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刘建没想到,他前脚刚走,霍子孟後脚就解散了群臣,即使他攻下昭阳宫,也注定只是扑一个空。
而且还深陷宫中,一旦吕氏反应过来,双方必将爆发一场血战。
视野中,已经能看到分散在四门的卫尉军开始集中,方向正是昭阳宫。
「蠢材!」吴三桂大摇其头。
刘建的主力只有中垒军一支,人数不过七百。
卫尉军却足有六千,即使一半驻守北宫,南宫可以调动的也有三千。
只需一名良将,即使刘建有内应,也完全可以集中兵力,直切乱军後方,把刘建困在宫中。
可惜自从乱军入宫,吕淑的应对就全无章法,明明兵力超过对方,自己却龟缩在靠近北宫的玄武门上,只派人把分散各处的军士驱往昭阳宫,与乱军拼杀。
明明军力占优,却一股一股送上门去,被乱军一次次以多胜少。
眼下虽然还勉强守着昭阳宫,但局面已经岌岌可危。
吴三桂「啧啧」连声,「被一帮乌合之众打成这样,吕家那位爷真是蠢猪一般。
只要给我二百人,不,只需一百人,我就能直杀进去,砍掉刘建的脑袋!」头顶一个声音说道:「你可小看那帮乌合之众了。
」程宗扬抬起头,「五哥!」第五章卢景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衣服,贴在阙楼的檐角下方,犹如一片模糊的阴影,毫不起眼。
阙楼上此时站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此时兵荒马乱,有五哥这样的强手坐镇,程宗扬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笑道:「五哥真是好身手,偌大的南宫也能来去自如,四哥呢?」「他去了北宫。
」卢景鬆开手,轻飘飘落在地上,「那帮家奴看上去乱成一团,实际上杂而不乱,能把一帮乌合之众调节这般模样,刘建手下有高人啊。
」「高人?在哪儿?」卢景抬手一指。
程宗扬功聚双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宫外的乱军之中有一辆单辕马车,一名身着苍黑色衣服的年轻人站在黑色的伞盖下,手持铁如意,指挥若定。
在他的指挥下,那些乌合之众如臂使指,或是奔前,或是突後,打得有声有色,面对装备精良的卫尉军也不落下风。
程宗扬只看了一眼,紧接着往旁边看去,果然看到一身黑衣,面罩轻纱的齐羽仙。
这个灰衣人的来历,他已经能猜出来了。
「黑魔海还真看得上刘建,把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那个年轻人不仅作为乱军的核心出现在刘建身边,还有齐羽仙贴身保护,九成是黑魔海精心培养的人物。
卢景翻着白眼道:「那厮若是死在此处,他们可是亏大了。
」话音未落,眼前局势又变,一帮家奴将宫外一株半人粗的樟树砍倒,架在车上,当作冲车撞击宫墙。
昭阳宫的宫墙只是一层薄薄的夯土墙,没几下就被撞开一个大洞。
那些家奴蜂拥而入,直奔东阁的寝宫而去。
宫里一队卫尉军没来得及逃走,眼看无路可退,只好返身厮杀。
殿前铺满地毯的广场上顿时刀光四起,血肉横飞。
厮杀间,连殿前的灵棚也被撞倒,里面供奉的天子牌位掉落在地,随即被人踩了上去。
拼杀中,有人跃上台阶,试图闯进寝宫。
忽然刀光一闪,一柄长刀匹练般从他腰间劈过,将他凌空斩为两段。
一名面上带着刀疤的大汉从殿中迈步出来,他双手握着一柄长近六尺的斩马刀,双臂肌肉隆起,仿佛要把皮甲撑破,腰间别着五把长短不一的刀剑,还缠着一条流星锤,整个人如同一个行走的杀人机器,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百战之士独有的逼人杀气。
卢景眼角跳了一下,「居然是这小子。
」「五哥,你认识?」卢景悻悻道:「老四跟他打过架。
在皇图天策。
」看五哥的表情,斯明信当时恐怕还吃了亏。
程宗扬倒了一口凉气,「还有这种猛人?他是谁?」回答他的却是蔡敬仲,「车骑将军属下长史,赵充国。
」赵充国犹如一头猛虎横冲直下,转眼就将整条台阶扫得一乾二净,所有闯入者,无论是刘建手下的家臣门客,还是卫尉军,统统一刀两段,不留半个活口。
等他最後一刀劈下,将一名剑客连人带剑劈成两截,汉白玉石阶就像被血洗过一样,一片殷红。
如此凶悍血腥的场面,把搏杀的双方都彻底镇住了。
金蜜镝双手握剑,立在阶上,他鬚髮飞扬,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天子灵寝在此!尔等安敢侵扰!」残余的卫尉军仿佛捞到救命稻草,纷纷嘶声叫道:「将军救命!」王子方横刀挡在金蜜镝身前,高声道:「金车骑在此守护天子灵寝!踏上此阶者,格杀勿论!」刘建眼中露出一丝阴霾,咬牙道:「老匹夫!」旁边的太子妃成光用羽扇掩住半边面孔,柔声道:「殿中不过枯骨一具,不必再节外生枝。
此人眼下还死不得,更不能死在太子你手中。
」刘建忍下这口气,然後换上笑容,命人驱车上前,拱手道:「先帝灵寝不可惊扰,有劳金车骑在此守护。
待我扫平逆贼,必定论功行赏!」金蜜镝冷冷看了他一眼,「叮」的一声,长剑刺进脚下的石阶中。
刘建讨了个没趣,再看到宫里的群臣跑得乾乾净净,更是心下大恨,拂袖退回阵中。
一名佩着银印青绶的官员驱车过来,焦急地说道:「卫尉军全军攻至,只靠我中垒一军怎么抵挡!虎贲军呢?怎么还没来?」成光道:「刘中垒稍安勿燥,太子自有安排。
」中垒校尉刘子骏怒道:「我身家性命都押在上面了,你们若是……」忽然一名家奴叫道:「看!」众人扭过头,只见东北方向一股浓烟笔直升起,直刺青天。
齐羽仙望着远处的烽烟,美目微微闪亮,轻笑道:「恭喜建太子,虎贲军已攻取武库。
」刘建大喜过望,「仙姬妙算!好!好!好!」「武库?」刘子骏眼珠一转,改口道:「建太子,你答应过的可莫忘了。
」刘建笑道:「子骏兄放心,朕登基之後,子骏兄自当裂土而为诸侯。
」刘子骏乘车返回军中,一边叫道:「诸军听令!一旦攻灭吕氏,全军上下尽皆重赏!」中垒军轰然应诺。
刘建转身道:「苍先生,眼下怎么办?」那名身着灰衣的年轻人指挥众人,将宫中残存的卫尉军扑灭,然後一挥铁如意,「攻阿阁,取白虎门。
」武库升起的浓烟,半个洛都城都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扬心下不禁一沉,武库是汉国储藏兵甲的重地,里面囤积的武器、铠甲不下百万,弓弩、箭矢更是堆积如山。
刘建拿下武库,分分钟就能把自己手下的家奴全部武装起来。
更重要的是武库紧邻北宫,与太后居住的永安宫相去不远。
刘建的乱军攻下武库,兵锋直指永安宫,原本兵力占优的卫尉军顿时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程宗扬最希望见到的局面,莫过于吕氏和刘建打得两败俱伤,他原本还觉得吕氏势力庞大,又是有备而来,担心刘建以卵击石,没折腾几下就被吕氏轻鬆灭掉。
谁知吕氏这帮族人蠢猪一样,平时夸夸其谈,乱象一起却应对失措,反而被刘建带着乱军连连抢得先手。
眼下武库一失,乱军逼近永安宫,程宗扬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吕淑的应对。
果然,刚从各处涌往昭阳宫的卫尉军还未结成战阵,後队便调头撤回,奔往北宫,完全放弃了对南宫的掌控。
中垒军随即杀出,滚汤泼雪般将残存的卫尉军尽数击溃,一路杀过雲台、兰台,直逼阿阁,同时分兵攻取各殿,要不了多久就能攻占整个南宫。
程宗扬忍不住道:「南军不是有六千人吗?南宫这才多少?一千多顶天了,剩下的四五千人难道都在北宫?」蔡敬仲道:「哪里哪里,北宫也就一千多吧。
要不然吕卫尉怎么会这么着急把人都调过去呢?」「南宫一千多,北宫一千多,剩下那三千呢?」蔡敬仲淡淡道:「在简册上。
」程宗扬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吃空饷?」「你以为呢?」「连禁军的空饷都敢吃?」程宗扬都不敢相信。
「就是禁军才好吃空饷。
」蔡敬仲耐心地教诲道:「一来方便,卫尉军近在咫尺,吃着顺口;二来安稳,里里外外都是自家人,不虞走漏风声;三来实惠,卫尉军兵饷充足,一个顶边军十几个;四来放心——谁也没想到还有真让卫尉军打起来的时候不是?」望着那帮家奴组成的乱军乌泱泱杀过阿阁的广场,程宗扬真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吕家那帮人这么不靠谱,自己早该躲得远远的,还打什么坐山观虎斗的如意算盘?这会儿卫尉军跑得比风还快,老虎可是奔着自己的长秋宫来了。
「这会儿真打起来了,他们怎么办?」蔡敬仲抬起双手,将貂蝉冠仔细扶正,然後慨然说道:「真打起来,当然要靠我们阉党了。
」「诸内宦听令!」蔡敬仲振臂呼道:「皇恩浩荡,我等当以死报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下方的内侍大叫道:「以死报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长秋宫前的台阶有三十六级,每一级宽度都在三尺左右,高近一尺。
当乱军冲过空无一人的阿阁,迎面便看到一个古怪的阵势。
百余名内侍手执枪棒,列成战阵,在他们身後,是近百名期门武士。
看到乱军冲来,不少内侍都脸色苍白,手中的刀枪都在发抖,但没有一个人调头逃跑。
当一名擅长剑术的门客跃上台阶,一名有品秩的内侍尖声叫道:「杀!」六七支长矛一起捅来,那名门客轻蔑地一笑,飞身掠起,往那名内侍扑去。
他今日已经斩首三级,其中还有一名执金吾,区区几名太监,无非是送人头的。
他想的没错,那名内侍手底稀鬆,门客长剑一圈,便切断了他的喉咙,接着顺势一推,人头便高高飞起。
飞溅的鲜血中,一支利箭蓦然钻出,那名门客怒吼一声,奋力挡格,终究慢了一线,被利箭重重射进胸口,身体被带得往後飞出丈许,然後跌落下来,沿着台阶一路滚到阶下。
敖润张开铁弓,重新搭上一支长箭,往下瞄去。
乱军随後杀来,那些内侍初次上阵,不免手慌脚乱,刚一交锋,就被砍倒数人。
幸好人多势众,又占着地利,才勉强挡住第一波攻击。
那帮乱军一路追杀,早已经跑得全无章法,冲在最前面的是几名身手过人的豪士,後面是三五成群的门客家奴。
第一波击受挫,他们在台阶下方略微整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二十人,重新冲上。
那帮内侍怪叫着杀上前去,虽然打退了乱军的第二波冲锋,但伤亡大增,不少死伤者都是一个照面就被砍倒。
程宗扬看出来了,那帮内侍有几个像是练过的,但大多数都是白送,这么打下去,再有一波,就得死完——蔡爷刚才的话言犹在耳,那信心,好像那帮阉人全练过葵花宝典一样,跟现实反差太大了。
程宗扬忍不住朝蔡敬仲看去,只见死太监一脸遗憾,好像很不满意的模样。
这也难怪,打成这鬼样子,谁要能满意就活见鬼了。
可蔡爷的遗憾有点奇怪……程宗扬不由琢磨起来,难道这帮内侍里面还有高手?「马臣。
」蔡敬仲开口了,「去。
」程宗扬精神一振,高手来了!马臣本来躲在後方,被蔡常侍直接点名,只好青着脸上前,结果脚下一软,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还没爬起身,就被乱军按住砍了脑袋。
看到马臣的惨状,那些内侍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蔡敬仲厉声道:「为太后尽忠的时候到了!杀光那些逆贼!临阵逃脱者,诛九族!」说着蔡敬仲又接连点了几个人的名,被他点到的人都是一脸悲壮,狂叫着上前厮杀,结果最厉害的一个挡了三招,剩下的只能算是瞎比划,没两下就全被乱军砍了脑袋。
蔡敬仲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眼看乱军越来越多,气势越来越盛,程宗扬愕然道:「这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高手呢?」蔡敬仲比他还奇怪,「高手?在哪儿呢?」「你点的不是高手吗?」蔡敬仲冷哼一声,阴声细气地说道:「你是市面上的小册子看多了吧?我们太监又不是神仙,哪儿有那么多高手?说来也是外人对我们多有误解,孰不知我们阉党杀敌从来都不讲什么身手,全凭着一颗赤胆忠心……」这意思是他们全靠意念杀敌?「你点他们的名,是因为他们太忠心?」程宗扬使劲把蔡爷往深刻里想。
也许他是借机剪除太后的羽翼……「不是。
」蔡敬仲专注地盯着下方,「是因为他们借给我的钱比较多。
」程宗扬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自己怎么总是犯蠢呢?蔡爷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吗?难怪他主动请旨,要求带人冲锋在第一线,他这是找机会把自己的债主都幹掉啊。
「时间有点紧,只凑了这么点。
颇有几个投钱的大户这回错过了……」蔡敬仲喟然叹道。
眼看着那帮内侍死得七七八八,蔡敬仲意犹未尽地说道:「徐璜呢?该轮到他了。
」「他还昏着呢。
」「那就左悺吧。
」左悺晕头晕脑地被带出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手里就被塞了把刀,然後被人推到阵前。
望着台阶下方的乱军,左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後当场就跪了。
他趴在石阶上,身边抖得跟筛糠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必担心。
」蔡敬仲不知何时从阙楼上下来,他亲热地扶起左悺,温言说道:「蔡某此番与大伙并肩杀敌,为国效力,为太后尽忠,死而无悔!来来来,你站我旁边……」蔡敬仲不由分说地挽起左悺,拖着他冲进敌阵。
敖润小声道:「程头儿?」程宗扬叹了口气,「要是老徐,我就拦住了。
可左悺……」他攒着眉头想了半晌,无奈道:「我跟他的交情真没到这份儿上……」程宗扬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打仗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别人厮杀的时候,不管杀人的还是被杀的,无不是神情激烈,有的激昂慷慨,有的奋不顾身,胆小的畏手畏脚,倒霉的惨不忍睹,可蔡爷就跟旅游似的,在乱军丛中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不但全鬚全尾,身上连血都没沾上几滴,胜似闲庭信步。
至于左悺,被他送进去就没影了。
就这么前後挡了三波攻击,蔡敬仲第一批挑选出来的百余名内侍已经死了个乾净。
从北宫来的内侍远不止此数,只不过剩下的都被他安置在门楼内,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大清楚,只听说乱军来势凶猛,外面打得很激烈,死了不少人,幸好蔡常侍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接连打退乱军,才力保宫门不失。
此时乱军终于彻底平定了昭阳宫,以中垒军为首的主力开始向长秋宫方向移动,接连攻占雲台、兰台,汇聚在阿阁的广场上。
「什么?被长秋宫一帮内侍打退了?」刘建满脸意外。
卫尉军北撤,其他殿前执戟、剑戟士、两厢骑士……群龙无首,不是战死就是随卫尉军逃走,南宫已经尽落己手,他接连夺下雲台和兰台两地,都没有遇到半点抵抗,谁知会被一群阉人挡住。
一名家臣伏在车轮旁,额头鲜血直流,喘着气道:「那些内侍犹如癫狂,死战不退,我等攻了几次都没能打进去。
」刘建怒喝道:「废物!」那家臣额头贴在地上,「属下该死!」成光一手轻轻摇着羽扇,长长的孔雀翎毛在风中摆动着,摇曳生姿,半嗔半叹地说道:「若不是仙姬神机妙算,单靠这些人,哪里成得了事?」「快滚!」刘建斥退家臣,然後犹豫了一会儿,往旁边看去,「齐仙子,你看呢?」齐羽仙望着广场另一端的长秋宫,淡淡道:「军伍之事,当问苍鹭。
」「苍先生,你看该怎么打?」那个年轻人一手握着铁如意,目光专注地盯着长秋宫,然後道:「此处地势高狭,易守难攻。
但楼阁密布——方今之时,天乾物燥,当以火攻之。
」刘建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位苍先生不知来历,年纪轻轻却精于兵法,尤其擅长于两军交战,短兵相接之际的细微调动,问题是他对兵法之外的事理似乎一窍不通,说要攻下长秋宫,就立刻拿出最简单直接的方案:火攻。
全然不考虑火烧长秋宫的後果——皇后的寝宫那是随便能烧的吗?天子那边刚死,自己这边就把皇后给烧了,还讲不讲政治了?还想不想当天子了?齐羽仙道:「皇后眼下还死不得。
换一个。
」苍鹭双眼从右至左,沿着长秋宫的宫墙移到最西端。
长秋宫西侧与南宫的城墙相邻,两者只相隔一条夹道。
他举起铁如意道:「待攻下白虎门,与宫墙已近在咫尺。
只是长秋宫地势太高,宫墙比外郭的城墙还高出一截,除非从武库运来攻城的长梯,才好攻打。
」刘建道:「我这便让人搬来雲梯!」苍鹭摇了摇头,「若是从武库运来雲梯,至少要一个时辰。
兵贵神速,耽误不得。
」「计将安出?」「兵不厌诈。
」苍鹭道:「请建太子先往劝降。
我在此整军。
」这是要强攻了。
虽然免不了死伤,但刘建觉得还能接受。
那些期门武士虽是精锐,但顶多百余人,此时自己手下的家奴连同中垒军,数量不下三千,只要腾出时间,集合人马,堆也把他们堆死了。
一旦打下长秋宫,那个身轻如燕的赵后落入自己掌中……刘建心头一片火热。
他驱车来到长秋宫前,高声呼道:「朕顺天承运,奉先帝遗诏,继承帝位!宫中诸人尽可放心,待朕荡平吕氏逆贼之後,尊赵皇后为太后,移居永安宫,赵氏子男尽数封侯!」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只有一位佩貂带珰的中常侍立在阶上,怕冷似的双手拢在袖中,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等刘建说完,两边冷场了一会儿,然後蔡敬仲木着脸道:「我呢?」刘建不由一滞,两军对阵,公然向敌方讨赏,这么厚脸皮的东西,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刘建忍住气,爽朗地哈哈一笑,「晋中常侍!」「中常侍?」蔡敬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色,然後面无表情地扬起脸,「我现在就是。
」「封侯!」蔡敬仲想了一会儿,「还有吗?」刘建牙齿差点咬碎,「赏千金!」蔡敬仲不屑地冷哼一声,木着脸道:「堂堂江都王太子,就给一千金铢?这数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起码得这个数……」他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万金?」蔡敬仲摇了摇头,「一口价,十万金铢。
」刘建气得笑了起来,「蔡常侍,你是拿我开心的吧?」蔡敬仲手指漫不经心地摇着,忽然间曲指一弹,一支折去尾羽的断箭破袖而出,直刺刘建心窝。
刘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那支断箭射到胸口,然後透衣而入,正射在衣内的护心铜镜上,发出「叮」的一声震响。
刘建一跤坐倒,胸口像被铁锤击中,剧痛之下,几欲吐血。
旁边的太子妃成光大惊失色,几乎要弃车而逃。
但她还没来得及下车,周围的家臣门客便鼓噪着抢上前去,举盾护住车驾,往後退去。
程宗扬按手按在敖润张开的铁弓上,摇头道:「他要死了,吕氏就赢了。
刘建这厮,眼下还死不得。
」敖润箭矢微微一偏,瞄向那个手持铁如意的年轻人,可惜距离太远,自己的铁弓够不着。
苍鹭声音响起,「中垒军!」他一挥铁如意,「进攻!」已经集合完毕的中垒军闻声而动,他们排成一个十五人宽的方队,缓步踏上台阶。
走在最前面的士卒顶盔贯甲,手执重盾,每伍以一人为首,左右两翼各有两人,前端三个伍形成三个突出的箭头,後面是两排持戈的甲士。
再往後,是身披轻甲,握着环首刀,惯于冲锋陷阵的锐士。
那些期门武士同样排成三组,由吴三桂站在最前方。
等中垒军走到长阶的三分之一,吴三桂暴吼一声,挥矛往下扑去。
二十余级的长阶转瞬被甩到身後,吴三桂高高跃起,从重盾手头顶跃过。
後面持戈的甲士纷纷挺戈攒刺,吴三桂一个鹞子翻身,身体几乎贴着雪亮的戈锋擦过,直接扑进敌阵。
落下的同时,吴三桂便挺起长矛,将一名军士连人带甲刺得通透,接着抬脚踹住那人胸口,将血淋淋的长矛拔了出来,顺势往後一摆,用矛尾将身後两名军士扫倒。
中垒军虽然还在往前移动,但阵型已乱,後面的期门武士趁势掩杀过来,他们放开两翼不理,朝中路猛攻。
中垒军被吴三桂突入阵中,前面几排军士腹背受敌,不多时就被撕开防线。
那些期门武士与吴三桂会合一处,继续往前猛攻,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把中垒军的方阵剖开。
苍鹭举起铁如意,往车上一隻乌黑的鼙鼓敲去,那鼙鼓只有尺许大小,敲出的鼓声却雄浑有力,震耳欲聋,一声一声仿佛在人心头震动。
中垒军闻声变阵,由方阵转为偃月阵,将突入阵中的期门武士包围起来。
最前面两个伍的重盾手宛如挑起的月牙,往众人的後路切去。
眼看中垒军就要合围,忽然一隻手按在鼓上,震耳的鼓声立即消散。
齐羽仙望着阵中如狼似虎的吴三桂,然後抬起眼,往阙楼上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到某个人的身影。
她挑起唇角,纤手在遮掩在面纱下的唇上微微一按,然後摊开手心,轻轻吹了口气,给了阙楼上某人一个飞吻。
雲丹琉去宫中安置救回的天子近侍,听到鼓声刚兴冲冲地杀过来,谁知赶到阙楼,正好看到这一幕,立马斗志爆表,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她一把扯住程宗扬,脸色不善地问道:「她是谁?」程宗扬半点儿犹豫都不带地说道:「一个贱人!」雲丹琉哼了一声,然後探出身去,毫不客气地朝齐羽仙回敬了一个中指。
齐羽仙嫣然一笑,迎上狼狈逃回的车驾,对刘建低声说了几句。
苍鹭一挥手,铁如意击在铜锣上,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
击鼓而进,鸣金而退,这是汉军最基本的作战信号。
听到鸣金,中垒军缓缓往後退去,逐步脱离战斗。
半刻钟後,中垒军全部撤至阿阁。
那些乌合的家奴和门客分出两队,一支往西攻占白虎门,一支往北奔玄武门,中垒军则拥着刘建转而往东,攻崇德殿。
乱军兵分三路,但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长秋宫。
雲丹琉满腔斗志无处发泄,不由大失所望,「不打了?」「那个贱人……」程宗扬悻悻然骂了一声。
齐羽仙貌似给自己面子,罢手退兵,其实彼此都明白,刘建此时在宫里能够倚仗的,就是这七百人的中垒军。
期门武士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自己这些人帮忙防守,中垒军想攻下长秋宫,至少要损失一半,即使能攻下来,也等于打残了。
所以齐羽仙才会退让,她什么都没说,但以行动告诉他,至少此时,黑魔海没有与他火拼一场,两败俱伤的意思。
第六章武库的烽烟还未散去,又是一道烽烟升起,这一回却是在北宫的背後。
卢景眯着眼看了一下方位,「是夏门。
」夏门是洛都北门,武库、南宫,再加上夏门,乱军已经对北宫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如果换作以前,有卫尉军在,只守一个北宫应该不在话下,但这会儿程宗扬得知卫尉军一大半都只存在于简册上,看着烽烟,心里不由揪了起来。
刘建该不会直接一波攻下北宫,幹掉太后,尽诛吕氏,然後真的登基为帝吧?要真是如此,还不如刚才就让老敖把他射死呢。
宫中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渐渐停歇,终至于无声。
片刻後,号角声从宫中各处次第响起,预示着整个南宫都已经落入刘建手中。
长秋宫周边一片冷清,乱军早已撤离,刘建只留下一队人马控制白虎门,顺带监视长秋宫,毕竟在他眼中,皇后虽然尊贵,但份量还及不上他手中那颗沉甸甸的传国玉玺。
程宗扬已经接到秦桧传来的消息,攻占夏门的是步兵校尉刘荣,加上占据武库的虎贲校尉刘箕、攻占南宫的中垒校尉刘子骏,北军八校尉已经有三支进入洛都,站在刘建一边的士卒超过两千。
刘建征召的门客、家奴,总数已经接近三千,而且还有人不断前来投奔。
让程宗扬意想不到的是,投入刘建麾下的,除了一批刘氏宗亲,还出现了一些其他身影。
比如已经去职的前任射声校尉陈升,此时就带领家奴奔赴南宫,与师丹等人一起,共讨吕氏。
程宗扬悻悻道:「中行说这厮真是……」程宗扬不喜欢那个总爱跟自己找茬的死太监,但不得不承认以中行说的臭嘴巴,能在天子身边混这么久还没死,这厮确实有点本事。
陈升、师丹等人都是天子近臣,与弑君的吕氏不共戴天。
程宗扬原本想着以皇后的名义,把他们召为臂助,谁知会被中行说那厮抢了先。
刘建只是诸侯王太子,在朝中的声势别说与吕氏相比,就是比起赵王也差得远,但中行说用假传遗诏给刘建套上大义的光环,再加上玉玺、虎符,轻而易举就把这些失势的天子近臣拉到刘建一边,使得刘建声势大振。
原本势单力孤的刘建,转眼间就有了一批用得上的文臣武将。
而原本声势煊赫的吕氏,在吕冀受伤後就变得群龙无首,前退无措。
手握兵权的吕忠、吕戟、吕让等人至今不见踪影,吕淑则带领卫尉军退入北宫,龟缩不出,士气大跌。
此时刘建已经占据南宫,并且挥军将北宫三面围住,只留下西面,然後打开武库,不停搬运各种器械,在北宫苍龙门外列阵,摆出大举攻城的阵势。
从长秋宫的阙楼无法看到北宫东侧的军阵,但这不妨碍卢景等人凭借纸上信息,对局势作出推断。
「围三阙一,倒是个懂行的。
」卢景随手在地上画下南北二宫以及洛都的地形,指点道:「永安宫在北宫东北角,西边的濯龙园大都是荒地。
如今乱军三面合围,引而不发,只留下西面一条生路,目的是要动摇守军的军心士气。
」他在北宫苍龙门的位置打了个叉,「一旦东门失守,守军势溃,只能往西逃蹿,永安宫就立刻落在乱军手中。
所以乱军不动则已,一旦攻城必定全力以赴,好一鼓作气打下苍龙门。
」程宗扬道:「北军八校尉,来了中垒、虎贲、步兵三支,其余五支呢?」蔡敬仲道:「长水校尉吕戟昨晚喝醉了,这会儿还没醒。
屯骑校尉吕让和越骑校尉吕忠已经赶赴军中,不过他们走时宫中还未曾生变,路上没有耽误的话,这时候也该到了。
」「吕巨君呢?」程宗扬亲眼看到吕巨君在弑君一事中的举动,对他的去向也最为关注。
但一向无所不能的蔡敬仲这会儿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吕巨君的动向一无所知。
「北军八校尉,三个姓刘,四个姓吕,还有一个呢?」「八校尉中唯一一个异姓,是胡骑校尉桓郁,」蔡敬仲道:「胡骑营在北邙以西池阳宫,这会儿双方的使节恐怕都在往那边赶。
」「桓郁倾向于哪一方?」「难说。
」蔡敬仲道:「以眼下的局面来看,很可能是谁先到谁赢。
」程宗扬想了片刻,「咱们也派个人去。
不管成不成,总是要试一把。
」蔡敬仲道:「谁去?」这个人选并不好挑,首先速度得快,刘建和吕氏的使节此时都已经赶到半路了,去得太慢,桓郁已经作出选择,不仅白跑一趟,可能还会把命送到那里。
其次必须是有官方身份的,卢五哥脚程是够了,可他找上门去,桓郁也得能信他。
最後还必须靠得住,长秋宫那帮内侍自己一个都不敢用。
如果单论身份,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单超,他身为中常侍,天子近臣,与桓郁多有来往,更容易获得信任。
但他现在是众矢之的,一出宫说不定就会被人追杀,反而弄巧成拙。
程宗扬道:「老敖,你去一趟。
」敖润好歹有个治礼郎的身份,奉皇后谕旨,召桓郁护驾也说得过去。
更重要的是敖润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不仅有眼色,嘴巴也会来事。
「成!」敖润道:「不过程头儿,你得给我找个带路的,那地方我没去过,怕跑错路耽误事。
」「你去找班先生。
洛都的地头蛇都在他那边,让他找个路熟的。
」敖润答应下来,背上铁弓就要离开,程宗扬叫住他,「空口无凭,你带份诏书再去。
」长秋宫内愁雲惨淡,那些妃嫔刚刚失去丈夫,如今连性命也危在旦夕,宫里到处是压抑的抽泣声。
妃嫔的居所是在长秋宫北侧的西宫,赵飞燕一时心软,把她们连同随侍的宫人都带到了长秋宫。
长秋宫虽然宫室甚多,还能安置下来,不过也人满为患。
赵氏姊妹此时都在寝殿,合德一夜未睡,又几乎是零距离地目睹了宫中惊变的整个过程,心力憔悴,此时支撑不住,已经睡去。
只是她昨晚受惊过度,即使睡着也噩梦连连,不时惊醒,赵飞燕一直在旁守着,每当妹妹惊醒,便握住她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低声呵哄着她入睡。
听到需要诏书,赵飞燕只点了点头,柔声道:「外边的事妾身也不懂,有劳公子费心了。
」那枚皇后之宝就放在案上,旁边还有几份空白的诏书。
程宗扬只好自己动手写了一份诏书,以皇后的名义召桓郁护驾,然後给赵飞燕念了一遍,没有异议,便用过印玺,交给敖润。
看着敖润带上诏书从暗道离开。
程宗扬鬆了口气,接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他一整晚目不交睫,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这会儿鬆懈下来,倦意一阵阵涌来,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上一觉。
罂粟女、蛇夫人和尹馥兰此时都在寝殿,程宗扬露出倦意,三女便齐齐过来伺候。
为了安全起见,原本在殿内服侍的宫人内侍都被打发出去,再无旁人。
程宗扬到偏殿找了一张宫人平常歇宿的床榻,倒头躺下。
罂粟女坐在榻上,把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舒舒服服枕好,一边轻柔地给他按摩头部。
蛇夫人帮他除下靴子,解带宽衣,尹馥兰用铜盆打了净水,拧了条手巾,过来给他擦洗。
程宗扬闭着眼睛道:「刚才外面打起来,宫里怎么样?」罂粟女道:「别处还好,就是靠近宫墙的几处庭院有流矢飞进来,几个妃嫔吓哭了,有的说要逃到西宫去,哭的闹的乱成一团,幸好雲大小姐在宫里,过去喝斥一番,让她们想哭的,都关上门去哭,谁要再闹,都丢出宫去,扔给乱军,那些女子这才安分下来。
」程宗扬不禁莞尔,又问道:「定陶王呢?」「还没醒呢。
」蛇夫人道:「奴婢方才去看了,那小家伙睡得正香。
服侍的宫人熬了粥,也舍不得叫醒他。
」程宗扬睁开眼睛,「昭仪呢?找到了吗?」罂粟女道:「主子吩咐完,奴婢就去找了,但没找到。
主子说的那间宫室里面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友通期被禁绝六识,肢体僵硬,不可能是她自己走的,那会是谁呢?自己知道友通期还活着,旁人可未必知晓,万一把她当成尸体埋了……程宗扬心下暗叹,万一她真是被活埋了,那未免太冤……也太惨了。
他本来困倦得连眼睛都不想睁,这会儿心绪乱了起来,又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了一会儿,然後坐起身来,吩咐道:「让王孟带些吃食,去一趟昭阳宫。
金车骑在那边守护天子灵寝,恐怕连食水都没有准备。
」罂粟女答应下来,程宗扬又道:「让长伯带人在宫外巡视,尤其是靠近城墙的位置,别让乱军潜进宫内。
」「是。
」罂粟女道:「主子安心睡一会儿吧。
有卢五爷在,不妨事的。
」外面有卢景和蔡敬仲在,比自己守着都让人放心。
程宗扬倒头躺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等罂粟女离开,蛇夫人往博山炉里添了几颗压制成鹿羊之类的小兽状香料,然後俯下身,媚声道:「主子要谁伺候?」外面战乱未息,局势瞬息万变,程宗扬哪里有什么寻欢作乐的心思?他本来想摇手拒绝,好自己安安稳稳睡一会儿,补充消耗的精力。
可蛇夫人媚艳的面孔越贴越近,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身体立刻起了反应。
程宗扬勃然大怒,一把拧住蛇奴的手腕,杀气喷薄而出。
这种时候还敢玩惑术,到底是什么居心?这贱人真是找死!蛇夫人头一次感受到主人如此强烈的杀气,吓得脸色都变了。
更让她惊恐的是,主人的修为竟然变得这么强。
抛开卓雲君不提,她在一众侍奴中修为最高,即使被紫妈妈压制得服服贴贴,心底还颇有几分傲气。
谁知仅仅一年时间,主子的修为就突飞猛进,一至如斯,自己根本难望其项背。
蛇夫人手腕疼痛欲裂,她此时已经毫不怀疑,只要主人愿意,别说拧断她的腕骨,就是要自己的性命也轻而易举。
忽然腕上力道卸去,那个平常很好说话,瞬间却杀气逼人的主人鬆开手,仰着脸似乎在想着什么。
程宗扬原本以为蛇奴动了歪心思,冷静下来才意识是自己心绪不宁,过于敏感了。
他收敛心神,展开内视,很快便发觉丹田内多一团杂乱的气息。
程宗扬这才想起来,生死根已经融入自己丹田之内,不需要催动就可以自行运转。
从昨晚开始,一直到方才宫门前的杀戮,不到六个时辰时间,自己无意之中已经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死气。
此时不仅多余的杂气积累在丹田内未曾化解,甚至连自己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那些死者临死前的负面情绪影响。
好在凭自己的经验,要化解这此残余的气息并不难——程宗扬看了噤若寒蝉的蛇夫人一眼,一把将她按在榻上,翻身压了上去。
「嗤喇」一声,衣裳像纸片一样被主人粗暴地撕开,蛇夫人惊魂未定,便被一根怒涨的肉棒重重捣入臀间。
她下体还没有来得及湿润,随着阳具的进入,一阵剧痛从臀间深入体内,仿佛要把身体撕开。
蛇夫人昂起头,疼得眼泪都几乎飞了出来,脸上却满是如释重负的欢愉。
只要能被主人原谅,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她巴不得自己还是完璧之身,这会儿能在主人身下婉转哀叫,流血浃臀,用处子的元红来讨好主人。
阳具只勉强插入半截,便被蜜肉夹紧。
程宗扬往後略微退了退,接着再次顶入。
蛇夫人一边扭动屁股,一边双手扒开臀肉,用力挺起蜜穴,好让主子插得更深一些。
罂粟女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蛇夫人衣裳零乱扔在地上,那具丰腴白艳的胴体柔若无骨,像条大白蛇般趴在榻上,被主人骑在臀上猛幹。
蛇夫人媚眼如丝,张着红唇,随着主人的进出,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浪叫。
尹馥兰立在旁边,脸上带着几分尴尬,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羡慕。
罂粟女抿嘴一笑,伸手拉上屏风,嗔笑道:「蛇姊姊,你小声些吧。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你叫得这么大声,外面人听到可该怎么想呢?」蛇夫人吃吃笑道:「人家还没享受过这等荣华富贵呢,今日也好过过皇后娘娘的瘾,让主子临幸一番。
」罂奴推了尹馥兰一把,笑道:「还不去服侍皇后娘娘?」尹馥兰依言上前,两手抱住蛇夫人的丰臀,朝两边扒开,露出那隻被肉棒撑满的艳穴。
程宗扬像是要把那隻白亮的雪臀幹碎一样,抽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蛇夫人伸直喉咙,被他顶弄得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忽然主人腰身一挺,那根又粗又长的肉棒深深捣入蜜穴,顶住她的花心怒射起来。
蛇夫人双手拧住被衾,被扒得大张的屁股中间,一隻水汪汪的蜜穴夹住肉棒不停抽搐。
不多时,一股白浊的液体从穴口溢出,顺着红艳的蜜肉淌落下来。
「啵」的一声,阳具从蜜穴中拔出。
艳妇紧绷的身体顿时一鬆,像被抽去骨骼一样,瘫软的趴在榻上。
罂奴抓住尹馥兰的头髮,把她的俏脸推到主子腹下。
尹馥兰连忙张开红唇,含住主人的肉棒,用唇舌清理上面的污物,又用唇瓣裹住龟头,小心吮弄。
被柔腻的唇舌一吸,刚刚射过精的肉棒立刻在美妇温润的口腔中迅速勃起。
程宗扬坐在榻边,一把搂住尹馥兰,把她放在自己膝上。
尹馥兰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乖乖坐在主人怀里宽衣解带。
她解开衣衫,摘下抹胸,挺起一对白腻耸翘的丰乳,在主人胸前轻轻磨擦。
一边解下外裙,将亵裤褪到膝下,露出白生生的下身,然後将光润无毛的下体放在他手上,任他把玩。
程宗扬把脸埋进那对颤微微的乳峰中,一手伸到美妇股间,指尖摸到那朵柔腻的嫩花,然後毫不客气地捅了进去。
片刻後,尹馥兰的浪叫声从屏风後响起。
充满媚意和淫浪的叫声穿过重重帷幕,从偏殿一直传到另一侧的寝殿。
赵合德被那个奇怪的叫声吵醒,她先是一惊,以为有坏人杀了过来,待看到榻旁那个熟悉的身影,急切伸出手,拉住姊姊的衣袖,才觉得安全了些。
少女抬起眼,这才发现自家姊姊对那叫声并没有多少担忧,而是一脸尴尬的表情,粉面红晕微生。
赵合德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道:「阿姊……」忽然间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接着是几丝压低的轻笑。
正在疑惑的赵合德蓦然明白过来,口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玉颊涨得通红。
姊妹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装作没有听到,彼此尴尬地侧过脸,默默无语。
两人都不作声,结果殿内一静,远处的浪叫声听得分外清楚。
尹馥兰歌喉极好,浪叫声也是一浪接着一浪,缠绵媚致,荡人心魄,直让人听得面红耳热,即使赵合德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懂,听在耳中,也对外面羞人的一幕宛如目见。
「呀呀」的浪叫声富有节奏地变化着,由长到短,再由短到长,时而急促,时而柔绵。
一阵急促地短叫之後,浪叫声忽然噎住,那女子像是被幹得喘不过来气一般,只「哎——」的叫了半声,就没了声息。
赵合德不由自主地揪起心来,直等了半晌,才听到那女子终于透了口气,将噎在喉中的那声浪叫吐了出来,颤声叫道:「呀……」赵合德一直是揪着心,听到这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和她一起鬆了口气。
旁边的赵飞燕偏着头,努力不去理会外面的叫声,可纤手也握得紧紧的。
一片寂静中,只听到女子「呀呀」的浪叫声在殿内回荡,仿佛一片涌动的春潮,连绵不绝。
这样的沉默太尴尬了,倒像是姊妹俩专门竖着耳朵去倾听别人的隐私一样。
两人都知道不妥,可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化解这份尴尬,两张俏脸越来越红。
外面的叫声愈发急促,忽然又是一声尖叫,这次带上颤音,倒像是在甩花腔一样。
姊妹俩没能绷住,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这一笑总算是冲淡了方才的尴尬,赵合德禁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她是不是很痛……」赵飞燕嗔道:「小孩子家家,这可不是你该听的。
」说着作势要去捂她的耳朵。
赵合德偏头躲开,不服气地说道:「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谁让她叫的那么响……」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羞赧,慌忙转过脸去。
赵飞燕心下起疑,双手捧着妹妹面孔仔细端详。
赵合德羞窘地嗫嚅道:「阿姊……」赵飞燕压低声音,「告诉阿姊,你有没有……」赵合德连忙道:「没有!没有!」赵飞燕苦涩地笑了笑,「阿姊自身难保,只能把你托付给那位程公子。
你若是愿意……」「不!不!我跟着卓教御修道便是。
」赵飞燕一边轻抚着她的秀髮,一边说道:「那位程公子人虽然不坏,但屋里的女人……未免太多了些。
你性子又软,阿姊怕你被人欺负。
既然你无意,便也罢了,只是修道纵然要修,可也不能不嫁人……」赵合德满脸通红,她没有告诉姊姊昨晚那羞人的一幕。
虽然隔着衣物,但自己隐私部位被他摸了个遍,怎么可能再嫁旁人?而且经过昨晚的惊心动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那个人当成自己唯一的倚仗了。
外面的浪叫声终于停歇,姊妹俩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殿门微响,有人出去。
又过了片刻,那几个女子娉娉袅袅地走来。
三女衣物虽然穿得整齐,但脸上还残留着欢好过後的酡红,眉眼间满是未褪的春意。
罂奴用丝帕抿了抿微肿的唇瓣,笑道:「禀娘娘,程大夫方才派人送了一批钱铢入宫,想用娘娘的名义犒赏军士,不知是否妥当?」「程大夫拿出家财来帮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好再以哀家的名义?不若便用程大夫的名义,好让人知晓程大夫的赤诚忠义。
」罂粟女打量皇后片刻,发现她的确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只好道:「敝家主只是一介微官,以私财助军,不仅僭越,也容易招人忌恨。
」赵飞燕明白过来,「便依程大夫的意思。
」罂粟女笑道:「多谢娘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此时长秋宫的军士已经超过二百人,虽然不少人都是出于忠义之心,赶来守卫宫禁,但忠心毕竟不能当饭吃,程宗扬回去一趟,除了安排人手,还让班超准备了一批钱铢。
此时钱铢送到,程宗扬当即宣布,所有军士,无论是期门、执戟、剑戟士还是两厢骑士,只要在长秋宫守卫一日,立赏金铢十枚。
若最终坚持到战乱平息,每天另外赏赐金铢四十枚。
也就是说,只要能守住长秋宫,每人每天就能拿到五十枚的金铢——整整十万钱。
这是一笔足让人卖命的巨款,即便晴州那些声名赫赫的佣兵团,也极少有人能拿到这个数目。
而且程宗扬同时宣布,受伤者赏赐翻倍,另计军功。
战殁者更可以荫及族人,论功授爵。
如此高昂的赏格一出,军士们顿时一片欢腾,尤其是盛满金铢的木箱直接摆在宫门前,当场按人头发赏。
眼看着金灿灿的钱铢流水般进入每个人的口袋,那些忠心耿耿的军士们士气更是大振。
生死关头,程宗扬毫不为吝啬,除了军士,连长秋宫的内侍、宫女、杂役,也统统有赏。
其间还发生一些争执,比如蔡敬仲就大为不满,义正辞严地向程宗扬表示,自己带来的人虽然出自北宫,但同样是为皇后效力,程大夫不能厚此薄彼,只赏赐长秋宫的人。
程宗扬表示,北宫诸位内侍都是太后的亲信,赵皇后不好越俎代庖,否则会有收买人心之嫌,会招惹闲话。
蔡敬仲直斥程宗扬说的都是借口,凭什么一样卖命效力,只因为出身北宫就拿不到钱?这是赤裸裸的歧视!两人当众争吵起来,蔡敬仲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甚至以带人撤回北宫相威胁,最後程宗扬只好妥协,答应比照长秋宫内侍的赏格,一并赏赐北宫诸人。
那帮北宫内侍心花怒放,从程宗扬手中拿钱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个个笑逐颜开,喜不自胜。
至于仗义执言,勇于任事,为了众人的福利不惜开罪皇后的蔡敬仲蔡常侍,一众内侍只剩下仰慕的份。
就这样,蔡常侍高大的身影深深刻在了每个北宫内侍的心里,就像黑夜中的灯塔,天空中的启明星,为迷茫的人指明了方向,他随便吩咐句什么,一堆人抢着去办,比天王老子都管用。
在真金白银的刺激下,众人的工作热情被激发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幹起活来分外卖力。
刚到申时,膳房便备好酒食,宫人内侍奔前跑後,流水般送到宫前。
军士们放怀吃喝,气氛热烈,倒是把在周围监视的刘建那帮手下引得一片眼红。
他们一大早就被召集起来,厮杀了一天,到现在还空着肚子。
这也不能怪刘建不体悯手下,主要还是因为事起仓促,来不及准备周全。
也正是因为後勤不济,刘建才迟迟没有发动攻势。
直到申末,江都王邸和亲附刘建的各家才纷纷送来食水。
但最佳攻击时间已经错过,刘建好不容易让手下吃饱喝足,振作精神开始在北宫苍龙门外列阵,夏门突然又升起一道烽烟,接着又是一道。
第七章看着三支浓黑的烟柱滚滚而起,刘建心下一紧,知道是吕氏的援军来了。
果然,烽烟升起不久,步兵校尉刘荣便飞车而至,远远叫道:「外面来了两队人马!看旗号是屯骑、越骑两军!」刘建气急败坏地说道:「齐仙子!仙姬不是说过会在途中对吕让等人下手,让他们到不了军营吗?」齐羽仙淡定说道:「吕家又不是只有吕让、吕忠和吕戟这几个废物。
如果我没有记错,屯骑、越骑两军的军丞和军司马,好像有不少都是姓吕呢。
况且不用奴家细说,建太子想必也知道,屯骑和越骑两军都是骑兵,全力驱驰,一个时辰之内就能赶赴洛都,若不是仙姬设计,岂会到了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刘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能把两支援军拖到此刻,那位剑玉姬已经是智谋过人了。
换作旁人,两军说不定早已入城。
道理虽然如此,刘建仍忍不住忧心如焚,屯骑和越骑是汉国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兵,一旦入城,必定是一场血战。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这可怎么办?」苍鹭举起铁如意,「攻下永安宫便是。
」「还要攻打永安宫?」刘荣叫道:「内有坚城,外有强军,此时再攻打永安宫,岂不是腹背受敌?这是取死之道!」刘建也感觉大为不妥,自己手中的兵力并不具备压倒性优势,屯骑和越骑两军入城之际,困守北宫的卫尉军若是趁机一冲,大好的局势很可能瞬间崩盘。
中垒校尉刘子骏道:「依我看,还是先回师,击败屯骑和越骑两军——他们远道而来,此时必定人困马乏。
」攻占武库的虎贲校尉刘箕此时也在中军,他皱起眉头,沉声道:「诸君是不是过于慌张了?如今夏门在我等手中,屯骑、越骑两军虽是精锐,可他们都是骑兵,我们据城而守,难道那些骑兵还能飞进城里来?」苍鹭紧盯着北宫的城门,对夏门的烽火看也不看,「只要你们能守住一个时辰,我便能攻克永安宫。
」刘建心一横,「依卿所言!」刘荣一跺脚,「我去守城!可说好了,一个时辰若攻不下永安宫,你们可得赶紧想办法!」鼙鼓声震天响起,中垒、虎贲两军排成阵列,接着六辆蒙着犀皮的冲车从阵列中驰出,缓缓向前移动。
武库所藏皆是精品,这六辆冲车都蒙着三层犀牛皮,前面的冲锤犹如鹰嘴,重逾千斤,寻常的木门根本挡不住冲锤一击。
冲车距离苍龙门还有百余步,把守城楼的卫尉军便开始放箭。
但箭矢落在车上,连外层的犀皮都无法穿透。
紧随在冲车之後的,是三幢木制的移动箭楼。
数百名家奴喊着号子,将箭楼推到阵前。
箭楼高达五丈,比北宫的城墙还高丈许,上面的弓手纷纷弯弓搭箭,与城楼上的守军对射。
一刻钟後,一辆冲车终于冒着箭雨逼近宫门。
一声号角响起,震天的鼓声蓦然停止。
除了箭矢破空的锐响,场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冲车内数十名军士拽动铁链,奋力拖起冲锤,往绘制着苍龙的宫门撞去。
沉闷的撞击声在城墙下响起,每一次冲撞声传来,宫门外的乱军便发出一声高呼:「万胜!」「万胜!」「万胜!」巨大的声浪震撼天地,朱红色的宫门上,用金粉绘制的苍龙高达丈许,气势恢宏。
然而此时,两条象征着皇权的苍龙正在冲锤的撞击下不断剥落、变形。
一辆又一辆冲车毫无损伤的靠近宫门,卫尉军的士气愈发低落,发出的箭矢也愈发软弱无力。
当箭楼移动到距离宫门三十步的位置,城楼上的卫尉军已经被完全压制,几乎稍有人露出头来,就被箭楼上的弓手射杀。
伴随着乱军高呼的「万胜!」声,冲锤高高荡起,然後夹着沉重的风声,又一次撞上前去。
轰然一声巨响,不堪重负的宫门终于破碎,木屑四处纷飞。
乱军齐声欢呼,随即在鼓声的催动下潮水般往宫门涌去。
中垒军再立一功,刘子骏兴奋异常,拔出佩剑高呼道:「诛灭吕氏,就在今日!」说着当先驱车冲入宫中。
守卫宫门的卫尉军早已逃散殆尽,苍龙门大门洞开,乱军沿着北宫贯通东西的御道长驱直入。
先攻下完全是装饰性的建礼门,然後是崇贤门、雲龙门,再转而向北,接连攻占延休殿、安昌殿,等乱军占据景福後殿,永安宫已然在望。
这一路攻杀顺遂无比,除了偶有几名逃走不及的士卒被乱军追上斩杀,卫尉军就没能完成过一次有组织的反击,几乎是望风而逃。
「酒囊饭袋,外强中乾!」刘子骏对诸吕下了句断语,然後整了整衣冠,命驭手驾车向前。
永安宫大门紧闭,丹墀上空无一人。
但刘子骏知道,宫门之内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载之史册,流传後世,被後人激叹和赞赏。
这将是自己一生功业的巅峰,诛除奸贼,名标青史,就在此时!刘子骏长声道:「吾乃中垒校尉刘子骏!今日奉诏勤王!吕氏作乱,宫中不靖,为太后安危,还请太后移宫!」刘子骏一口气说完,自觉声如洪钟,铿锵有力,不禁志满意得,顾盼之际,雄姿英发。
忽然「绷」的一声轻响,一点寒光飞掠而来,正中马首。
那匹驭马一声不响地仆倒在地,额头上只露出一截箭羽。
接着又一箭,同样正中马额,一矢毙命。
刘子骏还在愣神,前面的驭手已经跳下马车,伏身躲避。
他在前面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乘驾的是单辕双马的大车,马首带着铜制的辔头,而两支羽箭不仅准确地射中马辔圆环状的络脑中心,而且轻易穿透额骨,无论准头还是力道,都堪称惊人。
那驭手反应很快,可还是晚了一步,他刚转身从车上跳下,还没有落地,一支利箭呼啸而来,从他左侧的太阳穴射入,穿透颅骨,从右侧的太阳穴射出。
那名驭手被长箭的力道射得一头撞上车厢,鲜血从额角汩汩而出。
紧闭的殿门从内推开,刘子骏愕然张大嘴巴,眼看着数以百计的军士从殿中涌出,他们赤衣黑甲,背着黑色的箭囊,手持弯弓,腰侧佩着五支细长的竹管,里面装的是不同质地和编织手法的弓弦。
射声士!这些是射声士!刘子骏脑子几乎糊涂了,屯骑和越骑两军还在城外,射声军怎么会突然在北宫出现?他们难道是长了翅膀飞进来的?闻声而射,是为射声。
汉国是役兵制,成年男丁都要服兵役,这七百名射声士无不是万中选一的神射手,比起塞外的射雕儿也毫不逊色,可以称得上是六朝最精锐的射手。
若是两军交战,刘子骏一定会命令自己的中垒军披上重甲,手持重盾,依靠强大的防御力对射声军进行碾压。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立功,刘子骏不仅轻车突进,身边更是只有数十名身披轻甲的中垒军,其他都是各家门客、奴仆之类的乌合之众。
那些射声士在丹墀上分为两列,前排单膝跪地,後排左腿在前,右腿在後,身子微微後仰,同样是右手握着弓身,左手拇指扣着铜制的扳指,食中二指挟着羽箭,垂在身侧。
一名戴着弁冠的军官举剑喝道:「弦!」两排军士同时挟起羽箭,搭在弦上。
「望!」军士抬起弓,展臂将弯弓拉成满月。
军官长剑一挥,「灭!」数百张长弓同时一振,只发出「绷」的一声。
只一轮劲射,永安宫前的乱军就死伤狼藉。
周围伏尸遍地,只剩下刘子骏一人孤零零立在车上。
永安宫内,吕雉高高坐在御座上,怀里抱着一隻纯黑的波斯猫,玉手轻轻抚摸着。
江充等人躬身立在御座前,殿内针落可闻,静悄悄没有丝毫声息。
「到底是帝室宗亲,」吕雉望着怀中的猫儿,淡淡道:「连其家人,一并厚葬了吧。
」吕淑和吕戟低着头,脸上各有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听到太后吩咐,刚从宿醉中醒来的吕戟立即道:「太后仁德!这种犯上作乱的逆贼,理当诛其九族!只诛一族,太便宜他了!」吕雉冷冷道:「诛其九族,就诛到天子头上了。
蠢才!」吕戟讪讪地勾下头。
「巨君不在,江充,射声军就交给你了。
」江充昂然道:「臣遵旨。
」…………………………………………………………………………………齐羽仙叹道:「我们到底还是算漏了。
只让人盯着吕巨君,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一日就把射声军送到了永安宫内。
想必这宫里也有秘道,才能瞒过我等的耳目。
」苍鹭道:「战局有变,计划中止。
我建议立即烧毁武库,撤往南宫。
」刘建失声道:「为何要烧掉武库?」「军分则力薄,以我们手中的兵力,不可能同时守住南宫和武库,两者只能选一。
不知建太子选哪个?」刘建咬了咬牙,「来人!立即传令,让刘箕烧掉武库!」刘建一边下令一边心里滴血,武库所藏兵甲以百万计,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汉国历代积蓄的精华,更是自己将来的财物。
乱军应变极快,江充在卫尉军配合下,刚带领射声军准备反击,鸣金声便即响起,乱军闻声收拢阵型,迅速撤出北宫。
临行前,他们在安昌殿、延休殿、崇贤门、建礼门各处大肆纵火,以此阻挡追兵。
火势虽然没有烧起来,但也不能坐视不管,如今天乾物燥,极易引发大火,江充只好先命人救火,免得波及永安宫。
等他夺回苍龙门,乱军已经撤入南宫。
…………………………………………………………………………………听到北宫方向的厮杀声,程宗扬放心不下,找了一处高楼,往北边张望。
可惜隔得太远,北宫地势又高于南宫,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苗头。
「风头不对啊,程头儿。
」吴三桂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带人在周围巡视,看到宫里多了不少人,好几拨人凑过来打听咱们这边是个什么章程,想加入咱们这边。
」程宗扬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不对的?钱帛动人心。
刘建那帮手下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他们亲眼看着宫里发赏,能不动心吗?」「不止是那些门客。
」吴三桂道:「找我打听的,有不少都是军士,甚至还有一个中垒军的军司马。
」这风头真是不对了。
北军军士可不是那种一味逐利的门客,刘建一方此时正占据上风,厉兵秣马要一举攻克永安宫。
眼看关大事可期,怎么会有人想改投门庭?程宗扬第一反应,就是刘建那边出了乱子,以至于军心浮动。
「那个军司马说什么了吗?」「他就问了问长秋宫由谁主持,没说别的。
」「肯定有事!」程宗扬本来想抽身旁观,不去招惹两边,这会儿不禁後悔。
这样的举措太保守了,局势一旦生变,自己还蒙在鼓里。
「先派人去北宫看看情形。
」程宗扬道:「你去找那个军司马,一百金铢,买他一句明白话。
他要不肯说,你就去找别人,务必要打听清楚。
」「程大行要打听什么消息,找我就好了。
」一个声音轻笑道:「一百金铢买一句话,程公子也真舍得。
」吴三桂拽过长矛,挡在程宗扬身前。
程宗扬很自觉地往後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这才往声音来处看去。
一个美艳的身影出现回廊的转角处,剑玉姬仰首望着廊上精美的绘画,镶嵌的白玉雲母,还有各种巧夺天工的雕饰,叹道:「果然是帝王宫阙。
」「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一个人过来?信不信我叫来几百号壮汉,打你个鼻青脸肿?」剑玉姬笑而不语,显然无意与他作口舌之辩。
程宗扬板着脸道:「说吧,你来幹什么?」「公子不是想知道北宫发生什么事了吗?奴家可以告诉你。
」剑玉姬从容说道:「射声校尉吕巨君昨晚通过秘道,将射声军送入永安宫。
中垒校尉刘子骏轻车突进,中伏而死。
虎贲校尉刘箕不肯烧毁武库,被建太子诛杀,由陈升取而代之。
」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刘建一共才拉拢了三个校尉,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死了两个?自己刚才还在担心刘建一举攻克永安宫,转眼工夫,这位江都王太子就要散摊子了?「那你还不赶紧逃命去?居然还有闲心来找我扯淡?」剑玉姬笑道:「不过是两个校尉而已,公子可知道屯骑、越骑二军为何姗姗来迟?」不等程宗扬回答,她便说道:「吕让、吕忠二人一出城便即遇伏,如今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屯骑、越骑两军看似兵强马壮,实则群龙无首,步兵校尉刘荣关闭城门,他们便顿兵城下,不敢稍动。
我已派人在城下设帐,以大司马的名义,持虎符召其丞、诸司马议事——公子不妨猜猜,两军之中的吕家子弟,此时还有几个活的?」程宗扬心头狠狠跳了几下,这贱人真够狠的,她先伏杀吕让、吕忠,然後阻断城门。
两边不通音讯,屯骑、越骑两军根本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军中的吕家子弟也许知道一些,但多半以为局势尽在吕氏掌控之中。
见到吕冀的使者持虎符相召,就算有疑惑也会过去看看,结果这一下就进了鬼门关。
剑玉姬这一击阴险之极,就算不能把屯骑、越骑两军收为己用,也打断了这两支军队的脊梁骨。
吕家子弟死得一乾二净,剩下的人即便想效忠吕氏,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以剑玉姬的手段,也不会只去杀那帮吕氏族人……剑玉姬颈中的碧玉坠子微微一亮,她展颜而笑,犹如奇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公子不必猜了,吕氏族人十六人,尽数伏诛。
在场的诸丞、诸司马,激愤于吕氏谋逆,纷纷出手诛除逆贼,每人都至少刺了一剑。
如今屯骑、越骑两军,已经效命于新天子。
」「那可恭喜你了,又多了一堆炮灰。
」「不止如此,尚书台、司农府、少府、兰台诸博士都已奉诏,明日建太子便会在崇德殿登基称帝,宣布改元。
」「仙姬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程宗扬奇道:「那你来找我幹呢?专门来显摆的吗?」「斗则两败,合则两利。
」剑玉姬道:「公子若是有意,我们双方不妨携手合作,共取汉国。
」「这是开玩笑的吧?你那边都登基称帝了,怎么还舍得拉兄弟一把,分我点好处呢?」「皇后尚在。
」「别逗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位皇后出身贫微,家里一点助力都给不上,这个汉国有史以来最弱势的皇后你会看在眼里?」「把定陶王交给我。
」「你要斩草除根?」「他会回封地,当一个太平王侯。
」「还有吗?」「金蜜镝。
」程宗扬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图的是这个!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这会儿要是去给金车骑说,咱们别折腾了,投诚刘建那小子吧,非被他抽耳光不可。
」「程公子何必虚言推托呢?大家不妨商量个条件出来,比方说,我将舞都划给你,封你为舞都侯,侯国之内一众官吏都由你任命。
」「还有吗?」「废除算缗令,程氏商会可特许经营盐铁。
」「这个好处可真不小。
但我信不过刘建。
」「南北二宫,由蔡侯掌管。
」「蔡侯?」剑玉姬微笑道:「以蔡常侍的功绩,当然要封侯。
以你们的关系,这该放心了吧。
」程宗扬叹道:「我幹点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觉得我是傻的吗?这么跟你说吧,这点好处,我要真想拿,用不着你帮忙也能拿得到,而且我自己拿,心里更踏实。
你要想打动我,除非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好处。
」剑玉姬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後真的给了他一个堪称石破天惊,无法拒绝的好处,「再送你一个天子之位。
」程宗扬呆了半晌,然後大笑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让我当天子?难道你接下来要把刘建弄死,然後宣布我是老头的种,让我继位?我跟你说,我这边敢登基,第二天整个汉国都得反了,你信不信?你把天子之位当成过家家了?搞这种儿戏,能蒙得了天下人?你把老头拉出来给我站台都不好使!」剑玉姬神情自若,「我说给你一个天子之位,可不是让你当天子。
」她嫣然一笑,「只要你同意,我便让成光过来陪你,一直到她有孕。
等她生下你的儿子,天子就会驾崩。
到时候继位的,就是你亲生的儿子。
」程宗扬张大嘴巴,剑玉姬给出的这个条件绝对是重磅炸弹,实在太有杀伤力了!想想,六朝中最强大的汉国,登基的天子,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竟然是皇帝!幹!定陶王那小屁孩,肯定没有自己儿子亲啊!这贱人真是创意十足,这一招瞒天过海,自己得给十分!就算她只是画个大饼,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饼画得确实够漂亮,至少自己画不出来。
她的条件虽然匪夷所思,但绝对具有可操作性,更重要的是自己明知道她的操作思路,也不可能复制。
如果自己还继续力推定陶王,光是等他长到能娶亲的年龄都得十几年时间。
再说了,他也不一定会同意娶一位皇后天天陪自己睡。
反观剑玉姬这边,备选的皇后是黑魔海的御姬奴,别说给自己生儿子,让她给自己生猴子都没问题。
刘建眼下虽然风光,但落在剑玉姬掌心里,生死都操之人手,剑玉姬想让他今晚死,他就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程宗扬赫然发现,剑玉姬开出的这个条件,自己真是舍不得拒绝。
如果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天子,就只有一条路——跟剑玉姬合作。
而且错过这村就没那个店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有了。
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程宗扬脑中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答应的话几乎都了嘴边,却被一声低咳打断。
「听说建太子性喜犬马——还有羊。
」剑玉姬笑容不变,眼神却闪动了一下。
蔡敬仲不知何时出现在程宗扬身後,他叉着双手,慢吞吞说道:「洛都权贵游猎成风,那些贵公子大都喜欢犬马。
但像建太子那样,拿犬马与自己宫人、姬妾配种的可是不多。
建太子即便生下儿子,也是名副其实的犬子。
当天子,可是要会被雷劈的。
」剑玉姬温言笑道:「所以我才要请程公子帮忙,免得谬种流传。
」蔡敬仲的话仿佛给程宗扬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江都王刘建的黑资料可是上过史书的,那厮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自己替这种鸟货生儿子,丢人啊!死丫头要是知道,非弄死自己不可!程宗扬为自己刚才经不起诱惑大感懊悔,说出的话也不那么好听,「这种鸟人你们也要保他当天子?难道你们都喜欢这种口味?」「正如公子所言,这种人劣迹斑斑,将来为民除害,杀了他也不会遭报应。
蔡常侍,你说呢?」蔡敬仲木着脸道:「人在做,天在看。
」剑玉姬轻轻鼓掌,「说得好。
那就看谁才是天命所归吧。
」「等等!」程宗扬叫住她,「你们既然杀了吕忠、吕让,为什么要留下吕冀的性命?」「因为晴州商会出了一笔钱。
」剑玉姬说着,身形冉冉消失。
程宗扬脸色沉了下来,程郑四处联络商贾,在他的游说下,不少人都有所心动,出钱出力的也不乏其人,唯独晴州商会没有任何反应。
听剑玉姬的口气,莫非晴州商会选择了投向吕氏?可晴州商会选择吕氏,就应该全力支持吕冀,而不是给剑玉姬出钱,保吕冀的性命。
再说了,就算晴州商会有这么奇葩,剑玉姬也不是蠢货,仅仅因为钱就饶吕冀一命。
难道他们背後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程宗扬发觉汉国这漟混水越来越深了,各方势力已经不是蠢蠢欲动,而是竞相出来搅局,自己这钢丝到底还能不能走下去?像刘建那样,这边突然死两个校尉,眼看就要玩完,那边又突然多了两支生力军,这大起大落的,换成自己,非得心臟病不可。
…………………………………………………………………………………日暮时分,武库方向燃起了熊熊烈火。
接着步兵校尉刘荣大开城门,迎接屯骑、越骑两军入城。
局势再度变化,本来准备将乱军引入永安宫,聚而歼之的江充等人放弃原计划,带领卫尉与射声两军固守北宫不出,刘建麾下诸军则退守南宫,双方谁也不动,眼看着汉国历代积蓄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这一天,整个洛都都在惶恐中度过,刘建得到屯骑、越骑两军的支持,声势再度大涨。
使者流水般从南宫出发,分赴各处权贵豪门,或是利诱,或是威胁,或是晓之以理,或是动之以情,甚至乾脆出兵挟持,将大臣一位位请入宫中,准备明日的登基大典。
可惜入夜之後,洛都就成了游侠儿的天下,程宗扬既然与剑玉姬谈崩了,也不再客气。
刘建派出的使者,有一半都没能回来,被迫入宫的大臣更是远远少于预计。
夜晚的洛都危机四伏,刘建明日就要登基,可真正能控制的区域,只有南宫周边而已。
而且连南宫他也没有真正控制住——长秋宫到现在还没有低头,甚至还以皇后的名义不断召集军士。
连刘建都听说,长秋宫那边开出惊人的赏格,中垒军一位军司马竟然见财眼开,带着一队人马投奔过去。
「朕要诛他九族!」刘建咆哮道。
「圣上息怒。
」太子妃巧笑嫣然地说道:「赵皇后那边不过区区二百余人,圣上只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罢了。
明日圣上登基之後,她若是还不识时务,圣上不妨再派大军,攻破长秋宫。
到时候咱们就把那位赵皇后绑到御花园的树下,往她身上泼一盆母狗的热尿,让她好好抚慰圣上的爱犬。
」刘建哈哈大笑,「待明日朕登基之後,便立你为皇后,统领后宫!」他狞笑着露出野兽一样白森森的牙齿,「到时候你可要挑一头最凶的猛犬,给吕逆那位太后留着!」第八章虽然是深夜,但武库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火光透过窗纱,在剑玉姬光洁的玉颊上摇曳。
「吕巨君出城之後,便往西去了。
他身边那个廖扶精通风角之术,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
」齐羽仙道:「因此我怀疑他的西行只是个幌子,吕巨君本人很可能已经潜回洛都。
」「也许是向南。
」苍鹭道:「北军八校尉,如今已经有六支在洛都,长水军驻地过于偏远,吕戟又吓得连宫门都不敢出,暂时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而胡骑军在池阳,桓郁此人行事谨慎,最大的可能是持兵观望。
眼下唯一的兵力,就在此地。
」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上林苑。
」他叹了口气,「不过我们晚了一步,霍少将军已经进入羽林大营,接管了羽林军。
」齐羽仙忍不住道:「姓程的就这一支羽林军,就想跟我们斗?」剑玉姬道:「我看他另有所持,所倚仗的并不只是这支羽林军。
」齐羽仙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难道是他们回来了?」「能骗他们这么久,也不容易了。
况且洛都的事也瞒不过他们。
」剑玉姬淡淡道:「不必担心。
只要刘建明日登基,群臣行礼之後,君臣名份已定,殇侯即便回来也无力回天。
」「那还不如连夜登基算了。
」「终究是天子,总要有些体面。
」剑玉姬道:「其实你错过了一次机会。
中行说劫持吕冀的时候,朝中重臣都在昭阳殿,你又拿到了传国玉玺,若是在天子灵寝前当场宣布登基,便占了大义的名份。
吕冀重伤之下,势必不能反对,也不至于让霍子孟遣散群臣,使得我们多费一番工夫,更不至于让金蜜镝守住天子灵寝,至今不许人靠近。
」齐羽仙躬身道:「都是属下的过失。
」「时机稍纵即逝,往後千万不要错过。
」剑玉姬道:「你去见程少主,告诉他,前议依然有效,他若不肯接纳成光或是刘建其他妃嫔,那么刘建驾崩之後,可由定陶王继位。
」齐羽仙笑道:「他怎么会答应?」「不需要他答应,只要稳住他,在刘建登基之前,别再节外生枝便是了。
」剑玉姬望着窗外的火光,「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吕巨君究竟去了哪里?」在她身後的角落里,一个眼睛极大的年轻人坐在蒲团上,正不停掷着一把爻草。
汗水从他额头一滴滴滚落下来,打湿了他膝前的白衣。
程宗扬毫不意外地拒绝了齐羽仙的提议,说什么——只要皇后全力支持刘建继位,待刘建驾崩之後,可由定陶王或者赵皇后指定的人选继位——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她们要真有诚意,就应该立刻放弃刘建,天亮之後让定陶王登基。
齐羽仙一改往日冷厉的作风,即使被程宗扬拒绝也没有半点气恼,而是不急不忙地劝说,而且不时抛出一点小小的内幕,勾起程宗扬的兴趣,让谈判能继续下去。
雲丹琉本来在旁虎视眈眈,防着这个敢公然给自家老公飞吻的坏女人搞什么非礼之类的举动,谁知两人的谈判一点营养都没有,只是翻来覆去的扯皮,她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终于支撑不住,靠程宗扬肩上睡着了。
程宗扬也是满心的不耐烦,可每当他准备赶客,齐羽仙就改口说起门内大祭之事,隐约透露出小紫和朱老头的一丝行踪,让程宗扬欲罢不能。
就这么一直谈到天色微亮,那贱人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程宗扬把她透露的所谓内幕揉碎了过了几遍,才发现她说的尽是虚的,自己根本无法判断真假,很可能是被她白白忽悠了一宿。
程宗扬一拍几案,大怒道:「这贱人是吃饱了撑的吧!」旁边正在打坐的卢景眼睛忽然一翻,「来了。
」与此同时,那个一直在占卜的年轻人又一次掷下爻草,看着面前的卦象,他瞬间一愣,然後大叫道:「来了!」…………………………………………………………………………………就在刘建准备登基前一刻钟,南宫白虎门陷落。
敌军并不是破门而入,而是全无征兆地从宫内出现,趁着天亮之前众人最困乏的时候突施袭击,将守卫白虎门的百余名乱军斩杀殆尽,随即打开宫门。
吕巨君又一次利用了秘道,将一批死士送入宫内,轻而易举就攻下白虎门,接着一队马蹄用布裹着的骑兵涌入宫门,从阿阁前的广场席卷而过。
那些骑兵都披着汉军的黑甲,使用汉军的制式武器,但人种形色各异,有的高鼻深目,有的赤髮狮鼻,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弓马极为娴熟,整个人就像长在马鞍上一般,挥舞着长刀利矛左劈右刺,甚至能在战马的高速疾奔中弯弓劲射。
一名门客嘶声叫道:「长水军!是宣曲的长水军!」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便像毒蛇一样穿透了他的背脊,从他胸口带出一篷殷红的血雨。
幸好九御之一的白翼及时示警,使苍鹭能够第一时间召集军队。
就在长水军大肆屠杀守卫的时候,苍鹭已经指挥军士在广场另一端排好阵列。
拂晓时分,双方以天子用来阅兵的阿阁作为战场,展开了一场血腥无比的攻防战。
参战双方都是汉国最精锐的军士,吕氏出动了卫尉军、射声军和长水军,数量超过三千。
刘建一方有中垒军、虎贲军、步兵军、屯骑军和越骑军,以每军七百人计,仅军中精锐就有三千五百人,再加上一众奴仆,数量是吕氏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刘建在纵火烧毁武库之前,搬走了大批军械。
连那帮由各家奴仆组成的乌合之众,兵甲之精也足以让人流口水。
不过事起突然,乱军以为四门紧闭,安全无忧,长水军攻来的时候,大多数军士都还在梦乡中。
虽然有苍鹭全力指挥,终究还是过于仓促。
于是当射声军加入战场之後,乱军的第一道防线只支持了不到一刻钟,便即溃散。
吕戟大模大样地带着长水军进入白虎门,然後一马当先,奔向长秋宫。
「老蔡!是我!快开门!」不多时,大门开了一道小缝,吕戟打马跃上台阶,然後跳下马,双手叉腰,打量了一眼,赞许道:「老蔡幹不错啊,带着一帮内侍竟然能撑到现在。
」蔡敬仲木头一样躬了躬腰,「都是托太后的洪福。
」「太后也听说了,还夸你忠节勤勉。
」吕戟习惯了他的嘴脸,也不以为意,说道:「你的差事办完了。
太后命我把皇后赵氏,还有南宫的妃嫔,全都接到北宫去。
」蔡敬仲一句话也不多问,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口中道:「奴才遵旨。
」「起来吧。
」吕戟就喜欢他这么识趣的奴才,一边说一边往宫内走去,「把妃嫔们都叫过来,太后吩咐过,一个都不许漏。
」「是,奴才这就去叫人。
」蔡敬仲叫来内侍交待几句,呼喝声随即在各处宫院响起。
这些妃嫔都是暂时住在长秋宫,居处相对集中,不多时便被召集在一处。
宫墙杀声四起,刘建军重整旗鼓,两军在外面杀得难分难解,吕戟却坐在一张象牙榻上,悠然自得地跷着二郎腿,他脸上被姑母掌掴的红印已经褪去,又恢复了无赖本色,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那些妃嫔身上直转。
那些妃嫔小的只有十五六岁,大的不过二十一二,一个个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吕戟一双眼睛像蜜蜂一样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最後停在一朵鲜花上,再也挪不开了。
吕戟走过去围着她转了一圈,笑嘻嘻道:「这位是?」旁边的内侍连忙赔笑道:「林婕妤。
」「哦……」吕戟说着朝她手上摸去。
林婕妤怫然变色,「你是何人!」吕戟涎着脸道:「我姓吕,你说我是谁?」林婕妤甩开手,「你放尊重些!」「哎哟,这么烈性啊……我喜欢!」吕戟转头问道:「她家里是?」内侍一手掩着口,小声道:「是广川送来的采女。
家里是佃农,去年接到都中,授了大夫。
」「哎呀!原来是林大夫家的!」吕戟一脸吃惊地对林婕妤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林大夫涉嫌谋逆,要被下狱诛九族了。
」林婕妤花容失色,「不会的!我父亲平素最不喜生事……」「现在还不是。
」吕戟淫笑道:「但只要我说他谋逆,嘿嘿……」「你……」吕戟嗤笑一声,然後板起脸,转身对那些妃嫔说道:「刘骜那小子已经死翘翘了。
你们这些妃嫔,连个子嗣都没有,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如今太后让你们迁往北宫,你们要感念太后的恩德,还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看到这些内侍了吗?他们还有放出去的一天,你们就是死,也得死在宫里!」「知道永巷吗?就在北宫西北角。
一条青石巷子,一年四季都见不到太阳。
不听话的妃嫔,都会被关到里面。
」他呲牙一笑,「明着告诉你!关在里面的妃子,我全都肏过!不管是昭仪,还是什么婕妤、贵人,在里面用不了两天,就乖得跟母狗一样。
」「我为什么敢这么说?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句话一个字都传不出去!刘骜那小子活着,你们还有一份尊贵体面,那小子一死,你们就是个屁!你!过来跟她们说,是不是?」那内侍躬腰道:「是,是!」「赵氏呢?把她也叫来!妈的,我今天要先幹了她!」蔡敬仲摇头道:「那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一想到赵飞燕那浪货,下边就发痒。
」「你马上就要死了,还幹个鸟啊。
」蔡敬仲说着,抬手往吕戟脑後拍了一掌,吕戟身子晃了晃,然後一头撞在地上,口鼻眼睛同时涌出鲜血。
那内侍大惊失色,「蔡常侍!这是……」蔡敬仲拿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死了。
」「我知道是死了,可是……」那内侍赶紧对众人道:「你们可看清楚了!吕校尉是自己中风,一头摔死的,跟蔡常侍可没关系。
」「胡说。
明明是我一掌拍死的。
」那内侍都快哭了,「蔡爷,我知道你仁义,可这种事你怎么还拼命往身上揽呢?趁着兵荒马乱,咱们编个理由,胡弄过去算了。
」说着他带着哭腔拼命告诫众人,「蔡爷这可是为你们好,你们可别乱说啊。
」那些妃嫔一个个咬着唇瓣,拼命点头。
「诛杀逆贼可是大功,怎么能替我瞒着呢?」那内侍呆了片刻,小声道:「蔡爷……」「我瞧着长秋宫不错。
」那内侍似乎明白了什么,颤声道:「可咱们是北宫的人……」「这边给的钱多。
」那内侍一脸挣扎,最後求救似的看着蔡常侍。
蔡敬仲轻飘飘道:「比你上半辈子挣得都多。
」那内侍心一横,「蔡爷,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我就跟着你幹了!」「这就对了。
」蔡敬仲欣慰地点点头,「你去告诉大伙,眼下改投门庭正当其时。
再晚就来不及了。
」宫外已经远去的厮杀声越来越近。
除了阿阁的阅兵场是一片空地,宫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宫阙相望,亭台林立,无论是长水军的胡人骑兵,还是射声军的弓手都无法施展自己的优势,反而被乱军抓住机会,打了几个漂亮的反击。
如果不是吕氏豢养的一批死士拼命挡住越骑军的冲击,险些就被乱军截断後路。
双方几经厮杀,最後在阿阁形成对峙。
而刘建的登基大典,也在一片风雨交加之中仓促举行。
辰时刚过,刘建在家臣的护卫下步入崇德殿,然後由内侍宣读先帝遗诏,再奉上传国玉玺。
刘建三辞,群臣三进,做足姿态之後,刘建才迫不及待地坐上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椅。
接下来以宗正刘德为首的群臣山呼万岁,行三跪九叩大礼。
随後刘建宣布改元,同时大赦天下。
刘建的登基仪式到底太过仓促,说是群臣,自愿加上被裹胁来的,连朝臣数量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倒是刘建攻占南宫时抓了一批内侍,天子驾崩,那些内侍无处可投,面对屠刀还有什么说的?大都选择投向了刘建。
刘建大喜之下,一口气封了十名中常侍。
登基大典时,由于貂尾不够,这些新晋的大貂珰只能用狗尾代替——好在宫里的狗还够用。
刘建登基的消息传出,乱军一片欢呼。
随着鼓乐之声,天子御旗在崇德殿前冉冉升起,高达六丈三尺的旌旗上绘着日月升龙图案,下方垂着十二条火红的长旒,壮观无比。
然而天子旌旗没升到杆顶,就被射声士用带着十字交叉的火箭烧了个乾净。
看到这一幕的程宗扬也不得不佩服,平叛军兵锋所指,都已经威胁到崇德殿了,刘建居然还硬着头皮登基。
这么惨的登基大典,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但程宗扬很快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位不伦不类的狗尾天子。
刘建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已经烧光的天子旌旗,御驾亲征。
新登基的天子亲临一线,乱军士气大振,从崇德殿一直杀到阿阁。
平叛军形势危急,一度被压到阅兵场外,几乎连白虎门都丢了。
就在这时,一名带着白玉护颈的少年单骑杀出,一柄方天画戟犹如银蛟,接连斩杀越骑军两名军司马。
他那匹战马通体赤红,神骏无比,奔驰间犹如一团跳动的烈火,速度奇快,一人一马,所向披靡。
作为天子亲卫的虎贲军赶紧护着刘建退下,新任的虎贲校尉陈升亲自断後。
那少年一不做二不休,纵马冲上前去,银戟一挥,将天子旌旗碗口粗的旗杆一斩两段。
然後又在屯骑和越骑两军包围之中连杀数人,溃围而出。
那少年如风般驰过阿阁,然後一勒缰绳,赤红色的战马人立而起,盘旋着退了数步,稳稳站定,那少年横戟立在白虎门前,一身白衣犹如血洗一样,那张俊脸却如同冠玉,与颈间的白玉护颈相映成色。
那少年高声喝道:「洛下吕奉先!谁来受死!」他喉咙受伤尚未痊癒,声音有些嘶哑,反而更多了几分男性的魅力。
程宗扬嘀咕道:「这小子……怎么挨一刀又更帅了?」两军厮杀场就在长秋宫畔,程宗扬在阙楼上看得一清二楚。
北军八校尉都是汉国顶尖的强军,战斗力不相上下,但论起战术,有苍鹭指挥的乱军明显要更胜一筹。
可惜吕奉先那小子就跟开挂了一样,根本不讲道理的一路长驱直入,不仅惊走了刚登基的刘建,把苍鹭布下的阵势也搅得七零八落,让平叛的卫尉军、射声军和长水军趁机稳住阵势,双方重新陷入僵持。
打到这份上,程宗扬也见识了汉军的战斗力。
假如与星月湖大营野外对阵,人数相等的情况下,星月湖大营能与长水和屯骑两军打个平手,与越骑交锋,多半要小负。
当然,这是假设星月湖大营为步兵。
星月湖大营作为骑兵的战斗力如何,自己还没有见识过。
一向好战的雲丹琉此时也沉默了,当她看着五名射声士相互配合,单靠弓矢就将一队门客组成的死士射杀殆尽,不由惊道:「好强!」确实是很强,那些射声士每一个的射术都与敖润不相上下,让他们占据各处要地,组成一道狙击网,任谁想杀过去都不是易事。
但乱军的破阵之法简单粗暴,擅长战车的虎贲军连人带马都披上重铠,借助武刚车强大的防御力和冲击力,逐一扫荡射声士占据的要点。
穿着重甲的虎贲冒着箭雨,奋力挥舞长戈,往往在钩杀对手的同时,也被犀利的箭矢射进肩窝和眼眶,两败俱伤。
玄武岩铺成的广场上血流成河,到处是战死的军士和战马。
寒风过处,鲜血凝结成一层薄冰。
程宗扬仿佛又回到江州之战的时候,两军殊死搏杀,生命被肆意收割,整个战场都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与江州之战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战场几乎局限于阿阁之前那片长宽二百余步的玄武岩广场,在这片狭小的范围内,死气惊人的集中。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广场数度易手,足有上千人伏尸于此。
在如此高密度的死气刺激下,生死根不需催动,便自发地全力运转,犹如长鲸吸水一样,将周围弥漫的死气吸入丹田。
甚至连融入丹田之後许久不见动静的阴阳鱼,此时也随着丹田气轮的旋转时隐时现。
真气流动越来越快,程宗扬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飞速攀升,然而始终被一层看不到的薄膜所限制,无法突破。
那种憋闷的感觉让程宗扬十分难受,自从他破而後立,将生死根和阴阳鱼一并融入丹田,重新筑基,修为已经达到坐照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能上窥六级通幽之境。
可这一步之差,自己怎么也迈不过去,就好像路走到尽头一样,再往前已经无路可走,不知道该如何迈步。
自己最大的问题还是体悟不够,别人最费时费力的积累,自己依靠开挂的生死根一蹴而就,两年时间就攀升到五级巅峰,相应的,修为进度过于迅速,使自己缺乏足够的经历进行体悟。
六级通幽之境是个分水岭,踏入这个境界,每个人的修为都将与自身的体悟相关,形成自己特有的道。
以往自己修为上有疑惑,还可以找老头,或者找孟老大、卢五哥他们求教。
但到了通幽之境,每个人的道都各不相同,最多只能作为参考,很难再手把手的进行传授。
正所谓他人有道,无以教我。
此时上千人的死气汇聚过来,单从量上说,已经足够自己突破境界还绰绰有余。
但由于自己的道还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想突破都不知道怎么突。
好在自己重新筑基之後,经脉壮大数倍,还能容纳下这些多余的真元,不至于把它们散之天地,白白浪费掉。
这一仗两军战死千余,负伤的大致相当,算得上各有胜负。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双方都打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这会儿锐气已失,已经打不下去,不约而同地鸣金收兵。
吕氏一方据守白虎门,刘建一方则退到玉堂殿,隔着阿阁遥遥相望。
场中的尸山血海让一众家奴心惊胆战,连那些号称勇武的门客也有不少人变了脸色。
搬运尸体,清理战场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一边搬一边吐,唯独北军出身的士卒面色如常。
幸运的是,两军似乎都把长秋宫忘了,双方在阿阁拼得你死我活,可除了奉命而来的吕戟以外,似乎再没有人对近在咫尺的长秋宫感兴趣。
但该来的迟早要来,快到午时的时候,一名北宫来到谒者找到蔡敬仲,一是寻找吕戟,二是催促以赵飞燕为首的后妃移往北宫。
吕戟那番嚣张的话语早已传到赵飞燕耳朵里,她可以想象,自己若是落到诸吕手中,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到时候也许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蔡敬仲告诉那谒者,吕戟负责清点宫中的妃嫔,眼下正在得趣,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了。
至于移宫,此时两军对峙,可不是出去的时候。
谒者道:「蔡常侍不用担心。
午时三刻,我军会再发动一波攻势,蔡常侍只要先准备好,等我们打到长秋宫外,赵后等人一出宫就有人接应。
」蔡敬仲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
到时我就带人护送一众后妃直奔白虎门。
你告诉接应的人,千万不要岔子。
」谒者拍着胸脯道:「蔡常侍尽管放心!」说罢欢天喜地的走了。
谒者刚走,蔡敬仲转头把消息告诉给程宗扬,程宗扬又转头告诉了齐羽仙。
结果等平叛军发动攻势,就一头撞上了铁板。
苍鹭在长秋宫外设伏,全歼了长水军一队人马,临时指挥作战的绣衣使者江充如果不是跑得够快,也险些被人砍掉脑袋。
等谒者再次入宫,蔡敬仲劈头就是一番痛骂。
那谒者也觉得脸上讪讪的,等蔡常侍骂完,才拿出第二个方案。
长秋宫东门与平叛军控制的区域相隔太远,平叛军想要接应,必须穿过整个阿阁的阅兵场。
而逆贼刘建得到北军一众逆贼的支持,军力已经暂时超过王师,装备更是精良。
比如这次遇伏,乱军就在长秋宫外布置了数以千计的绊马索。
苍鹭布置绊马索的技巧极为精湛,不但能绊马,还能绊人。
长水军那些胡人骑兵刚冲到长秋宫,就像陷入一个无边无际的大网当中,进退不得。
不少胡人一直到死都没能爬起来。
「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也太过危险。
江使者的意思呢,先把赵后送到北宫。
」蔡敬仲道:「长秋宫出来左右要过阿阁,一个人跟一群人都一样。
」「这一次我们换条路,不走东门。
」谒者道:「长秋宫西边靠近白虎门,我们可以翻墙啊。
两边架上长梯,把赵皇后送过来。
」蔡敬仲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
什么时候?」「不能再耽误了,就现在。
」那谒者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找梯子!」蔡敬仲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谒者脑後。
「砰」的一声,那谒者一头撞在案上,两眼大张着,七窍流血,眼看是不活了。
「富贵由命,生死在天。
」蔡敬仲喟然叹道:「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你命不好啊。
非要抢着找死,拦都拦不住…」…………………………………………………………………………………天近午时,永安宫一处密室内却帷幕低垂,四周点着灯火,犹如深夜。
重重帷幕之间,一个人影躺在榻上,他浑身都缠着白布,只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
「大司马。
」张恽躬下腰,小声说道:「巨君公子有消息了。
」吕冀移动了一下眼珠,看到了榻旁的许杨。
短短一天时间,这个才华过人,潇洒不羁的名士鬓侧竟然有了白髮。
不过此时,他神情极为笃定,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信心。
许杨拱起双手,长揖一礼,「属下许杨,为大司马贺。
」【第三十五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