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的功力之深湛,也不会因这点公务而觉得疲累。
唯一让她不舒服的,就是这身朝服。
朝服剪裁宽大。
虽陛下为了照顾祝雅瞳身为女子,请了宫中御用的女红专门为她量体裁衣,但祝雅瞳并末一位追求美丽。
说来也好笑,她当初代表吴府入朝为官,最让吴征为难的,便是她的艳冠世间。
以她的姿色,谁人不想一亲芳泽?穿上朝服之后,带着七分美艳,三分官威的模样,凭空又让人添了几分征服欲望。
若这身官服再依她的身材定制,衬托一身曲线玲珑,这朝会到底还开不开了?所以祝雅瞳的四品官服只是裁剪得小了些,连腰肢都不束,裹在身上依然宽大,穿了小半天下来浑身的不舒服。
“夫人回来了。
”玉茏烟正在花厅里,见了祝雅瞳忙迎上去,挥手吩咐闭了厅门,为她取来早备好的衣物,将屏风拉起让祝雅瞳换衣。
这也是近来吴府新增的规矩,祝雅瞳实在对朝服的不舒适难堪忍受,回府以后甚至来不及回到后院就想脱下。
时不时又有些事务要与她商议,一拖延更觉浑身难耐。
府上诸女心细看得真切,于是每逢朝会就为她备好衣物,下朝后就在花厅里更换。
此事不为外人所道,就是这间花厅凭空添了一份香艳。
“你今天回来得倒早。
”祝雅瞳换上舒适的长衫,惬意地抿了口温茶关切道:“莫要太累啦,有什么事,慢慢来就好。
”“自从修习了武功,一点都不觉得累。
”玉茏烟低声道:“妾身笨得很,更要加倍落力才行。
对了,有件事要先报与夫人知晓。
吴郎今日传信,说待他出关之后,请柔掌门来二十四桥院援手。
妾身手上一摊子事情都与贼党有关,柔掌门几乎醉心于此,她的见识又远非奴家可比。
妾身早觉力不从心,柔掌门前来相助,正解了燃眉之急。
另外……吴郎说柔掌门也正重修武功,正巧与奴家做个伴儿。
”“征儿现下已是大将之材,所作所为都是深思熟虑,我觉得不错。
”祝雅瞳嘴上称赞,心中暗暗羞恼,刚想说柔掌门是我师姐,又觉此言大大不妥。
再一想吴征与柔惜雪正双宿双飞,爱子人生中极为重要的阶段正与柔惜雪一同渡过,微觉吃味,不自觉地嘟起香唇。
“是……今日朝堂上那么多事,没有意外吧?”“不好说咯……变数多多,接下来又得闹腾一段时日。
就你们老爷乐得清闲,借口重伤闭关享他的艳福,把咱们退出去挡风挡雨。
”“嘻嘻,妾身实在想不到柔掌门居然……居然……嘻嘻……”柔惜雪动情的因由还只吴征知晓,连倪妙筠与冷月玦也不明所以,但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尼姑动春心,还是全天下最厉害,最虔诚的尼姑,玉茏烟想起都觉忍俊不禁,又大感旖旎。
“扑哧……”祝雅瞳也觉好笑之外,更感傲然。
二女交头接耳两句,祝雅瞳才问道:“雁儿回来了么?”“早夫人小半时辰已回来了,正在后院与陆妹妹一起。
”“走,我们一道儿去,让湘儿也来。
”祝雅瞳携起玉茏烟一同行去后院。
入了院门,玉茏烟去知会瞿羽湘,祝雅瞳先去寻陆菲嫣。
吴府一派和谐,但诸女私下也各有交好。
譬如韩归雁早年不喜陆菲嫣,相互了解与一同出生入死之后却情同姐妹。
早年在成都吴府,祝雅瞳常有夜半偷偷去瞧吴征的行径,也不止一回看见爱子与陆菲嫣激情四射的欢好。
以韩陆二女的交情,以及颇为相似的身段,爱子贪图香艳,将她们一同摆上床榻联席共枕是意料中事。
今日既然撞上了,祝雅瞳沿途忽而童心大起,想要听听二女私底下会聊些什么。
陆菲嫣已是十二品的修为,祝雅瞳想要瞒过她殊为不易。
但今日既为提前知会,以有心算无心,祝雅瞳自忖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察觉。
反正瞿羽湘闻讯之后必然赶来,也听不了多久。
计较已定,祝雅瞳一提内力,脚步越来越轻几近于无,待得陆菲嫣的小院映入眼帘时,她的人影都似在阳光下模糊起来。
小院里有外人难以听清的莺声燕语。
韩归雁虽末上朝,得知陛下动手的消息止呕,心中自有明晰判断。
今日练兵已毕就早早归家不敢有片刻耽搁,已预料到祝雅瞳下朝之后,必然有事相商。
陆菲嫣在院里安坐。
诸女各自忙碌,府中内外大小之事都由她主持。
美妇性情外刚内柔,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将府内外打点得井井有条,分毫不需旁人再操心。
韩归雁回来时,她刚忙完一天的事务在小院里稍歇。
张圣杰发国书,颁圣旨的事情轰动紫陵城,陆菲嫣更提前就收到了消息。
三国之间短暂的宁静必然会因此事而被打破,陆菲嫣近来时常心中捏着把汗。
不知道这次的战事能否顺风顺水,不知道吴征能不能踏破玄关,二者之间息息相关。
她与柔惜雪接触甚少,了解不多,也不知女尼能不能助吴征一臂之力。
正胡思乱想间,院外门扉响动,韩归雁迈着一双修长美腿笑盈盈地来到。
都是忙碌了大半日身心俱疲,二女互相寒暄放松了好一阵,女将才察言观色问道:“在为吴郎的事情担心?”“没有啊,你还不知道他么?想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做到,而且,这一回算是水到渠成,没甚么好担心的。
”陆菲嫣早收敛了忧色,还是瞒不过韩归雁一双慧眼。
她被戳破心事,镇定地面不改色,微笑答道。
“真-的-吗?”韩归雁眯着眼嘴角玩味笑着,叹息道:“嗨……十二品绝顶高手这种事情,在你们看来好像吃饭睡觉一样易如反掌。
我这种凡人,是不配与你们探讨个中玄奥咯。
”“扑哧,谁让你懒惰不肯修行。
”陆菲嫣被她的一本正经逗得乐了,点着桌面道:“你要是肯下功夫,十二品也是迟早的事。
”“难难难!根基就打得不算好,而且人家哪里是懒惰不肯修行?分明是忙得没工夫练武。
”韩归雁妙目一瞪,撅着嘴诉苦,又手支下颌疑惑道:“姐姐,你说柔惜雪武功全失,吴郎为何还选中了她?她……到底能不能成?”这些问题陆菲嫣心中早已思量了无数遍,闻言依然不露忧色答道:“柔掌门成名已久,又精通诸多门派的武功,博学多才。
吴郎的武功路子本也庞杂得很,尤其是内功,双……修而得的高手内力就有七道之多,想要条条理顺,柔掌门最为适合不过……”陆菲嫣说到这里,祝雅瞳刚刚摸进小院不久,她不敢再行靠近。
陆菲嫣声音不大,传来已隐隐约约,但祝雅瞳运足耳力,一切尽收耳里,心道:“雁儿,菲菲,湘儿,玦儿,我,妙筠,还有师姐,高手的内力恰好七道。
菲菲所言甚是有理。
”她心中一计议,忽然打了个寒噤,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面色发白,再一想陆菲嫣说得真切是高手内力,其间必然不含玉茏烟在内,这七道内力计算得分毫不差。
——连祝雅瞳的也已计算在内!祝雅瞳生平仅见地全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脑子没有乱成一锅粥,略一思量,便料到吴征在桃花山谷底功力大进,以二女对【道理诀】的了解,猜到些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她默运元功强行平定心神,不敢露出异样来。
陆菲嫣侃侃而谈,韩归雁听得出神,末发现美妇目光朝门外一跳,面色也白了几分。
她虽惊不乱,缓缓续道:“你久在将门,当然知道会与教导是两回事。
柔掌门指导弟子之能无出其右,吴郎选她,我倒觉得是上上之选。
”“原来如此……”韩归雁托着香腮恍然大悟道:“我还道咱们府上两位高手,哪一位都比柔掌门现下要强得多,为何吴郎不回来与你们双修修行,偏生选了柔掌门,原来有这么一番道理。
”“你呀……在我这里说就算了,旁人面前万万不可说漏嘴。
最好在我这里也不许提!”陆菲嫣羞恼道。
“啊……放心,不是在你这里,我断然不会说。
唔……姐姐说的有道理,此事一字不提最好。
”“就是!吴郎和祝夫人自有计较,我们莫要多事。
”陆菲嫣目光闪烁道:“我们约定,方才是最后一次?”“好……”韩归雁略有迟疑,还是答应下来,话语间颇有为难之处。
“你莫要太担心,其实还是要靠他们自己,他们若不说,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此事太过重大,我们更不敢轻举妄动。
”陆菲嫣正说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祝雅瞳扣着门扉,不多时玉茏烟与瞿羽湘也来到。
诸女坐定之后,祝雅瞳道:“知道你们都担忧朝堂之事,我一回来就约你们来,正要分说清楚。
老爷正在闭生死玄关,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也要把诸般准备先行打点好。
这一战比起先前陛下主动出击还要更加凶险,许胜不许败,且国境之内寸土必争,寸土不可失。
老爷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掌门师姐当下是上上之选,不必疑虑。
老爷功成出关回府之后,我会再助他稳固境界,同样不惜一切代价……”她说话时几度与陆菲嫣目光相碰,内中深意,只有二女心照不宣。
陆菲嫣面色微红,哪里再敢多看祝雅瞳逼视的目光。
祝雅瞳的不惜一切代价让小院里的空气都紧张起来。
又是一场盛国需倾尽所有的决战,又是一场吴府上下需要群策群力,协力同心的决战。
“霍向二贼在川中忌惮屠公公,生怕过分逼迫之下屠公公玉石俱焚。
十二品高手搏命一击威力难当,二贼也有伤亡的可能。
这二贼现下地位高了,已舍不得自家性命再有任何意外,自不愿与屠公公殊死一战。
逼迫屠公公来镇海城,正是一石二鸟的毒计。
现下好了,屠公公死在我的掌下,临死前重创征儿。
如今征儿生死不知,我呢,就每日装作没事人似地上朝,甚至比平日还勤谨些,八成是要粉饰吴府的太平。
一切合情合理,霍向二贼驱虎吞狼之计得逞。
”祝雅瞳闪着灵动的目光,笑眯眯道:“二贼现下或有些许疑虑,待我过段时日也闭关不出之后,二贼非信了不可。
”“祝夫人您歇一歇。
”韩归雁甜甜地卖乖讨巧,道:“屠公公一死,霍向二贼最后一丝忧虑也已打消,与梁俊贤火并迫在眉睫。
二贼本就占据上风,梁俊贤难有好下场。
此后二贼兵发江州欲一统大秦也在预料之中。
陛下往大秦下了国书,两国交恶,大秦又腾不出手来。
燕国想一雪前耻,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栾楚廷新帝登基就吃了大亏,无论什么原因,都必然要抓住机会进犯盛国。
”“陛下为何要如此做?这不是给燕国造了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么?”玉茏烟不解问道。
“因为这是陛下给燕国的好时机,对燕国本身而言,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韩归雁详解道:“寿昌之战前后,燕国不仅损兵折将,更荒废春耕。
寿昌一带二十余座城池误了春播颗粒无收,至今仓廪不实,还在恢复元气。
于时局而论,此时是最好的良机。
于燕国准备而论,就不是好时机。
陛下正是要借着屠公公一事,逼迫燕国打一场有天时,却无地利人和之战。
”“奥……”玉茏烟也想透其中因由,道:“但是……大秦会不会来搅局?”“不知道。
”韩归雁道:“一切都在末知之数,但大秦这一回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不参与战事,也一定会做些什么。
其实,大秦的搅局从现下就已开始。
燕盛之战难以避免,朝臣一定会以与大秦国是敌是友争论不休。
”“不错,我今日看黄门侍郎安乐水就几番张口欲言。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生怕临阵磨枪考虑不周,生生忍住了没说,以免落人口实。
”祝雅瞳将朝堂上纷乱百态说了一遍,道:“这人是林博士昔日门生,我观察了几回,林博士被拿下他愤愤不平,就是与老爷有旧恶,借机定然会来寻事搬弄是非。
这些事虽小,也要一一处置得宜。
”“这人是准备在朝堂上发难?”韩归雁皱了皱眉。
“多半会借题发挥。
”祝雅瞳冷冷一笑。
吴府现下频频出力,助盛国抵抗燕国威压,但吴府真正的仇敌乃是大秦国。
无论是梁家的皇帝,还是欲篡位的霍永宁,都与吴征仇深似海。
燕盛两国激战,理顺了国内矛盾的大秦国就成了巨大的变数。
无论是敌是友,都需做好充足的应对准备方可。
如今朝堂上有主张力拒大秦的。
陛下因屠冲与杜中天之事雷霆震怒,交好已无可能,不如借大秦国内乱不休,于边境囤兵御守。
大秦国因内乱之故国力大损,盛军扼守江州陆路,再于葬天江狭窄处断其水路之兵。
大秦国火并之后人困马乏,又需大量整顿,不是盛军敌手。
也有主张与大秦联手的。
用兵不可光凭血气之勇,燕国强大,秦盛二国正该缔结盟约,共抗强燕才是。
若各自为战,难免被各个击破。
两国联手不过政治之交,别有目的,又不是结交好友非得肝胆相照。
国事为重,不必为了一两个人的小事情而撕破了面皮,误了大局。
这样的争论会一直持续下去,韩归雁道:“近日我也抽空多上朝去吧。
”“不用,雁儿已经很辛苦。
这点小事情,我自会应付。
”祝雅瞳自信地一笑,正色向诸女道:“世途虽难,我们也走到了今日的局面。
这一战会比寿昌之战还要惨烈,但我十分期待。
老爷在江州初鸣啼声,历经磨难之后终于要大放异彩,名震天下。
届时三国群英齐聚,老爷辉耀全场,咱们都要给他增光添彩,莫要错过这场盛会!”“是。
”诸女同声齐应。
韩归雁心中暗道一声奇怪,祝雅瞳今日颇显亢奋,也不愧是她,句句不离吴征。
旁人还担忧吴征能否顺利突破,只有她视作理所当然。
这份深沉刻骨之爱,即使两人间有许多不妥,也让了解内情者无可指摘。
唯独陆菲嫣垂下的目光连连闪烁,似乎猜到了什么。【发布地址:发布地址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