汉子的病情拖延不得。
为师记得,先前那镇上是有一家医馆的。
」辩机瞧了瞧那一动不动的汉子,有些犹豫的说道:「师父,这人也实在太脏了,这浑身上下黏糊糊油腻腻的,蚤子爬得到处都是,实在不好搬动。
不若这样,徒儿这便赶回去先前镇子,取一辆木板车来搬运。
」玄奘摇了摇头,探手把背上的小行囊摘下,抛给了辩机,便弯腰拉着那汉子腻乎乎的一双黑手,搭负在自己肩上,腰杆一挺,就将那汉子负到了背上。
他也不管辩机的阻止,转身便向来路大步走去。
玄奘的脚程甚至快,小半个时辰不到,就背负着那汉子奔回昨夜歇息的小镇。
小镇上的医馆名为回春坊,是一名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医师在打理。
这老医师也不避脏臭,仔细诊断过玄奘背来的汉子后,就拿了几粒药丸,撬开那汉子的牙关,用温酒灌了下去,接着又开了一张方子,让童子火速去煎药。
在煎药期间,他揭开那汉子残破的衣襟,用药酒在那肋骨错显的胸膛上不停的搓擦着,一直到那药汤煎好,他便住了手,把药汤趁热给那汉子灌了下去。
老医师如此忙活了一大轮,那汉子青黑的脸庞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游丝一般的呼吸也粗重了一些,老医师才气喘吁吁的罢了手。
趁着老医师诊治的时间,玄奘去到医馆的后院,在水井边打了清水冲洗身子。
那汉子身上当真是污秽不堪,玄奘背了他这幺一路,身上月白的僧衣都被染得乌黑了一大片,那腐臭之气也自染到了身上,他足足冲洗了六七桶水,才堪堪将臭气冲去。
辩机一言不发的侍奉在玄奘身后,在玄奘冲洗身子时,他便默默的取过一只木盘,将那那件换下来的污秽僧衣用皂角搓洗干净,并晾晒起来。
玄奘笑了笑,从行囊中取出一件洁净的僧衣穿上,又去到医馆里面。
此时老医师的救治已告一段落,正在气喘吁吁的歇息。
据老医师说,这汉子乃是感染瘴气引发了热邪,本不算严重,然而这汉子应是一直在野外流浪,拖延着没有及时医治,饮食不济,身体的元气渐渐消耗光了,才会变成几乎丧命的恶疾。
幸得这汉子本身的底子还算强健,这才挺了过来,不过怕是要细细照料一段时日,方能彻底痊愈。
玄奘与老医师商议过后,便决定在医馆里租一间厢房来安置这汉子。
玄奘此行乃是去长安参加法会,不好在此处逗留照看这汉子,辩机囊中尚有不少钱财,支付了三个月的医馆费用后,也还有许多剩余。
那老医师也善心,只是酌情收了一些成本药费,连房租都免收了。
谈妥汉子的安排后,在老医师的强烈要求下,医馆的童子烧了一大锅热水,又从杂物间滚了一只硕大的木桶出来,玄奘和辩机便将那污秽不堪、尚自昏迷不醒的汉子架到了后院,扒个精光,放到木桶里头,从头到脚的仔细清洗一番。
这汉子瘦骨支离,身量却是甚高,比玄奘还要高了一头,师徒二人忙得满头大汗,费了甚多的澡豆和好几桶热水,才将这汉子彻底洗刷干净。
师徒二人将汉子送到医馆的厢房安置好后,天色已是近黑了,师徒二人便去酒家吃了晚饭,又到昨日住宿的客栈歇了下来。
睡寝前的大半个时辰,循例是玄奘的讲经时间。
玄奘讲经时,辩机一改往日的全神贯注,不时的抓头挠腮,颇有些坐卧不安。
玄奘看在眼里,也不理会,径自将一段经文讲解完毕后,才笑笑说道:「徒儿,你入我门下的时间尚短,佛义尚未学得透彻,有些事情难免不知如何决择。
今日之事,为师并不恼怒于你,你日后随为师研习佛法的时间久了,自会生出慈悲心肠,你不必忧心,也不必妄自菲薄了。
」辩机低头向玄奘重重的行了一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脸色松了下来,低声说道:「徒儿惭愧,定会铭记师父的教诲,日后必不再犯此等过错。
」他说罢,自去打了一盆热水,服侍玄奘洗了脚,师徒二人便歇息了下来。
次日清早,师徒二人又去到那医馆。
那汉子经过老医师的调治,已然醒了过来,正自躺在床上,一双无甚神气的眸子呆呆的看着房顶,见师徒二人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缓缓向玄奘和辩机一转,便闭上了眼眸,枯瘦的脸上一片麻木,没有半分表情。
玄奘走到床前,打量了那汉子一阵,微微一笑,探手按着他的头额,扬声说道:「汝且听好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却是用上了些许狮子吼的法门,一时间,厢房里尽是回响着他洪洪烈烈的吟喝声。
那汉子茫然睁开眼眸,有些失神的看着玄奘。
玄奘看着他,又是一笑,缓缓说道:「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
以前的你已死去,如今你的性命,乃是贫僧所给予的,所以你不可轻慢之,汝可听明白了?」那汉子转动呆滞的眼珠子,缓缓打量着玄奘,过了一会,才摇了摇头。
玄奘再笑了笑,又说道:「佛门有金刚经,经里有四句偈子,正合你如今的情形,你若一时听不明白,也不打紧,有空时不妨多多琢磨。
你且听好了,偈子是这般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玄奘吟唱完偈子,也不看那汉子的回应,转身与辩机走出了厢房。
玄奘又找到医馆的老医师,交待了一些事情,就与辩机上路而去。
师徒二人望长安而行,不觉又走了十余天,这一日来到了雍丘县城。
雍丘县城乃是河南道最西面的一个城池,过了这雍丘县城,便是进入了都陵道,都陵道乃是前朝国都所在,过了都陵道,就到了京畿道,那便是长安的所在了。
雍丘乃是三国时陈思王曹植的封地,曹植被世人称之为「仙才」,七步便可成诗,所作的诗赋流传千古,《洛神赋》、《白马篇》、《七哀诗》等名篇至今仍脍炙人口,曹植身故后便是葬在了这雍丘。
玄奘一面给辩机讲述着雍丘的历史,师徒二人一面缓缓行到了雍丘城前。
这雍丘城的城门紧闭,城头上虽是笙旗升旗飘飘,却是空无一人,通往城池的道路上也不见有任何的行人,四下有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风吹过笙旗发出猎猎的声响。
然而,此时不过是日色偏西时分,离那关闭城门的天黑时分尚远着,师徒二人打量着城池,心中大是疑惑。
便在此时,一个颇有几分鬼祟的声音小声说道:「兀自两名和尚,你们是何来路?怎生在这个时候来雍丘城?」师徒二人抬头瞧了一阵,方找到那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头戴皮盔的军士,他在城头的一个垛口中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小半边脑袋。
师徒两人又对望了一眼,玄奘上前几步,合十高声说道:「这位军爷,贫僧和小徒乃是无棣县金山寺的僧人,此番前往长安参加水陆法会,途径此地,不知这雍丘城缘何会这般早就闭了城门?」那军汉啊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去长安参加法会的高僧,难怪了,不过咱不能做主,你们且等等,咱去禀报上官,看能不能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
」他说着就缩回脑袋,城头上便又回复寂静无人的光景。
师徒二人面面相窥,只得在城门前等候。
过了半晌,听得城头上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旋即有一个长着乱蓬蓬胡子、戴着明晃晃铁盔的脑袋探出垛口,那人左右扫视了几眼,压着声音说道:「城下的,可是前往长安参加法会的高僧?」玄奘仰头说道:「正是,贫僧金山寺玄奘,身后的是小徒辩机,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那人摇着乱蓬蓬的胡子说道:「某乃是雍丘县的县丞,姓张,身负看守城池的职责。
今城门已闭,即便是有紧急军情,依律也是不能擅开的,还请禅师见谅。
」玄奘皱眉说道:「张大人,这雍丘城为何这般早就闭了城门?」那张县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压着嗓子说道:「禅师,此事说来甚是话长。
某就简单与你们说下个中的……」他这样隔着城头,小声的将雍丘城提早关闭城门的原委给师徒二人述说了一遍。
原来,这雍丘城不知何缘故,半月前就开始闹鬼患。
每日一至入夜时分,雍丘城中便阴风四起来,鬼影幢幢,啾啾的啼哭之声不绝于耳,宛若鬼蜮,甚至还会出现百鬼夜行的惊悚场面。
雍丘城的知县心忧无比,便急急请来一位茅山道人作法驱鬼,不料茅山道人在作法时,被鬼物反噬,躯体凭空被撕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下场极是惨厉。
知县大惊之余,连续召了数拨术法高人前来治鬼,然而不是被鬼物所害,便是察看过城中的景况后,便二话不说的仓皇逃离了。
这雍丘城的鬼患,倒是越闹越烈了。
知县一时无了奈何,只得每日早早闭了城门,下令城中百姓过午便不得擅自出门。
幸好城中的鬼物虽猖獗,却也不侵扰百姓人家,只是四下飘荡嚎叫,城中的百姓只要闭了家门不外出,便可保得平安。
如此一来,城中的富贵人家纷纷举家搬离,剩下的一干无力搬走的平头百姓,便只好趁着阳光猛烈时分出来劳作活动,申时起便紧闭家门,不敢出门。
这张县丞不敢放玄奘师徒二人进城,却是指点他们,由这城门往南走上三五里,有一处前朝遗留的荒废庙宇,倒可以是借宿一宵,那庙宇虽已无香火,却还有残墙壁废殿,也有佛像镇护,这雍丘城的鬼物虽然猖獗,却是不敢去那处侵扰的。
张县丞说完了话,就从垛口中缩回脑袋,城墙上又是一派笙旗飘舞空无一人的光景。
玄奘见天色渐暗,既然无法进城,附近又无投宿的地方,便只得领着辩机,向张县丞所说的那座荒废庙宇行走而去。
师徒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就见着一道只剩下斑驳残破的山门。
那山门立在一座斜缓山坡的脚下,山门上的牌匾已是不知去向,那本该雕花重彩的门柱,被风吹雨打不知多少年头,如今只剩下几根灰褐色的木头勉强相连着。
师徒二人顺着山门向山坡上望去,在那杂草野树掩映当中,依稀可见一片残破不堪的庙宇建筑。
玄奘带着辩机穿过那只剩下门框的残破山门,行上了山坡。
辩机看着面前的大片残垣,搔着脑袋问道:「师父,俺看这寺庙规模甚大,比之金山寺还自宏大了几分,怎地就废弃了?庙里面的僧人哪里去了,为何不看守好自家的寺庙?」玄奘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此处应是北朝时灭佛的遗迹。
」辩机吓了一跳,说道:「灭佛?灭甚幺佛?」玄奘打量着残破的庙宇,淡淡的说道:「佛法传入中土后,日渐兴旺,至南朝时,鼎盛到了极点。
当时的梁武帝崇信佛法,不惜以帝皇之尊出家行佛事,自称为佛子。
史书中记载,梁武帝及之后的数朝间,所建的兰若数以万计。
唔,兰若乃是梵语,就是寺庙。
「「其时僧人的地位甚高,寺产不纳赋税和徭役,因而大批民众纷纷出家。
佛门最鼎盛的时期,僧人占了举国人口的一成还多,耗费国力甚巨。
所谓极盛而衰,之后的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两朝,皆以佛门侵占天下财产甚多,无益于社稷为由,下令抄没佛门财产,捣毁寺庙,强令僧尼还俗。
光是北周武帝一朝,就拆毁了寺庙四万多间,强令还俗僧尼的僧尼达三百多万,这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灭佛了。
「」道门的典籍早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
可叹当时的僧人,为世俗权势所蒙蔽,利令智昏,全然不知种下了差点毁了佛门的祸根。
此地,便应是那时被毁的其中一处名刹。
「辩机听罢,疑惑的说道:「都说佛门是方外之地,不在红尘中。
依师父所说的历史,佛门却是因帝王一己之喜而兴盛,因帝王一己之怒而衰败。
俺琢磨着,这中间总好似有些不对头,跟师父平时与俺说的东西不大一样。
」玄奘笑笑,摇了摇头说道:徒儿能这样想甚好,甚好。
不过,眼下且不说这些,得快些儿收拾出一个地方,否则今晚就没有地方歇息了,天快黑了。
「辩机搔着脑袋应了一声,便去收拾地方。
这庙宇座废弃已久,处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稍稍完好一点就只有一间四面漏风的偏殿。
其余的建筑不是倒塌了,就是被野树杂草淹没,根本无法立足。
那座本应壮丽恢宏的大殿,只剩下四面残墙,大殿里供奉的佛像,也只遗下半个残破的身躯。
玄奘走到那残破的佛像前,默默的合十行礼。
辩机折了一大把树枝,做成一把巨大的扫帚,正要去打扫那偏殿,见状便也放下手中的扫帚,走了过来,也对那佛像行了一礼,才接着拿过物事去清理打扫。
那稍稍完好的偏殿约莫数丈见方,木制的窗棱子都烂光了,只有四面坑坑洼洼的墙壁,以及顶上残存的一些瓦片可堪堪遮风挡雨。
辩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他又去拾来一些干枯的树枝,生起了一堆篝火。
师徒二人尚未吃晚饭,玄奘便从包裹中取出肉干和馒头,在火旁慢慢的偎热。
辩机又抽空捡回来一大堆干树枝,足够燃烧一个晚上的了。
废墟中多杂草野树,辩机在收集枯枝时,有那肥美的野鸡和小兽在草丛奔走扑棱,辩机当下遗憾的看了几眼,便不理会了。
他已剃度为僧,不好如以前一般为口腹之欲猎杀这些小生灵。
暮色四合时分,师徒二人坐在篝火旁静静的进食。
嚼吃了一会咸韧的肉干,辩机见玄奘的兴致不高,便说道:「师父,那张县丞将雍丘城说得如同鬼蜮一般,咱们这般夜宿左近,那些鬼东西会不会找上来?」玄奘咬了一口馒头,叹息说道:「为师不知此处荒废得如此彻底,连佛像都完全毁坏了,这回真有些失算了。
只是天色已晚,咱师徒对这附近的地形不熟,与其摸黑乱跑,就不如在此地歇下,今夜须小心便是。
」辩机龇牙说道:「师父且莫担心,俺师徒都不是吃素的,俺的两口雪特剑也不是吃素的,今夜若是有那阴邪鬼物胆敢前来,俺就一剑斩杀了,权当是积累功德了。
」玄奘点点头,不再说话,慢慢的咽吃着。
师徒二人用过晚餐,收拾好东西,洁净了手脸,静静的歇息一会。
此时殿外的天色全黑了,在那丛生的杂草和野树淹没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有些阴森起来。
出奇的是,不久前还有小兽和野鸡出没的草丛,在天色黑下后,就变得一片死寂,完全没有寻常唧唧的虫鸣之声。
只有那栖息在野树上的乌鸦,偶尔发出呀呀的几声怪叫。
45闹鬼荒废的偏殿外面一片幽寂漆黑,玄奘师徒端坐在烧得正旺的篝火旁,开始了每日循例半个时辰的睡前讲经。
玄奘这日讲的是《大方广佛华严经》的第二会,乃是讲述文殊师利菩萨解说诸般佛号的由来,他讲经素来博引旁证,娓娓道来。
辩机听得入神之际,殿外传来了一些异响。
先是有那嘻嘻格格的娇媚女子嬉笑之声,在那破败的窗户边上传来,声音酥痒痒的直挠人心,令人按耐不住要去窗边探看个究竟。
然后又有女子交谈声音在殿门之侧响起,那软糯糯的声音彼此交谈,语调甚是模糊,听不清在说什幺,然而其意甚淫媚,夹杂着依稀可闻的娇喘呻吟之声,直是动人心魄。
玄奘脸容沉静,恍若不觉,依然不徐不疾的讲经。
辩机性子跳脱,眼珠子便不由自主的往那窗外门边瞟去,窗门之外一片漆黑,他目力甚好,隐约见着有数条窈窕动人的白生生身影,在那幽暗中徘徊,又似是在招手相引。
听得秃的一声响亮,玄奘屈指在辩机头上敲了一记暴栗,淡淡的说道:「你这猴头,为师讲经,缘何不专心听讲?」辩机呲着牙,也不敢伸手去触抚那着红肿了一块的秃头,低头应了一声,重新端坐好,专心听玄奘继续讲经。
殿外的那等诱惑之声,扰响了半晌,见师徒二人不为所动,便渐渐沉寂了下去,废庙又恢复了一片幽寂,唯有玄奘讲经的声音在回响着。
过了一会,偏殿之外有异样的夜风刮起,在那呜呜的风声中,¨寻●回2网?址○百喥¨弟μ—?板╕zhux综?合∷社|区◎废庙的所有幽暗之处,皆有哀恸悲鸣之声传出,飘飘渺渺的,如婴啼妇哭,凄切得令人心惊胆战。
随着那悲恸之声,偏殿之外越发漆黑,宛若所有的光线均被吞噬了,成为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偏殿中那堆燃烧的篝火,便是囚禁在其中的唯一光明,然而此时仿佛也失去了温度,在无尽的黑暗里载浮载沉。
玄奘已讲完今日的经文,他闭目不言,静静倾听殿外传来的诸般声音。
玄奘听了一会,张目看着脸色微变的辩机,叹息说道:「为师原先是想,此地曾是寺庙,受过香火供奉,虽然佛像毁坏了,然绝不至于滋生阴邪之物,如今看来,为师是想错了。
」辩机侧头瞧着殿门外的黑暗,说道:「师父,外头的阴邪鬼物似乎甚多。
」玄奘点点头,说道:「徒儿,金刚经你能记住多少,且大声颂唱出来。
」辩机怔了怔,看了一眼淡定的玄奘,便依照吩咐,大声颂唱起金刚经来。
他的身量虽然瘦小,声音却是宏大洪亮,此时更是放开了嗓子,那朗朗的经文之声,便充盈了整座偏殿,并向殿外传扬了开去。
《金刚经》全名为《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包含根本般若的智慧,并以具有不摧、不坏、不变等七种特征的金刚,来喻智慧之锐利、光明、坚固,号称能断一切烦恼,能摧毁各种各样的邪见执着,却不为任何一种邪见所毁。
《金刚经》全经共三十二品,多达十数万字。
辩机习佛的时间不长,只记住了前面的两品,颂唱了大半刻后,便无以为继的停歇了下来。
殿外那黑暗中传来的诸般悲恸之声,从辩机开始颂唱经文起,便低哑了下来。
玄奘微笑着点头,说道:「徒儿你的性子虽跳脱浮躁,毕竟还是用心修炼的。
这《金刚经》颂唱得甚好,有了些许能断一切烦恼的意味。
」他说罢,肃然端坐在篝火旁,接着辩机适才停下的地方,朗朗的颂唱起金刚经来。
玄奘的颂唱之声甚是清朗,声音虽不甚响亮,然而字句里自含有一种平和镇静。
那经文如同流水般传出到殿外,黑暗中的啼哭声停滞了一下,又自安静了许多。
辩机听了一回,缓缓的走到靠近殿门前坐了下来。
他将背后的布包解了下来,放在腿上,一层层的揭开裹布,露出两口插在剑鞘里的雪特剑,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两口见雪剑拔了出来,用那麻裹布细细的拭擦着雪亮的剑锋。
两口雪特剑出鞘,偏殿里登时寒气大盛,那炽烈的篝火也变得黯淡起来。
偏殿之外的啼哭之声,在两口雪特剑出鞘后,又自也收敛了许多。
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玄奘颂唱完了全本金刚经,他默默的坐了一会,探手取过酒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酒水,润了润有些嘶哑的嗓子。
此时殿外的啼哭之声已然消失,寂静一片。
又过了一会,忽然有无数细碎的异响从偏殿之外传来,由远及近,仿佛有无数的鬼魅阴物在渐渐逼近过来,又仿佛是有无数肚腹行走的爬虫在围聚了过来,一股腐臭的气息也随着众多的异响之声弥漫了开来。
辩机已将两口雪特剑拭擦得雪亮无比,他皱着眉毛,炯炯的目光瞪视着殿门外的黑暗,蓦的低低的喝了一声,举手一挥,一口雪特剑飞射而出,冷电一般没入黑暗中,黑暗中即随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就哑然而止。
辩机脸色冰冷,捏住剑诀一招,那口雪特剑便从黑暗中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手中。
辩机低头一看,那雪亮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剑锋上,一缕黑色的烟气在渐渐的消失,转眼间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那偏殿之外的诸般异声,被飞剑斩杀了一名阴邪之物后,便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片刻后,那诸般异声又自鼓吵而起,声音越来越尖利响亮,震动得整座残破的偏殿似乎在摇晃,顶上的残瓦在籁籁的落着灰尘,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
在那震耳的鼓吵声中,又清晰无比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向偏殿逼近,似乎是有一只沉重无比的巨大怪物,在向偏殿走了过来。
玄奘叹息了一声,从篝火旁站了起来。
他一直避免与废庙中的一干阴邪之物正面冲突,只是在尽量用佛法护镇着偏殿,毕竟他师徒二人并非修行中人,若是跟此地众多的阴邪之物争斗起来,后果颇是不妙。
奈何事情并不如他的料想,到头来还是要见个真章。
辩机也霍然站起,从怀中掏出一条布带子,快手快脚的将两只肥大的僧袖缠绑了起来,又把那僧衣的下摆掖在腰带中,待浑身收拾利落,便持着两口雪亮的雪特剑,大声喝道:「师父莫要担心,小坐片刻,徒儿这便去将外头的阴鬼斩杀个干净。
」他说着飞身从殿门中飞身跃了出去,黑暗旋即亮起了两道雪亮的剑光,并传来一串怒喝和惨叫的声音。
玄奘失笑了一下,这徒儿,大话说得当真是豪气。
他看着殿门外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探手从篝火堆中抽出数根燃烧得正炽烈的柴火,一根一根的投掷了出去。
这些柴火被他以巨力投出,带着尖啸声纷纷插在偏殿之外的地面或是残墙之上,虽然熄灭了大多数,然而还是有数根没有熄灭。
那明灭不定的火焰,在偏殿外那无尽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亮光,这对于六识敏锐的玄奘来说,已经足够了。
玄奘大步从殿门中走了出去。
四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有许多形状怪异的影子在张牙舞爪,却是始终没有欺到他身边来。
玄奘张望了一回,见着一只狰狞的巨大阴鬼在不远处,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只巨大阴鬼的硕大头颅几与偏殿平齐,脸上青黑多毛,双目如闪动的红色的磷火,裂张着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满口的锋利牙齿如同一柄柄匕首般。
大鬼呵呵发出类似笑声的吼叫,迈开沉重的脚步,隆隆的走到近前,便俯身探出如同梁柱一般粗壮的青灰色巨爪,向着玄奘兜头攫下。
玄奘无悲无喜,月白色的衣袖一扬,一拳就向那巨爪打了过去。
彭的一声闷响,没有想像中的剧烈碰撞,玄奘蕴含着巨力的拳头如同击打在一具中空的陶偶中一般,轻易击穿了那巨大的青灰色巨爪,并深陷其中,那青灰色巨爪化作了一团黑烟,轰然四散。
大鬼痛嚎一声,化作了一团稠密的巨大黑烟,向玄奘直罩而下。
玄奘略一愣神,即随仰头大吼一声,蕴含着狮子吼法门的吼声正正的喷在那团黑烟上,那黑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泄作丝丝黑气,转眼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玄奘一举灭杀了大鬼,四周那影影绰绰隐藏在黑暗中的阴邪鬼物,似乎大吃了一惊,那啾啾的鬼叫之声收敛了许多,他身周那浓稠的黑暗,似乎也稀薄了几分。
偏殿之外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空地另外一头的黑暗当中,听得辩机不时发出叱喝之声,以及两口见雪剑划破黑暗飞溅而起的剑光,还有鬼物的惨嚎之声。
玄奘心念一动,举步向前,拾起一根尚未熄灭的柴火,将地上的杂草和熄灭的柴火等,一一引燃了起来,一时间,但见空地上火光熊熊,光明大作。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阴邪鬼物,慌乱的啾啾叫唤着,纷纷向后退了开去。
便在此时,一声凄厉诡异的长啸在黑暗深处中传出,随着这厉啸声,一阵黑墨墨的阴风在偏殿的上空凭空生起,盘旋呼啸着,黑沉沉的向下压了下来。
那阴风尚未压落,一股彻骨的阴寒先行沉降到空地,那些燃烧的杂草和柴火,被这阴寒一逼,转瞬就熄灭了,空地上便又被黑暗所吞没。
在那阴风生成时,玄奘目芒闪动,俯身拾起一块磨盘大小的残破石块,运足力气向那风眼投掷而去。
那石块被玄奘大力投出,呼啸着破开空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撞入那黑沉沉的风眼当中,便再无声息,宛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玄奘脸色一变,那黑墨墨的阴风沉沉的当头压至。
玄奘举起双袖,猛力的向上一扬,他的力气甚大,两只宽大僧袖拂起一股强烈的气旋,向着那阴风迎了上去。
那强烈的气旋与沉沉的阴风一触,听得嗤的一阵轻响,气旋尽数被吸纳入阴风当中,那阴风丝毫不为所动,依然黑沉沉的直压而下。
黑墨墨的阴风眼看着便要落在头顶上,玄奘双掌抚胸,仰头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蕴含着狮子吼法门的声波向上激喷而去,那阴风被声波一激,下沉之势便为之一滞。
玄奘见状便向偏殿奔去,一面叫唤道:「徒儿,不可缠斗,先撤回殿中。
」玄奘奔入到殿中时,辩机也一个筋斗从窗户中跃了进来,落在篝火旁。
辩机的形容有些狼狈,僧衣被撕破了好几处,幸好身上无甚损伤,他握着两口雪特剑,精光四射的眼眸警惕的盯看着殿外的黑暗,带着几分惶急的说道:「师父,那天上落下的阴风是什幺来头?俺在那阴风当中,完全看不见事物,辨不清方位,若不是得师父呼叫,得了位置,俺就迷失在里头了。
」他没有抵御那阴风的手段,早早就被罩在阴风里头了。
玄奘看着明灭不定的篝火,脸色凝重的说道:「徒儿,事情有些麻烦了。
这阴风怕是鬼道中人的手段,此地非是单纯的阴邪作祟,而是有修行中人在暗中操纵谋划,咱们师徒却是一头栽进来了。
「辩机闻言一晃手中的两口雪特剑,喝道:「师父莫要怕,俺还有可破百邪的心头热血,只要喷将出去,再配合俺的这两口长剑,管它什幺鬼道中人,都可一气斩杀了。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有些疑惑的说道:「师父,这偏殿莫不是有甚幺神奇之处,怎地那些阴邪鬼物都不进来?」玄奘沉吟着,摇头说道:「为师也看不出这偏殿有何神奇之处,若是按为师所想的,这不过是兵书上的围三阙一、虚留生路之法。
主持此地鬼物的鬼道中人,是怕咱师徒趁着混乱逃遁,故而留下一处看似安全的地方,让咱师徒驻足,实是断了咱们的逃生后路。
」辩机怒道:「那暗中之人行事这般诡谲,当真是可恶。
」玄奘抬头看着殿门外,那浓稠的黑暗似乎在不安的翻涌着,诸般的异声鬼啾又响了起来,更有不知何物发出着刺耳难听的巨物摩擦之声,渐渐向偏殿逼近了过来。
玄奘叹了口气,说道:「徒儿,该拼命了,你且听为师的安排。
」辩机用力一点头,说道:「师父尽管吩咐。
」玄奘说道:「待会为师先行冲出去,尽量敌住一干阴邪鬼物,你便伺机寻找到那隐藏起来的鬼道中人,若是找到了,就尽力斩杀之,如此咱师徒方可有一线生机。
徒儿,你要紧记,你的心头热血只可喷一口,定要用在那关键之时。
」辩机的脸色凝重,他双目炯炯的看着玄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玄奘淡淡一笑,说道:「生死自有定数,徒儿尽力而为便好了。
你此前说为师有大气运,为师深以为然,应不会如此轻易就陨落了,你莫过于担忧。
」玄奘说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除下身上的僧衣,露出一身雪柱般精实的筋肉。
他将僧衣卷成一条,凑在篝火山点燃了,一时间僧衣如同火炬一般猎猎燃烧,偏殿中光明大作,他便俯身向殿外冲将出去。
他堪堪冲到殿门前,忽然停顿了下来。
偏殿之外,生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那黑暗之中的阴邪鬼物纷纷发出惊惶的悲鸣,紧接着,有人在黑暗中撕心裂肺的长吟道:「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
火发南方,炎之雷,瞬!」吟唱之人的声音甚是嘶哑,元气也颇不足,勉强的提气发声,长吟至最后几个字,已然全是破音了,不过终究是勉力吟完了。
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红光一闪,接着一声霹雳响起。
漆黑无光的天空被一道煌煌的红色电光撕裂成两半,天空中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
那巨大的霹雳声响过后,偏殿之外的黑暗也稀薄了不少,淡淡的星月之光隐隐透下,不再复之前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
一个带着几分阴测测的声音在黑暗虚空中,气急败坏的喝道:「五行道法?来者是何方道友?何故破去本尊的百鬼大法?」在那些微的亮光中,隐约可见到一条竹竿般的高瘦身影,摇摇..nét晃晃的站在一道残破的围墙之上,一头长长乱发随风飘舞。
这高瘦身影也不说话,只是举手在空中画咒。
随着那咒法的渐渐成型,身影四周的黑暗在快速消散,清明的星月之光在天空中洒照而下,只见那阴暗的角落里,一些小兽般的奇形怪状鬼物在惊惶奔走逃遁。
接着,高瘦身影又自嘶声长吟道:「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那阴测测的声音怪叫了一声,在一处架着几根腐朽横木的颓垣之下,一道诡异的黑气蓦地腾空而起,那黑气在空中急旋了数圈,在数息间,就呼呼的将那残余的黑沉沉阴风和周围的大片黑雾,尽数吸纳入了进去,接着挟了一阵凄厉的鬼啸之声,向远方席卷而去。
玄奘站在殿门前,正自惊疑,忽觉身畔生风,却是辩机从身边抢了过去。
此时笼罩废庙的黑暗已然消退,星月之光映照得一片清明。
辩机抢前数步,对着天空中那远去的黑气厉声喝道:「妖邪哪里走,吃俺一剑。
」他嘴上虽说是一剑,却是双手一扬。
只见两口明晃晃的雪特剑从他手中飞出,如同惊虹一般,带着茫茫的冰寒白气,瞬间就越过十数丈的距离,电贯入那黑气当中。
黑气当中传出一声惨嚎,却是加快了速度,风驰电制的远遁去了。
空中有一蓬黑色鲜血纷纷扬扬的洒落。
辩机捏着剑诀一招,在虚空中的盘旋的两口雪特剑转了一个圈子,轻巧巧的飞回到他的手上,两口剑的剑锋上皆是雪亮无痕。
便在此时,那以一道雷火霹雳驱走了鬼道中人,乱发飞扬的迎风站在那残破围墙上的高瘦身影,忽然摇晃了几下,啪的一声,软软的摔将在地上。
辩机吃了一惊,正要上前仔细察看,他方自小心翼翼的走前了两步,就听得偏殿中传来咕咚的一声,辩机回头一看,却见玄奘也一头栽倒在地上。
辩机心头大惊,当下顾不得那高瘦身影的死活,返身奔入殿内,扶过了玄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