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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2.5-2.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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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澜。”

“你亲手给他的?”

“是胡情经手。”

林之澜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程宗扬跟他的门人打过交道,对他滥收门人的恶名早有耳闻。

他扭头道:“胡情呢?怎么没见她呢?”

“刚才就在啊。”小紫道:“那个琳姨娘就是她变的。”

程宗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来骗我!”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越来越聪明了。”

程宗扬狠狠揪了揪她的鼻尖,然后对吕稚道:“吕巨君已经自寻死路,这个林之澜,我迟早会找他对质。”

小紫笑道:“该我问了。”

她对吕稚道:“九面魔姬是谁?”

“……说来话长。”

“你有大把时间呢,慢慢说吧。”

马车似乎在土路上行驶,来回颠簸得厉害。吕稚赤身跪坐,一边随着车身的颠簸摇晃着,一边慢慢道:“我母亲是羽族人,当初为了给族人复仇来到洛都,偶然遇见家人被杀的胡情,便收留了她。遇到父亲之后,母亲放弃了复仇,却没能逃脱死亡的噩运,最终与我父亲一起,惨死在殇振羽手下。”

“父母过世之后,我两个和弟弟受宗族欺凌,被人夺去家业,不得不屈身陋巷。那时家门无依,两弟尚幼,我只能与淖嬷嬷和胡情相依为命。也就是那时,我觉醒了羽族的血脉。”

“后来我结识了苏妲己和叶慈。为了能活下去,我们联手做了些事,直到猎狐人的出现。”吕稚道:“狐族在洛都已经居住多年,彼此相安。谁知晴州来了一批猎狐人,大肆捕杀狐族。那时叶慈已经远走他乡,不久苏妲己又失去音讯,胡情不敢出门,全靠淖嬷嬷每天织布制履,供我们衣食。”

“后来我被送入宫中,才结束了那段衣食不继的日子。”

“孙寿呢?”

“孙寿是苏妲己仅剩的族人,那时她年纪还小,躲过了猎狐人的捕杀。我把她送到孙家抚养,等她长大,许配给了阿冀。”

“你是那时认识的岳鹏举?”

“他先认识的胡情。”

“他怎么会认识胡情?”

“他是叶慈的姘头。”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岳鸟人是那个死尼姑的姘头?程宗扬看了小紫一眼,我这位岳父还真是荤素不忌,连尼姑都不放过,胃口比自己好太多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你不会跟他有一腿吧?”

“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胡情呢?她和岳帅有没有一腿?”

“程头儿,你好烦哦。”

“肯定要问清楚,我可不想喝岳父大人的剩汤。”

小紫笑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程宗扬扭头看了一眼,“哪儿有?”

“你是想喝胡情这碗汤了,不然干嘛要计较呢?”

程宗扬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就是随便问问……”

小紫做了个鬼脸,总算给他面子,没有再问下去。

“澄心棠呢?”小紫道:“它是怎么回事?”

吕稚想了想,“你知道四珍吗?”

“四大假嘛。”程宗扬道:“珊瑚铁、灵飞镜、玄秘贝和澄心棠。那东西干嘛用的?”

“传说澄心棠能随心所欲幻化形貌。是胡情梦寐以求之物。”

“她们狐族本来就能幻化,还要它干嘛?”

“澄心棠除了能够幻形,还能掩藏真身。”

“为了躲避猎狐人的追捕?”

吕稚默然无语。

“还有一个问题,”小紫对吕稚道:“龙差星辰在哪里?”

“龙差星辰?”吕稚想了一会儿,“宫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龙差星辰虽是难得之物,但远不及四珍,我未曾留意。”

“死丫头,你干嘛一直找这个东西?对你很要紧吗?”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明明是对你很要紧……第七章、魂归蒿里马车在道旁停住。下车时,吕稚才发现自己身处深山之中,前面一条崎区狭窄的山路,车马无法通行。

自己所乘的已经不是宫车,而是一辆用来长途行驶的篷车,外观灰扑扑毫不起眼。同行的还有两辆篷车,几名姬妾、侍奴已经下车,在道旁等候。她们都穿着白衣,连头上的绢花饰物也换了素白的颜色。

一名背着铁弓的大汉立在道旁,旁边放了一堆麻衣和孝布,扬声道:“程头儿!”

“王孟到了吗?”

“老吴已经接到人了。他们没进城,直接赶往墓地,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你送的人呢?”

“送过去了。”敖润道:“山里风大,我让人张了个帷帐,好挡挡风。这会儿冯大法在守着。”

程宗扬点了点头,接过一件麻衣披在衣服外,将一条白布勒在额上,当先往前走去。一众侍奴各自披麻戴孝,连吕稚也不例外。

山路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下萋萋荒草。吕稚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昔日的锦衣玉食宛如梦幻一场,自己冒着刺骨的寒风,在荒凉的山野中跋涉,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走出数里之后,地上脚印渐多,渐渐又踏出一条弯曲的小径。

远方一处山坳,生长着高大的白杨,树叶已经凋零,苍白的树干拔地而起,笔直伸向天空,仿佛无数已经死去却不肯倒伏的巨人。

再往前走,哀声渐起。等踏进林中,吕稚才看到里面汇聚了数千人。他们白衣孝带,面带戚容。最前面一条大汉,犹如一头病虎卧在软榻上,旁边跪着一名白衣妇人。

程宗扬快步上前,“剧大侠。”

剧孟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老郭比我还早走了一步……”

“赶了这么远的路,也不休息一下,就来给郭大侠送行。”

“哪里等得了?”剧孟沙哑着嗓子说道:“我走路不便,只好在这儿先等着了。”

“外面风冷,剧大侠不如到帐内歇会儿。”

剧孟身后是一处素布围成的帷帐,他摇了摇头,“不了。”

吕稚混杂在一众侍奴中间,无意中与那名白衣妇人对视一眼,两人都吃了一惊,随即慌忙避开目光。

吕稚心头跳了几下,赵王谋逆,收入北寺狱,不久赵王后在狱中瘐死,江充等人特意查勘过,并未找到尸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看她的举止姿态,似乎成了那个独目大汉的侍婢。却不知她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林中传来低沉的埙声,声音幽怨苍凉,如泣如诉。一条长长的队伍从林间走来,最前面是一口素棺,让程宗扬吃惊的是,最前面两名抬棺人,一个是卢景,另一个竟然是斯四哥。

程宗扬虽然满心疑窦,但这会儿不是询问的时候。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斯明信向他点了点头,使他心下略宽。

看到棺侧已经留好位置,程宗扬赶紧上前接过木杠,抬在肩上。

抬棺的人并不多,程宗扬对面是程郑,后面是两名洛都商贾,田荣与边宁,最后两人有些面生,想来是郭解生前的好友。

棺木之后,长长的送葬队伍一眼看不到头。为了避免洛都生乱,郭解之死并没有刻意宣扬,但郭解的侠名久已深入人心,受其恩惠的更是难以计数。听闻死讯,无论识与不识,都前来为郭大侠送行。

来自五陵的游侠儿,市井间的少年,洛都城中的商贾,本地帮会的好汉,郭解生前的追随者王孟等人,吴三桂、冯源、敖润、以及匡仲玉等星月湖大营的一众兄弟……都在其中。甚至还有霍家、金家的子弟和几位诸侯的门客使者。

郭解的幼子穿着小小的孝服,外披麻衣,手里拿着一支哭丧棒,被延香抱在怀中,为亡父送行。延香脸色苍白,显然途中奔波吃了不少苦。郭靖的小脸却是红扑扑的,没有沾染风寒。

伴随着沉郁的埙声,送葬者唱起挽歌,“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一人唱罢,四野皆合,用这首为布衣平民送葬的挽歌,召唤死者魂归蒿里。

没有人放声痛哭,只有慷慨的悲歌和低低的饮泣声。数千人的悲恸声合在一处,犹如一条长河,在林间低沉哀婉地回荡着。

卢景收起平日的嬉戏之态,他抬棺而行,亦步亦歌,“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众人应合道:“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赵墨轩,他同样披麻戴孝,长吟道:“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众人齐声道:“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无奈何……”

山林间寒风四起,寒风的呼啸声,呜咽的埙声,悲恸的哀歌声,众人的泣涕声,马匹的嘶鸣声……连成一片,如同天地同悲。

剧孟独目泛红,他拽出一柄尖刀,手掌在锋刃上一搪,挥手将鲜血洒进面前已经挖好的墓穴,沙哑着嗓子道:“老郭,一路走好!”

当棺木落定,哭声蓦然一响,数千人同时大放悲声,哀啕声如同决堤的潮水在林中奔涌。

看着眼前数千白衣同声一哭的景象,连置身事外的吕稚也心旌摇动。她忽然想到,此时还有一场送葬,送的是曾经的天子,王国的君主。单论人数,也许为天子送葬的更多,但其中真正为天子恸哭的,只怕及不上一名布衣的万一。

从剧孟开始,所有送葬者,都往墓穴洒下一把泥土。坟茔越来越高,直到堆成一座小丘。游侠少年们更是纷纷割臂放血,洒在坟上。

延香抱着郭靖,将哭丧棒插在坟前,伏地叩拜。随后剧孟被侍奴扶着,撑起身体,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接着是卢景和斯明信。

轮到程宗扬,他致哀行礼之后,起身拉住郭靖的小手,“叫声义父。”

郭靖口齿不清地说道:“父父……”

程宗扬举起他的小手,面朝前来吊祭的宾客,朗声道:“这是郭大侠的幼子郭靖!程某在郭大侠坟前立誓,从今日开始,他就是我的义子!也是舞阳侯的继承人!此间诸位贤达侠士,都是见证!”

此言一出,送葬众人无不动容。一来没人想到真有一位诸侯弃天子于不顾,专程前来为一名布衣送葬。二来将侯爵之位赠予郭靖,又明言是义子,不需要易姓改宗。这份大礼确实厚重。

事实上,程宗扬的舞阳侯远不是送葬队伍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剧孟身后那处帷帐被人掀开,冯源领着阮香凝从帐内出来。吕稚一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阮香凝手上竟然还牵着一个孩童!

吕稚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内侍的身影。

她心下暗自惊诧,谁能想到,竟然有人敢私带天子出宫,来的又是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胆子实在太大了-程宗扬走到定陶王面前,蹲下身理了理他身上的麻衣,温言道:“这位郭大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为你而死,你来拜拜吧。”

定陶王听话地跪在坟前,俯首叩拜。

等定陶王爬起来,程宗扬牵过郭靖,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以后要做好朋友。”

定陶王好奇地看着郭靖,他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姊妹,还是头一次结识同龄的朋友。郭靖年纪尚小,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过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玩伴,也很开心。

延香和阮香凝把两个孩子送回帷帐,程宗扬回身道:“你们也来跪拜吧。”

小紫上前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然后是阮香琳和一众奴婢。

吕稚身处其中,也不得不随众人一道,向一个草莽布衣的坟墓叩拜。地上寒气如冰,她除了一条外面披了麻衣的熊皮大氅,里面便空无一物,腿膝都冻得发抖。

一介平民,死后不仅数千人送葬,甚至还有一位太后,一位天子和一位诸侯前来跪拜。而自己的弟弟,身为大司马,生前富贵至极,死后却无人问津。吕稚心下悲凉,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淌落下来。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众人在林中生起篝火,结伴守夜。

班超在宫里值守,秦桧前来为郭解送行。等诸人拜祭完,他过来道:“董卓的坟就在附近。”

相比于郭解墓前浩浩荡荡的人群,董卓坟前冷清了许多。前来送葬的只有贾文和与赵充国两人。不过董卓墓侧多了几座坟丘,葬的是死在战乱之中的凉州将士。

贾文和伤重难起,全靠赵充国一人挖好坟坑,安葬众人。严寒天气,赵充国只穿了一条白布短褂,挥着镢头,汗下如雨。

垒好坟茔,赵充国丢下镢头,搬来一坛酒放在坟前,“老董啊,这点酒留给你喝。你脑袋没啦,喝的时候对淮些,别弄洒了。”

“你常用的双戟,我放在你手边了。遇到难缠的小鬼,别含糊,直接干它娘的。还有啊,你旁边的邻居是郭大侠。你兄弟多,别欺负他。”

赵充国红着眼睛擤了把鼻涕,“以前的事情,都算啦。你要想得开呢,提着酒过去认认门。改天等我去了,咱们三个一起喝一杯……”

贾文和将一面招魂幡插在董卓坟前,然后唱起挽歌,为旧日的主公送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程宗扬立在坟前,只觉天地悠悠,一片苍凉。生前斗得你死我活,死后同归黄土。希望他们地下有灵,能相逢一笑,泯却恩仇。

…………………………………………………………………………………夜幕低垂,宫殿内点着几支制作精巧的蜡烛,异香扑鼻。

斯明信拿着一柄牛耳尖刀,从烤好的羊腿上切下肥瘦合适的一片,在调好的酱汁中一蘸,送入口中。他吃的并不快,每次下刀,必定是厚薄一致,大小相同的一块,那条羊腿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消失,不多时就只剩下一条被剔得光溜溜的羊腿骨。

“四哥,你说那些兽蛮人都在秘境里面?”

斯明信嘴巴吃个不停,但他的腹语术一点不耽误说话,“还有你那位属下,也在里头。”

“老兽?”青面兽被自己打发去联络洛都的兽蛮人,结果一去就杳无音信,程宗扬这会儿才知道,他竟然是在秘境中。

斯明信拿出那只银白色的摄影机,熟练地按了几下,一只光球浮现出来。

青面兽那张可怖的大脸出现在光球内,他满腔悲愤地控诉道:“相公!吾被骗了!没有!一只羊都没有!羊皮都没有!羊毛都没有!都没有!”

程宗扬一手扶额,好不容易才听完老兽声泪俱下的控诉。原来战乱之前,有人去联络他们,声称可以把这些被解雇的兽蛮仆役,全都送往一个流淌着羊和羊肉的美妙仙境。

于是数百名兽蛮人被组织起来,昏头昏脑地待了几天,最后被送到一个连羊毛都没有的鬼地方,干起了苦力。

“是吕巨君?”从青面兽颠三倒四的控诉中,程宗扬猜出主使者的身份。

斯明信点点头。

吕巨君与程宗扬想到一处去了,都想把那些兽蛮仆役收为己用。显然吕巨君技高一筹,或者说程宗扬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谱,非但没能把人拉来,自己还被骗走了。

吕巨君暗中邀请兽蛮武士助战,那些兽蛮仆役只是后备。秘境开启时,吕巨君已经自焚身亡,被他邀来助战的兽蛮人失去控制,全部涌入秘境,这些兽蛮仆役也随之进入。

光球中的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样,几条深沟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

“他们在干嘛?要把秘境挖穿?”

卢景道:“兽蛮人传说,吞食六朝君王的尸体,能够获取强大的力量。你觉得,六朝最强大君王的会是哪个?”

程宗扬怔了半晌,“我干!他们这是淮备把武皇帝给挖出来吃了?不会吧?

武皇帝死的时候,朱大爷还是个小屁孩,这都多少年了?骨头渣子都没了吧。”

“据说天子入葬,着金缕玉衣,可使尸身不腐。保不齐还新鲜着呢。”

鬼扯,金缕玉衣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确实是好东西,几千年过去,挖出来还跟新的一样,问题是金缕玉衣跟新的一样,里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渣,别说吃了,就是冲茶喝都嫌少。不过话又说回来,六朝有些玄妙显然与自己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来盛放赤阳朱果的玉匣,简直跟保鲜冰箱有一拼。说不定真能尸身不腐呢?

“不对啊,他们要是挖坟的话,为什么要挖这么多条?”

斯明信道:“方向挖错了。”

程宗扬无语半晌,“错了四次?”

这帮兽蛮糙汉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东南西北一通胡挖,简直是鬼打墙。

斯明信吃下最后一块羊肉,“蔡公子也在。”

“谁?”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补了一句,“打扮很骚包那个。”

程宗扬双手扶额,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爷现在是跟这些兽蛮人混在一起?”

蔡爷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脱脱一条变色龙啊。

“他怎么做到的?”

斯明信摇了摇头,不过表示看到那些兽蛮人对他十分信重,言听计从。

难道那些深坑,是他领着那帮大脑被肌肉充斥的兽蛮人胡挖的结果?他怎么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们怎么遇到的?”

“我跟着兽蛮武士找到它们的巢穴,先遇到蔡公子,后来又找到殇侯和赵皇后。”斯明信道:“赵皇后昏迷不醒,我便带她们先出来了。”

…………………………………………………………………………………敖润守在寝宫前头,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这也难怪,殿内住的除了天子,还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奋勇要来站岗,谁劝都不行。远远看到程宗扬过来,他故意把胸膛挺得老高,还一个劲儿的打眼色,意思是赶明儿让他在延香面前提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这番辛苦。

老敖泡钮这么卖力,程宗扬也无语了,只能给他一个白眼,表示鄙视。

披香殿戒备森严,单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着,他们裹着厚厚的裘衣,在寒风中苦熬,谁都不敢散去。

见程宗扬过来,众人都没有寒喧的心情,眼里只有浓浓的担忧。

徐璜迎上来,“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来就没事。”

程宗扬悄然入内,只见殿内烛光调得极暗,蛇夫人与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榻旁。赵飞燕睡在香软如云的锦衾间,长发瀑布一样散开,精致的玉容仿佛白玉雕成,苍白得毫无血色。

皇后殿下顺利从秘境脱身,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能感到轻松。赵飞燕涉水过溪时,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头,替她解了毒,可惜赵飞燕中毒太久,体内接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毒素沾染,不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乾净。

大量失血之下,赵飞燕陷入昏迷,是不是还有其他后遗症,眼下不敢确定。

运气不好的话,缺血导致大脑机能受损,成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殇侯设法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但最多只能维系十二个时辰。这会儿还剩六个时辰,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醒来,只怕……”蛇夫人跪下来,“奴婢无能,求主子责罚。”

程宗扬也觉得头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会危及生命。换成赵充国那种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还能挺过来。可赵飞燕身轻如燕,突然间大量失血,后果可想而知。不说后遗症,单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补过来。

朱老头疗毒的本领不用怀疑,剩下的就是怎么补血了。对此程宗扬路上已经有了主意,说来赵飞燕运气真不错,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药,只要赵飞燕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她救回来。虽然拿来补血有点浪费,可眼下也顾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剧大侠,把赤阳圣果取来,说我有急用。”

卓云君答应一声,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头儿,你好舍得啊。”

“救命要紧。赵皇后要是出事,咱们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扬倒是想得很开,赤阳圣果虽然难得,可比起赵飞燕的生死,也不算什么了。

前后不过一刻多钟,卓云君便即返回,可她带回的却是一个坏消息。王孟前往舞都报丧,剧孟和延香闻讯便即动身,因为急于赶路,众人都没有携带行李,剧孟也将赤阳圣果交给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随后动身,也要明天午时才能赶到,中间隔着几个时辰,实在太危险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飞燕,程宗扬终于拍板,“把义姁叫来。”

义姁来到寝宫,殿内已经挤满了人,一眼看去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后也混迹其中,义姁目露讶色,随即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地往殿内走去。

殿内放着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放着一壶烧酒。此时炉火正旺,壶中酒液煮得滚沸,不停冒着气泡。那位程少主光着上身坐在火炉旁,两名侍奴正拿着热腾腾的手巾,给他擦拭身体。看到他裆里高高鼓起的一团,义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施了一礼。

“我记得你们光明观堂有空心针?”程宗扬不由分说地命令道:“拿来我用用。”

义姁打开木箱,取出一根金针。那根金针长如人指,是用金页卷成,尖锐的顶端斜开了一个小口,后部则粗了许多,毕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长?”

义姁拿出几支精心打磨过的竹管。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全都丢到酒中。

义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扬道:“消毒啊,光明观堂没教过吗?”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这么做?”

“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也许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过来怎么办?小天子还没登基,皇后就成了植物人——这事传出去,咱们全都得杀头。”

“我们可以把她做成尸姬啊,保证能说会动,谁都看不出破绽。”

程宗扬差点被口水呛住,“打住!这么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划了一圈,“这么多侍奴呢。我们可以放兰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们验过血吗?知道是什么血型吗?”程宗扬道:“幸好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程宗扬扭头道:“淮备好了吗?”

“好了。”卓云君拿来一只精巧的铜壶。

这是宫里用来计时的滴漏,圆形的壶身,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此时铜壶已经被滚酒煮过,内外都抹拭得乾乾净净。

按照程宗扬的吩咐,义姁亲自动手,将竹管卡进铜壶的出水口处,然后一节一节接起来,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针。

“看到这里了吗?”程宗扬指点道:“这里是静脉,一会儿你把针头刺到静脉里面。记住,手一定要稳!”

赵飞燕手臂纤柔娇弱,失血的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几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义姁犹豫片刻,“要不,我先试一下?”

“兰奴。”小紫唤道。

尹馥兰只好上来伸出手臂,被义姁拿来试手。一连几针,扎得尹馥兰美目含泪,总算找淮了静脉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等放血。程宗扬让人抬来几张高桌,垒到一人高度,然后纵身跃上。将铜壶放在手边,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么高吗?”

“这个高度正好能靠液体的压力,让血流进去,不至于回血。”程宗扬挥了挥珊瑚匕首,“你们都让开,我要放血了!”-眼前这一幕也许是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闪,程宗扬手腕顿时鲜血迸涌。

殷红的血液流入铜壶,然后顺着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针。片刻后,一滴鲜血从针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赵飞燕臂弯。

义姁一手托着赵飞燕的手臂,一手拿着金针,轻轻一刺,针尖刺进洁白的皮肤,正入静脉,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滴流入乾涸的血管。

第八章、其血玄黄手腕的伤口癒合极快,程宗扬中间不得不又割了两刀,才能继续。在场的侍奴多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这样自己给自己放血,还是看得她们心惊肉跳。

鲜血源源不绝的流淌出来,阮香琳用一柄团扇掩住红唇,飞快地看一眼,又连忙避开。蛇夫人、罂粟女、惊理、何漪莲等人屏息凝视,眼睛一眨不眨。卓云君一手扶着铜壶,几次欲言又止。尹馥兰、成光、孙寿等心头忐忑,生怕主子的血不够用,自己被推过去放血。吕稚盯着程宗扬腕上的伤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脸上看去,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鲜血边放边流,差不多流了大半只铜壶的份量。程宗扬还要再割,小紫道:“已经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这么多血,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半点不适,程宗扬道:“有点悬吧?这一壶顶多一千毫升,还差得远呢。”

“你的血一滴顶别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说,用紫帕盖住他的伤口,扎了个花结。

卓云君不失时机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好多了。”

“真的?我来看看!”程宗扬从桌上跃下,走到榻旁。

输血的效果立竿见影,一向娇弱的赵飞燕此时已经没有当初生命垂危的虚弱之态,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肌肤白里透红,红唇娇艳欲滴,甚至更胜从前,一副气血旺盛,生机勃勃的动人美态。

伸手试了试赵飞燕的鼻息,程宗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亲手把这么个大美人儿救回来,还创造了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程宗扬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似乎是听到他的口哨声,一直昏迷的赵飞燕睫毛微微一动,悠悠醒转,入目的情形使她当场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开,一条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离自己近在咫尺,此时正笑眯眯盯着她,一边伸手往自己脸上去摸,一边还吹着口哨。还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团,几乎挨到了自己的身体……赵飞燕一手掩住红唇,才没有惊叫出声。接着,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然后看到那一堆拼凑起来,怪模怪样的器具。

终于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赵飞燕惊惶尽去,只剩下浓浓的感激,“公子救命之恩,飞燕永世难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赏赐,飞燕必尽力而为。”

方才的情形确实太过尴尬,程宗扬这会儿穿好衣服,一副恭谨的模样说道:“不劳娘娘费心。赏赐的事我们已经谈好,朝廷的意思,会封我为舞阳侯。”

赵飞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虽然刚输了血,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早些歇息,臣下就不打扰了。”程宗扬起身告辞。

“我来送你。”赵飞燕手臂一撑,竟然坐了起来。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扬连忙推辞,又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娘娘与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没有消息吗?”

赵飞燕笑容褪去,满面忧容地摇了摇头。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经听说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后。这种事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心里七上八下,既怕皇后救不过来,又怕程大行出事。他们的生死荣辱全都在这两个人身上,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扬一出来,几人便围上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侥天之幸,”程宗扬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后殿下已然无恙。”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跪倒,望空礼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该绝!”

“多亏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么程大行?已经是程侯了。侯爷,奴才徐璜给你请安了。”

“行了,老徐,还跟我玩这一套。”程宗扬笑道:“好了好了,别都守在这儿了。明天再过来拜见吧。”

几人纷纷应是,却无人肯离开。接着人影一闪,小紫从殿内出来。她抱着一只小狗,旁边一个美妇像仆奴一样扶着她的手臂,却是太后吕稚。

徐璜立刻凑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条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去办了。姑娘放心,只要那东西还在宫里,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来!”

唐衡也道:“奴才已经让人彻查宫内藏品的记录,必定能把那枚龙差星辰找出来。”

一名内侍道:“龙差星辰吗?在昭阳宫啊,圣上把它赏给赵昭仪了。”

众人齐齐一怔,徐璜脸色垮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那名内侍也是个机灵人,见状赶紧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阳宫伺候,亲眼得见。”

小紫美眸闪闪发亮,“确定是龙差星辰吗?”

“没错。昭仪对那枚宝石十分喜爱,一直贴身收藏。”

“这下麻烦了。”徐璜顿足道:“赵昭仪投缳自尽,那枚龙差星辰说不定还在她身上。快!赶紧去找赵昭仪的尸骸!”

唐衡道:“我去昭阳宫,说不定那枚龙差星辰还在宫里。”

小紫展颜笑道:“有劳两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讨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吕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给娘娘请安。”

吕稚扭头不语。

“让让。”蛇夫人挤过来,拉起吕稚的手,“一会儿你去给主子侍寝。”

此言一出,场内鸦雀无声。一股强烈无比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使得吕稚手指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将所有的尊严和矜持都丢在永巷,本想着那位程侯不会声张,自己在外人面前还能保住一分最起码的体面。没想到会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最后一丝尊严彻底撕碎。

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些奴仆没有一个显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忠心或者义愤,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是的,他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看自己一个失势的太后,如何颜面扫地,甚至屈辱地去服侍一个外臣。

吕稚面露惨笑。当初巨君找来文士,编造皇后的谣言,使得皇后声名狼藉,让人看足了笑话。结果报应不爽,那些谣言一桩桩落在自己身上。

吕稚唇角颤抖着,然后软软倒下,晕厥过去。

徐璜奚落道:“哟,娘娘欢喜得晕过去了?”

程宗扬无奈道:“刚才只是吓唬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吓。你们可千万别乱说啊。”

单超咳嗽了一声,“侯爷放心。这里全是自己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托侯爷的福才有今日。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咱们把话说开了,吕娘娘那些算什么正统?侯爷才是正经的正统嫡脉!”

“要不是程侯爷,天下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国之柱石,说的就是侯爷!”

程宗扬黑着脸,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说成是阳武侯的嫡子,继承了武皇帝的光荣血统,此番激于义愤,毅然拨乱反正,驱除伪帝,使帝位还归正统。

一套谣言编得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人考证出自己比吕稚还高了一辈,伪太后都得尊称自己一声皇叔……好吧,皇叔都出来了。死老头那该叫皇大爷了。这帮看热闹的,还真不嫌事大!

…………………………………………………………………………………“死丫头,都是你造的谣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过很好玩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

“什么没想到?铁定是故意的!”

这种炮制舆论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专长,没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谙熟。这些鬼话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阳侯之位就稳如泰山,即使换一位天子,也不敢轻易动自己这位武帝嫡脉。

同样,有自己这位武帝嫡脉的支持,赵飞燕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即使幽禁太后,乃至废去吕稚的太后之位,也没人会说什么。有这些谣言做铺垫,难怪徐璜一个奴才,都敢对吕稚大加奚落。

“笑什么?”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扬立刻警觉起来,鬼知道这死丫头憋着什么坏呢。

“别人都说程头儿是国之柱石……”

小紫低头看着他下边。“果然像石头柱子一样呢。”

“你个死丫头!”

…………………………………………………………………………………水井旁垂柳如烟,自己刚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骑着一支竹马,欢天喜地地跟在后面。

推开柴扉,淖嬷嬷坐在门前,摇着一辆纺车。胡情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正对自己在笑……自己亲手端起酒杯,将毒酒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口边,“冀儿乖……听话……喝了吧……”

弟弟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吕稚惊醒过来,脸上湿湿的,全是泪水。

殿角的青铜灯树上,灯焰微微摇曳着,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经是黎明时分。偌大的宫殿寂无声息,空旷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发现那条熊皮大氅还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梦到刚才那血淋淋的场面。她抱着膝盖,靠在角落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她扬起脸,想像着风吹在脸上。自己张开羽翼,在风中自由翱翔……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尹馥兰一眼看到她,趾高气昂地说道:“主子要喝水,快去取来。”

侧殿设有火炉,供人随时取用。吕稚斟好热水,送入内殿。只见那位年轻的主人正靠榻上,看着一份简册。

尹馥兰接过茶盏,扭着腰走到榻旁,“主子,请用茶。”

程宗扬接过热水喝了一口,顺手揽住她的柔颈,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饶命……”尹馥兰慌忙道:“紫妈妈吩咐过,主子刚失过血,需得好好休养,不得行房。谁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谁的皮。”

“胡扯。昨晚你们不是检查过吗?我气血全部正常,失那点血,只算是九牛一毛。”

尹馥兰百般推拖,只是不允。毕竟女主人已经吩咐过,自己如果抗命,只有死路一条。

程宗扬也是无奈,自己已经硬了一天两夜,十好几个时辰,即使昨晚放了那么多血,也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难怪死丫头担心。

小紫专门找了吕冀算计天子时所用的药物,连夜拿去分析,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误服,以至于阳亢。

程宗扬倒没觉得有多少不适,只是下面一直硬着,总得给它找点事做。

罂粟女闻声赶来,喝斥道:“就你多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扬道:“你来。”

“奴婢不敢。”

程宗扬眼睛一瞪,“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死丫头的?”

“紫妈妈是为主子好。”罂粟女说道:“紫妈妈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药物呢。”

“查出来了吗?”

“没有啊。”小紫抱着雪雪进来,阮香琳、卓云君、义姁等人跟在后面。

程宗扬笑道:“你们都没睡?一直在查那些药吗?”

“侯爷的阳亢之症,当与药物无关。”义姁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功法问题,导致的气血亢进。”

“功法也没有问题。”卓云君道:“应该是面临晋阶,真元满溢,阳气过盛所至。”

“这不挺好吗?”程宗扬道:“阳气太多,慢慢泄呗。”

程宗扬倒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晋级第五级时,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而且那次更凶险,当时心魔丛生,若不是死丫头在要紧关头拉了自己一把,差点儿就万劫不复。

小紫扬了扬下巴,“义姁,你来说。”

“勃起持续三个时辰,便属于异常。超过六个时辰,阴茎就有可能受损。若是再久,很可能会引起睾丸坏死。”

“啥?”

程宗扬当时就坐起来了。睾丸坏死?自己刚刚封侯,就要跟蔡爷、徐璜他们混到一块去了?这世道怎么就这么险恶呢!

卓云君道:“我们商量了一下,主子还是需要一只鼎炉。”

“那还等什么?赶紧来啊!”

“我们只怕不行。”卓云君无奈地说道:“这两天已经试过,都不曾见效。

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炉需得处子方可。”

看着程宗扬呆若木鸡的样子,吕稚忽然想笑。这位程侯侍姬众多,却没有一个处子。那位紫妈妈倒是处子,只是……程宗扬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义姁身上,“你们把她带来,是想……”

卓云君叹道:“我们倒是想,可惜……”

义姁脸一红,扭过头去。

阮香琳翻了个白眼,小声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来也是只破鞋。”

程宗扬只好看着小紫,“死丫头,你想开了?你可想好啊,这可没有后悔药吃。”

“给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扬腿上。

程宗扬低头看着小贱狗,又抬头看着小紫,一脸惊恐地说道:“死丫头,你疯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没好气地说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让它咬一口吧。”

让它咬一口?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被小贱狗咬到会导致阳萎,像刘诏大哥,到现在都硬不起来。问题是被小贱狗咬一下,起码要软半年。当半年太监,这能忍吗?

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那啥,我多干几次,是不是就不用处子了?”

看着他的纠结,吕稚只觉得不可思议,处子有什么难找的?两宫内外比比皆是,其数以万计。即使不想担上秽乱宫廷的恶名,去外间买上几个处子,又有何难?像他这样有钱有权有势的贵族,莫说眼下阳亢之症需要处子舒解,就是平日闲来无事,也会收几个处子寻欢作乐。

孙寿忍不住道:“奴婢有几个侍婢,都是上好的处子……”

话音未落,周围便射来十几道饱含警告的目光,孙寿吓得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行了,你们别瞪她。”程宗扬道:“我也没打算再往房里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软心肠的大笨瓜。”

“别以为我是看在你们面子上。我是怕一般处子受不了。破瓜变成送命,多不吉利。”

“所以说你是软心肠的大笨瓜啊。”

“再啰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头,就剩你还逍遥法外呢,还多嘴。”

“来吧。”小紫张开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样。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会拉你垫背的。你就算死,也是我程家鬼。这辈子都别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红了,她扭过头,“徐璜和唐衡那两个笨蛋。去把他们叫来,扒了他们裤子,打他们板子。”

程宗扬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么就要挨板子了?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美女像团烈火一样闯进殿内,劈头问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看着一脸怒气的云丹琉,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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