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随后而至,大喝声中双掌齐发砰砰拍在盾面上,将持盾的猛士击得呕血身亡!盾阵出现裂口,陆菲嫣持着枪尾左右横扫,将燕兵推得踉跄倒地。
美妇反手拔出魔眼,从人缝中杀了进去。
带甲之士转折不灵,陆菲嫣入阵后伏低身形,正是一招【鹰扬蛇窜】,宝剑左右乱砍,专砍燕兵甲胄不能保护的腿脚,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陆菲嫣的武功向来一往无前,险中求胜。
沿途的燕兵刀砍枪刺,全被她轻灵的身法闪了过去。
突击营将士顺着这条裂口一拥而入!对战的人数不落下风,将士们的武功也要比燕兵高上许多,裂口越杀越宽。
其间还伴随着吴征不时响起的叫嚣:「你敢刺盼儿?给我住手!」不少燕兵吃他一喝被吓住,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简直恶心人……眼看燕阵就要被杀个对穿,士气已有崩溃之兆,燕将顾不得维持阵势,下令两翼干着急的军士离阵,左翼绕前,右翼转后,从首尾两端包抄突击营。
燕将知道若是丢失阵地,回去也是个死,百般无奈之下打马上前亲自入阵。
主将奋勇,燕兵也齐力向前拼死阻拦。
「斗转星移」柔惜雪在韩归雁耳边一接,女将当即下令。
只见突击营将士五人结阵,各司其职,将燕兵攒刺的大枪挡开。
刚化解了燕兵的攻势,趁着他们收枪蓄力以待下一轮攒刺时,又听韩归雁道:「寒星点点」每一个小阵里五般兵刃齐出,一瞬间真如寒星点点,去势神妙无方。
刃尖近前,却像忽然绽开的烟花,分刺五个不同的方位。
四周攒刺的燕兵猝不及防,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又是连排地倒下。
吴征哈哈大笑,剑阵居然收获奇效。
当初设想以高手成军,辅以战场号令与严密的军阵,必得一只强军,眼下看来还超过期望之外。
「天川倒悬」「不动明王」「遮空蔽日」「动如参商」剑阵发动,突击营威力倍增,须臾间陆菲嫣已杀破燕阵。
吴征跟上,两人一左一右砍杀燕兵,候将士们穿阵而出。
待祝雅瞳领着倪妙筠,冷月玦,瞿羽湘也出了阵,二人又飞跃群雄,顺着山势向北领军而去。
燕将见跑了来敌,大吼鼓动士兵结队,打马从后急急赶来。
祝雅瞳忽然顿步,反身向燕将冲去。
沿江作战,骑军无从下手,夷丘城两岸的骑军本就少,这一支千人队均是步军,唯独燕将骑马。
祝雅瞳一冲,一跃,飞腿踢中燕将脉门击落长剑,在空中一个旋身砰地将燕将踢飞出去。
那燕将全身甲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哀嚎,眼见不活了。
祝雅瞳故意不一击毙命,更具震慑之效。
美妇踏在马鞍上矮身以长剑凌空一划地面。
马匹高大,祝雅瞳的剑尖虚空一划,剑芒到处,竟将地面划出条深痕来。
燕兵何曾见过这等神功,祝雅瞳冷冷一哼道:「越此线者死!」一时肝胆俱裂,主将又已身亡,顿时齐齐发一声喊四散逃去。
杀散了一个千人队,北面三里处还有两队。
韩归雁目光一扫,挥剑向东一指道:「东面进军!」几名领兵的燕将见一个千人队居然拦不住些许二三百人,心中狐疑不定。
又见这伙人足下如飞,进军奇快,显是精兵。
这会儿来敌转头攻向大营,虽不明白大营稳若泰山他们要去干什么,也不能任由这伙精兵肆意妄为。
北面两位燕将互通了有无,一队向南压迫,一队则刺斜里杀来,与大营西面的守军包夹突击营。
韩归雁将令几乎一刻不停,突击营的行进有时极快,有时又缓了下来,似乎体力不支。
但一快一慢间,原本北面包抄的两支千人队越发分散。
刺斜里杀来的那一支几乎和大营西面守军汇合,威慑突击营两翼,南向压迫的那一支则呈夹攻包围之势。
「向北,杀散他们!」窥得良机,韩归雁麾军转向,朝意图夹攻的千人队杀去。
突击营人少兵精,转向迅速,登时让东面严阵以待的燕军四个千人队扑了个空。
重甲除了部分守卫大营之外,大都调在沿江岸边,南下夹攻的千人队皆是刀枪步兵。
燕兵没了前方壁垒,仓促间又没站定阵型略显散乱。
陆菲嫣玉腿翻飞,凭虚御风般飘入敌阵。
大雪凄迷,美妇在刀枪剑影里穿梭,仙女下凡一样的潇洒曼妙。
突击营将士依法施为,尾随着陆菲嫣杀开的血路穿阵而过。
燕兵随后呐喊着赶来,却越追越远……韩归雁领兵前行,秉承绝不恋战贪功,也倚仗机动灵活的优势绝不陷落包围圈的战略,依着悬崖向北进军。
「他们的目标不是这里,是长阳囤!他们不要命不准备回去了?」坐镇大营的燕军安南将军伍东门终于明白胆大包天的突击营到底要干什么。
难怪南岸的盛兵忽然发了疯,拿人命填着也要渡江来攻击大营。
本来还以为是丘大将军守住浮桥头把他们逼得急了,原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即使盛兵攻营甚急,伍东门还是抹了把冷汗急急调兵遣将,连调四支千人队去围堵陷阵营,其中还有一支骑军,也是他手上仅有的一只骑军。
朔风呼号,伍东门一头大汗,忽然醒悟又道:「且慢!骑军只紧逼,除非盛贼进攻长阳囤方可包抄围杀,绝不可半途追击迎敌!违将令者斩!」汗出得更多了,幸亏反应得快,否则千余骑兵去应付这伙武林高手,岂不是送马助力?前方来报,突击营里高手众多,还有祝雅瞳与陆菲嫣,将士们抵挡不住。
伍东门想了又想,念及夜间丘大将军归来时便改了将令,面色还十分不善,大体是知道突击营的情况。
大将军既然身先士卒,一定下了决心,无论后面发生什么都不会撤回。
浮桥搭建末半,一旦功亏一篑,这一场大败也就可以预见,眼下也撤不回来!伍东门咬了咬牙,暗骂这锅老子背了!长阳囤守备严密,战壕处处,堡垒林立,想摸到储存粮草的囤心也没那么容易!长阳囤距江岸七十余里,路程不短。
突击营一路连杀散了四个千人队,人人汗透全身,俱感疲惫。
韩归雁不时向后张望,难掩焦急之色。
马蹄声隆隆由远及近,韩归雁目光一亮,麾军向西面登上小山。
这一带离江岸已远,原本的悬崖峭壁全成了丘陵山包,倚仗之力大减。
到了这里就再无退路,只能一路向北。
疲惫已极的原地休整,又调配高手只待骑军杀来就去抢马,韩归雁也累得头晕目眩。
虽还末杀一人,女将在中军决策,同样极耗精力。
燕国骑军飞奔而来,却在三里开外就停了步,只来回逡巡。
韩归雁眨了眨凤目,大惊失色道:「不好!立即行军!」燕将也不是泛泛之辈,没有心急火燎只顾救援,将令颁得甚是精细,已经看透了突击营眼下的难处。
骑军脚程快来得早,后头必然还有更多援兵正在赶来。
比起疲劳,韩归雁更怕被骑军牵制之后又遭团团围困,那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突击营必然全军覆没。
刚歇息了不到一炷香时分,虽恢复了些气力,依然人困马乏。
突击营将士咬着牙起身,只听韩归雁道:「燕贼有大兵包抄,还不肯送马!我们只有抢在步军赶来之前拿下长阳囤,否则这一趟就徒劳无功……」韩归雁不敢说得更严重,咬着银牙道:「将士们,唯有死战一途」「诺!」成败在此一举,突击营将士齐声怒吼。
吴征携着祝雅瞳与顾盼站在陆菲嫣身边,道:「我们在,不用担心。
长阳囤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了不起」陆菲嫣抹着香汗微微一笑道:「还是我来打先锋」祝雅瞳指了指南面道:「后面一兵一卒都上不来」没有什么比这三人发话更凝聚人心,将士们发一声喊,鼓起余勇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北急行军而去。
燕骑不紧不慢地跟随,始终保持两三里地的距离,突击营快,他们也快,突击营慢,他们也慢。
韩归雁深恨这种「赶鸭子」似的戏耍行为,也知眼下不是跟他们计较的时候。
长阳囤的轮廓已在眼前,一个时辰,二十里的奔行速度不快,即使形势危如累卵,韩归雁也没乱了方寸。
除了这队骑军远远跟着,包围的步军来得不会太快。
突击营固然要抢时间,更要保存体力与实力。
这二十里下来,突击营将士的内力体力反倒有所恢复。
近了,更近了。
韩归雁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这座战略要地,燕国经营多年的堡垒目力可及。
但见一座座碉楼林立,强弓劲弩从一个个洞眼里架出,锋利的箭尖射着寒光。
只一眼,韩归雁就知所有的道路均被封锁,全无死角。
要想杀入中央烧粮,唯有将这些碉楼全数攻破一途。
时日已近黄昏,天光渐暗,对突击营将士更加不利。
「备好火油!」韩归雁不为所动,做着最后的准备。
「韩将军,可否让吴征断后,我来打前锋」祝雅瞳看了看地势,知道这一仗命悬一线。
「娘……」「别多嘴,你有伤在身,逞什么强」吴征带了内伤,这一路也是出尽全力,丹田里伤患牵动隐隐作痛。
他无奈笑了笑,只见祝雅瞳带着冷月玦的银丝手套,正拿着个大背囊,将突击营将士身上仅存的暗器全部收拢起来装在背囊里,缚在身后。
美妇揶揄地眨眨眼,晃了晃手中铁莲子道:「你会么?」「不会!」吴征干脆地一摊手。
暗器功夫他从小到大就不太上心,也是唯一短板。
眼下的功力发射暗器,劲力是足了,但要在无死角的箭雨中欺身而进,再精准地打进碉楼的洞眼里,把握实在是……没有。
将士们齐声大笑,不知怎地,看吴大人在家眷面前不停地吃瘪,特别让人开心。
「那就请祝侍郎开路。
吴博士随我坐镇中军,适时而动」将令一日数改,变了又变,对韩归雁是平生仅有之事。
她也知道接下来还会有难以预料的事情,索性把吴征调入中军。
「我先去探探路,陆仙子助我」祝雅瞳收起笑颜。
以手发射暗器,劲道再足射程也比不上强弓劲弩,要挨到暗器射程之内,祝雅瞳也丝毫不敢托大。
二女紧了紧腰带,踏了踏皮靴,又包了三层头巾以免汗水滴落迷糊了视线,深深吸了口气,缓步向长阳囤行去。
吴征双目一眨不眨,祝陆二人只消不冒进,安危无虞。
突击营里剩下的就以他眼力最好,要借机看清堡垒的火力分布。
「你听好了,等一下骑兵上来,你就带所有将士去阻截。
人能杀多少杀多少,马能牵几匹牵几匹!」韩归雁在吴征耳边悄声道,唯恐被第三人听了去。
「他们会来?」常理而论这伙骑军会稳稳截住突击营的退路,前方堡垒坚不可摧,不需要冒进。
「我会逼他们来」「懂了」吴征看了眼后面的骑军,舔了舔嘴唇道:「多好的马呀,给他们骑可惜了」「不觉得给我更可惜么?」韩归雁诡秘一笑。
正谈间,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声若闷鼓!韩归雁吓了一跳道:「弩机?」堡垒碉楼里备的还不是普通的弓弩,军粮要地,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只见落日的黄辉下,十二道黑光似奔雷电闪,分三个方位向祝雅瞳与陆菲嫣射来!吴征也倒吸一口凉气。
弩机发射的劲弩来势远胜普通弓弩,且射出的弩箭和一柄短枪类似,只消稍稍蹭上一点,肌肤都会爆裂重创。
祝雅瞳与陆菲嫣一身功力都已运到了极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神贯注。
黑光乍现,弩机声一响,二女已做了判断。
六只弩箭方位不准射不中人,旨在封住左右后的退路。
另六只弩箭则会汇聚与两点,目标正是陆菲嫣与祝雅瞳。
二女一齐前冲两步,弩枪已近在眼前,她们齐齐侧身,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弩枪!祝雅瞳还有余暇让过穿胸的弩枪后,顺手一提枪尾。
那短枪被她内力灌注一提之下,登时顿在空中。
祝雅瞳手心隐隐裂痛,也自骇然。
「不可用兵刃拨打,拨不开!」祝雅瞳急应一声,一个矮身,一个低跃,又闪过两丛弩枪。
——以她的武功,甚至不敢高高跃起,只怕身在空中转折总不如地面灵便,稍有闪失神仙难救。
突击营群雄看得暗暗咋舌,这里守备如此严密,换了自己上去早就被射成了刺猬。
只见祝雅瞳与陆菲嫣又向前突了十丈,便落入六个碉楼的包围圈中。
弩枪不再发射,却换来箭雨连绵,二女前进无路,只得暂时退回。
也亏得她们俱身怀绝世武功,才能安然返回。
「厉害,真的厉害!单以防御而论,比深壕高城还要厉害」陆菲嫣感叹道,自从武功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两位可以歇息一炷香时分,还要麻烦你们再去……」韩归雁心中歉然万分,却板着脸冷冰冰道。
「够了」祝陆齐声应道,也不管旁人就地打坐恢复消耗的内力。
吴征心中清楚,这一趟虽末得寸进,却成功消耗了长阳囤的储备。
箭枝不会射不完,弩枪更是有限,为了阻挡二女,长阳囤一样耗费甚大。
一座碉楼里储藏多少箭枝和弩枪?再打一打便知。
至于燕军援兵到来的时刻,韩归雁心中有数。
「下一阵要不换我替一替?」长阳囤的堡垒里外共有三层,最外围的一层都如此难打,到了碉楼更为紧密的内圈,难度还要倍增。
吴征不忍心爱的女子一再犯险,心力交瘁。
「管好自己的事,不用你来逞英雄!」韩归雁朝吴征怒目一瞪,面若寒霜地警告他闭嘴。
旋即面色一缓道:「两阵,最多再三阵之后,你就得给本将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诸军精神一振,碉楼堡垒帮不上忙,原来也不是只能干瞪眼!韩将军留着咱们是另有大用。
唯独吴府诸女大都有些讷讷,吴征吃奶的劲儿着实不太小,嗯,算大力了,嗯,很大很大力的巨力……一炷香转眼即过,祝陆二女整装又发,离得远了弩枪阵阵,靠得近了箭雨绵绵。
祝雅瞳负者的暗器背囊多有不便,却始终没有解下,也始终没有打开。
危机重重之中比上一回多进了四丈便又退回,韩归雁光看的已是满面绯红血色,目光话语却大有兴奋之色。
那双明眸凤目,仿佛看穿了碉楼里面的慌乱。
这一回祝雅瞳与陆菲嫣休息了两炷香才再度出发,韩归雁虽十分振奋,双目却死死盯着前方,手心里不自觉地淌满了汗水。
时刻越来越紧迫,追兵也越来越近,估算终不能精准,腹背受敌的可能也越来越大!祝陆二女也知到了危在旦夕之时,这一回出发前面色甚是沉重。
箭雨如织,二女有了前两回的经验更加得心应手。
碉楼火力虽猛,弱点在于套路不会改变。
大军冲击长阳囤必然死伤惨重,但对于祝雅瞳与陆菲嫣,却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
这一次前行异乎寻常的顺利,弩枪不再发射,连羽箭都射得稀稀拉拉,全然构不成阻碍。
韩归雁凤目大张,惊愕间刚想高喊,就见祝陆二女行进更慢,几乎一步一步地向前踏去。
女将放下心来,不再出言打扰,只挥了挥手令休整多时的突击营立好阵型。
对于长阳囤南面的六座碉楼而言,阻挡陆菲嫣与祝雅瞳的损耗与阻挡一支数千人的大军没有区别。
两三轮的攻势下来,碉楼中的储备已然告急。
且比起大军更难以应付的是,弩枪箭枝补给更加不易。
突击营的大名在燕国如雷贯耳,事先又得了江岸大营的示警,守卫将士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稍露储备已不足的弱点,在战隙里补充运送弩箭。
祝雅瞳与陆菲嫣没有丝毫大意,碉楼里的空虚外表下,是弥漫得更加浓厚的杀气。
已跨过上一回的极限,二女脚步已近乎一步一挨。
碉楼里也静得可怕,似乎已人去楼空。
直到二女靠近碉楼不足五丈的距离,才听一声号角,箭雨爆射,弩枪乱飞!祝雅瞳与陆菲嫣第一时刻飞退。
可弩枪箭雨几乎覆盖了她们所处之地的十丈方圆,要她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生死一刻,两位绝顶高手爆发全部的力量。
祝雅瞳间不容缕般让过一杆弩枪,身随枪走,弩枪噗地扎入地面,枪尾还在不断震颤,美妇拔出弩枪在身前狂舞。
木制的枪杆在身前舞出道道黄色幻光,密不透风。
但祝雅瞳依然不敢立于此地,一边狂舞一边飞退。
几乎同一时刻,陆菲嫣也夺了一杆弩枪,迅疾向祝雅瞳靠近,二女几乎背贴着背,互相掩护着后撤。
二女尚在危机中,韩归雁却忽然令下:「进军!」同时目视吴征,吴征心领神会,落在后军。
这一轮弩枪箭雨居然持续了有一炷香那么久,六座碉楼里所有的储备连珠般在这段时刻内全部打光。
待得箭雨止歇,祝雅瞳与陆菲嫣俱都花容失色,全身香汗如雨,精疲力竭。
碉楼里同样出现了异声惊呼,祝雅瞳与陆菲嫣虽然同时一跤坐倒,可遍体上下,毫发无伤。
「杀了他们!」韩归雁一声令下,陷阵营分成两部。
一部十余人护持在运功恢复的祝雅瞳与陆菲嫣身边,顺便抢金银珠宝一样疯狂捡拾散落满地的箭枝弩枪。
这三轮箭雨,从六座碉楼射出来的箭枝弩枪足有五六千支之多,可想而知祝雅瞳与陆菲嫣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存亡一刻。
剩余人便依阵型,缓步朝碉楼攻去!堡垒之外无死角,但挨得近了,这六座碉楼就是绝佳的掩体。
群雄旁观时看得分明,去哪里落脚,走怎样的路线才不会被中圈的碉楼攻击,早已想得一清二楚。
碉楼彻底陷入混乱,长阳囤外层眼看要被攻破。
这里工事齐全,但驻守的士卒不多仅有三千人。
失去了工事的掩护,守备的士卒怎么可能是这些高手的对手?踏,踏,踏,马蹄声疾,一直在远处袭扰的燕军千骑终于不能再坐视下去。
碉楼外围一旦被攻破占领,就成了突击营牢不可摧的阵地,到时候想要歼火要花费不知多少倍的代价。
——没看到他们已经在捡拾箭枝弩枪了吗?还好他们不知碉楼底细,担心又遇袭击,挺进甚是缓慢。
三里路的距离,北地的高头大马撒蹄狂奔须臾既至。
奔马如潮,只要冲散了这伙精兵,就能给碉楼里补给箭枝足够的时间,长阳囤依然坚不可摧。
可是前行的突击营忽然回身,就像在这里等候了许久!领头的少年郎撇嘴诡秘一笑,足下一点反冲而上,竟然势逾奔马!吴征当然不会傻到与马儿相撞来比一比谁的身子骨更结实,更有力。
他冲至骑军阵前,刺斜里一转,飘身而起只一脚便把骑军边缘的一名军士踢下马去。
顺势落在马鞍上,吴征矮下身躯在蹬里一藏,一扯缰绳,马儿狂奔间被大力拉扯,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吴征借与身后的骑兵错身之机,抽出长剑反手唰唰唰三剑,将那名骑兵又刺下马来。
被这只骑军赶鸭子似地赶了大半天,突击营将士人人心中有气。
骑兵冲阵无敌,轻易就能碾碎面前的一切。
但这伙敌人矫若灵猿,马蹄踏不着,长枪刺不着。
等错过了身,他们还能嗷嗷叫着追赶奔马,撒开四蹄的骏马居然一时还甩不脱他们。
碉楼前的大片空地,突击营充分发挥兵精武功高的优势,交战数轮,便有五十来名骑军落马,马儿全被突击营将士们抢了去。
这一下形势更加恶劣,有了马儿助力,突击营将士如虎添翼。
分明只有一百来人的队伍绕着骑军游斗,燕国骑军却像被蝗虫包围的庄稼田,一不小心就要被啃去几口。
燕骑既不敢分散,团聚在一起面对这些高手又有力使不出,反而外围的骑军不断有人落马。
领军的燕将只恨人数不够多,不能将这群讨厌的蝗虫全部碾死!「玦儿」「来了!」冷月玦素手一递,接住倒飞而回的吴征,将他一拉落在自己背后。
「把马赶过去。
我再去抢!」吴征喘了口气,他已抢下十来匹骏马,不管长阳囤的粮草能不能烧掉,这些骏马都是活命的本钱,吴征杀燕兵毫不留手,对马儿却连根毛都舍不得伤。
燕骑连连受挫,转眼间丢了二百余匹马。
骑军引以为傲的机动力在这群高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少量的骑军甚至不比阵势严整的甲士有用!燕将见事不好,只得调转马头暂撤。
——他不敢往长阳囤里跑,里面道路虽四通八达,全是些鸡肠小路,马军一冲还得冲乱了自家阵势。
突击营将士趁胜追击,又夺下三十来匹马。
骑军刚退,韩归雁便火急火燎地将夺来的马匹全数集中于一处,马头朝着长阳囤,女将举鞭对着马屁股就是一顿乱抽,还下令道:「打,赶紧打马!」吴征一阵肉疼,自己不忍伤的马儿,韩归雁居然不是拿来保命,而是赶去长阳囤里当肉盾用的……难怪之前韩归雁要说把马给他更可惜……「跟上,都跟上,借马儿掩护,成败在此一举!」除此之外,的确再无机会。
骏马吃痛嘶鸣,慌不择路地被驱赶着向长阳囤里没命地冲去。
祝雅瞳与陆菲嫣调息完毕纷纷起身,率领群豪尾随发疯的骏马群杀进长阳囤。
长阳囤守军不多,见增援的骑军失利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层外围碉楼得不到补充已然废弃成了空壳子,第二层的碉楼仍然是以六座覆盖这片区域,且碉楼收缩砌得更加密集,也意味着危机四伏。
骏马狂奔,群豪掩身在马儿身后,此时只能一鼓作气攻进囤内,再没有留力的需要,一个个跑得不比骏马慢多少。
还是泼天的箭雨与弩枪,比外围更加密集,更加猛恶。
这里已是连祝雅瞳,陆菲嫣与吴征都无立锥之地的地方。
难怪守将轻易就放弃了外围,原来他欺突击营人少,又到了必须拼死一搏的时刻,等在这里让将士们自投罗网!若不是这群骏马,攻进来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将士。
燕军战马膘肥体壮,中了箭带伤连眼睛都红了,只知狂奔乱窜。
马儿的体魄不是人体可比,除了些倒霉的被弩枪射中倒地暴毙之外,即使被射成了刺猬还有余力奔跑!群豪以马身作肉盾,片刻间欺近碉楼,砸开楼门,碉楼里惨呼声成片响起!夺碉楼虽易,这一路虽有骏马为盾,前来接应的夷丘城百名精兵无一存活,突击营的高手也阵亡了三十余人。
躲在碉楼里稍稍喘息,韩归雁借着弩箭发射的洞眼看去,面色却越发地白。
堡垒最内层的碉楼一共只六座,却连成一体,与城墙类似,堪称铜墙铁壁。
这六座堡垒至少有三座将突击营所在的方位完全覆盖,只消离开碉楼就是埋骨之地。
用作肉盾的骏马冲至此处已全部遍体鳞伤,再支撑不住纷纷倒地,突击营再无凭依。
第二层碉楼里的物资也全数打空,没有留给突击营半点。
屯粮的要塞,不会只有先前的那些箭枝,都放在哪里可想而知……韩归雁望向祝雅瞳与陆菲嫣,二女一齐摇头,意即无法冲入。
祝雅瞳细细观瞧片刻后道:「往前二十步,我能把暗器打进去,但是……这样杀伤不足,而且,代价会很大,很大,将军三思」「将军,慈不掌兵,下令吧!」「是啊,韩将军,您就下令吧!」「这一阵就算史书上也得留名,值了!」仗打到这个地步,突击营将士都有了必死之心,心胸反倒一阵豁达。
韩归雁死死捏着拳头,道:「不慌,你们先出去把左近的箭枝和弩枪都捡上来。
务必记住,要掩在碉楼之后,绝不要贪,有多少算多少」将士们领命前往,韩归雁心乱如麻。
她是久战之将,原本不会心慈手软,但突击营真是宝贝疙瘩,吴征将来报仇必须仰仗的力量,她实在下不了决心让将士们全部阵亡在这里。
「算了算了,要不……我再帮你一回罢?」栾采晴云鬓散乱,十万火急之下依然有些慵懒地依着墙壁笑道。
「你……能?」吴征大喜过望跳了起来。
「你不信?」美妇皱了皱鼻翼,十分不满。
信,吴征待她简直一万个相信,要不是她的指点,吴征又怎能忽然「通览全局」?「哦……你信了,不过她们好像都不信」栾采晴撇了撇嘴角道:「不用怕我卖了你们,我先出去,他们不敢放箭,到时候你们攻城就是了。
祝雅瞳,你暗器可得打得准点,我要是送了性命,你欠我的这辈子可就还不上了!」「那……我陪公主去吧」祝雅瞳起身笑道:「我也把性命押上成不成?」「不成!本公主信不过你」栾采晴断然摇头拒绝祝雅瞳的好意。
实则她知道论暗器的本事,没有人能比得上祝雅瞳,要精准命中碉楼里的射手让碉楼短暂丧失战斗力,为突击营冲到城下争取时间,非祝雅瞳莫属。
再说全营将士的暗器都在她身后的背囊里。
「我陪公主去」陆菲嫣要带兵攻城,吴征知道除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人合适。
「你还差不多」栾采晴起身便行,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吴征说道:「长阳囤的守将叫魏年杰,这人本事可不小哦,故意不死守外围,示弱把你们诱到了这里,知道么?这里的布置全是他一手操办的,叫绝地阵!耗得你们七七八八地全陷在这里进退无路。
这是吃定了你们人少!要是强攻,就算烧了粮草,你们活下来的也绝不会超过两掌之数」「公主说的是。
不过……这个魏年杰的本事,怎么会被派来看守粮囤?」这样的心机算计,审时度势之能,魏年杰简直是大将之风,无论如何不该来守粮草。
「那有什么奇怪,是人都有弱点嘛」栾采晴不以为然道:「你可知他当年为了什么被贬来长阳囤?」「为什么?」吴征满腹疑团,就见栾采晴嘻嘻一笑,后背撞开碉楼门,嘶啦啦地扯碎了衣衫露出半边香肩,闪出碉楼尖叫道:「别放箭,是我,福慧公主!救命,救命!」吴征目瞪口呆地看着栾采晴就这么衣衫不整,踉踉跄跄,有气无力地朝碉楼最内围跑了过去。
长阳囤里传来惊诧到极点,又欣喜到极点的粗豪喝声:「住手,不许放箭!公主,是福慧公主!」碉楼像空无一人的废居,将令之下,无人敢违抗。
吴征干咽了口唾沫,忽然想起在亭城时,那个被自己气得丧失了理智,莫名其妙丧命在沼气池之下的狄俊彦。
一个女人,真的可以决定两场战事的胜负天平?「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祝雅瞳拍了拍吴征将他唤醒,一阵风似地掠出碉楼,尾随栾采晴五步之外,状似追赶。
碉楼上箭不敢发,唯恐伤了福慧公主。
栾采晴自从桃花山一战后就消失无踪,皇室里对此语焉不详,就算没有将令,她一现身碉楼里的射手也要掂量掂量。
何况魏年杰已下了令!吴征出楼时已落后,他故意先左右一张望,好似在寻找栾采晴逃跑的方向,愣了片刻才拔腿来追。
只听魏年杰气急败坏道:「放箭,放箭,射那小子!」箭雨铺天而至,密集却范围不广,只敢射吴征身周,唯恐误伤栾采晴。
吴征提气几个大步,箭雨就在身后扎进土里。
五步,十步,十五步,二十步。
吴征躲开两丛箭雨,祝雅瞳早已锁定了方位,趁着射手们都瞄着吴征的机会高跃而起,双手抓满了一大把暗器全洒了出去!漫天花雨,祝雅瞳的漫天花雨就真的是漫天花雨。
两把暗器刚出手,祝雅瞳身在半空,一掏背囊又是两把,再掏又是两把,倩影在空中刚落下一半,三座碉楼里的每一个洞眼全都吃了三五枚暗器。
其发射的力道竟与劲弩接近,隐在其间的射手躲避不及,惨呼声连连。
祝雅瞳堪堪落地,借着射手受伤换人的间隙再度跃起,又是接连不断的暗器洒了出去。
她从与陆菲嫣一同试探时就一直在盘算,更强忍到此时才把暗器功夫使了出来。
原本若是直面碉楼中的箭雨,她躲闪已自不及,想要以一人之力压制三座碉楼简直天方夜谭。
但有了栾采晴助力,美妇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碉楼里射手全躲在土墙之后暂避锋芒,只等将令下达,祝雅瞳的暗器耗尽,再好好回击!栾采晴已奔到城楼边,城门开了个缝隙要放她进城。
栾采晴侧身而入,忽然两掌拍倒守门的士卒,不紧不慢跟随在后的吴征迅若雷霆般电射而至,拔出昆吾剑乱砍!祝雅瞳第三次跃起,这是最后一波漫天花雨,同样是最迅疾,最猛烈的一波。
不仅压制了碉楼,落地时还掏出最后五管【豪雨香梅】,向城头打去!陆菲嫣从她身边一掠而过,突击营将士内心翻腾,嘴上却空无一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像饿极了的猛虎悄悄摸摸地扑向长阳囤内……所有的引火之物都被点燃,长阳囤里片刻间火焰冲天,哭声震地。
吴征汇合残存的将士,抹了把被烟熏黑的俊脸道:「没马,他妈的,整个囤里连马都没有?」「要什么马啊,笨,往西北跑啊!」「为什么?」「你……为将之道不要知道地理的吗?你先前运筹全局的本事又不见了?」韩归雁气得笑了,指着西北道:「往那里三十里就是天柱山,只消躲进了山里,咱们营里都是大山里的王,谁能奈何得了我们?还要什么马?」吴征一愣,一拍脑门,哈哈大笑着领军奔去……【回家的路:WwW.ltxsFB.com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