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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7日,星期三。
这是一个重大的日子,万众瞩目的新生杯在今天揭开了帷幕。
吕之华将在上午九点进行第一轮比赛,也就是说,开幕式刚结束,就该轮到她上场了,所以她一早就出发去会场了。
吕一航本来打算去现场给妹妹加油助威,却没能早起成功,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后,才整理衣装,懒懒洋洋地走出宿舍楼。
「午安,一航。」
楼前的空地上,有个娇小纤细的金发女郎茕茕独立,头戴一朵附着缎带的黑纱花。她笑意嫣然,咬着樱唇向吕一航问好——正是提塔·克林克。
「早……中午好啊,让你久等了。」
提塔和吕一航的新生杯首战时间都在今日下午。他们之前说好了,在人多的场合尽量不要显得太熟,以免让旁人生疑,增加魔暴露的风险。但是,从北区教工宿舍到南区体育馆的路上行人不多,也不怕遇到什么熟人,所以就约好了结伴前往会场。
为了避人耳目,提塔特意披上了一件黑黢黢的披风雨衣,隐藏住了自己的哥特萝莉长裙——果然是黑魔法师,穿衣总是偏好暗色调。
然而,不论衣饰多么素朴,也不能使提塔的绝美容颜褪色一分一毫。
她淡金色的秀发在脑后扎成繁复的公主辫,白嫩细腻的肌肤透着新雪一般的莹润。玲珑秀丽的五官,峭整清彻的身姿,宛如超凡绝尘的宁芙仙女,真不似人间能得的美貌。
提塔特意不把哥特萝莉长裙露在外面,是为了降低回头率,但实际作用恐怕非常有限。她那超绝尘寰的美貌,不是注定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吗?
「你好像精不太好?」提塔一见到吕一航,就注意到了他深重的黑眼圈,歪着脑袋问道。
吕一航恰好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嗯,昨晚和妹妹讨论计策,一直讨论到深夜。」
昨天晚饭之后,吕之华把新生杯的秩序册往餐桌上一拍,叫吕一航好好研究。她憋着一肚子怨气:哥哥对新生杯完全没放在心上,第一轮淘汰赛都临近关头了,居然连规则都没看过一眼!
「赛制有让时吗?」吕一航翻着秩序册,问道。
「没有。」吕之华清点着一叠黄符纸,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那是她先前写过的符,她想从中挑出几张有用的出来,以应对明天的比赛。
「那法师不是很吃亏吗?法师还得花时间吟唱咒语、书写术式,但使用刀剑的武人却不用,比赛一开始,就能上前砍人了。」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吕一航心里挂念的是提塔:这新生杯的规则,会不会对她这样的法师不利呢?
吕之华听得又气恼又好笑,夺过秩序册,翻到其中的一页指点道:「武人能带刀剑上擂台,法师也能带护身的魔法道具拖延时间啊。规则上有写的,看到没?」
吕一航伸颈一瞧,一字一字读道:「『允许携带符合规定且通过体育组审查的兵器、法宝或魔法道具,但不得超过三件』——嘿,那我带一沓符箓,是不是也只算一件?」
吕之华白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挺美。每张符算一件。」
「什么?!那像我们这样使符箓的人,不是很吃亏吗?满打满算,也只能带三张而已。」
「那就准备一些其他手段呗。」吕之华对此毫不在意,而是数起了手指头,「我打算把剑带上,确保DPS(注:dmge per second,每秒输出伤害);再带一张符箓,打个出其不意;再准备一份秘密武器……啊,你别指望向我打听秘密武器是什么,我不会透露给你的!」
……谁问你了?有几个人学得来你的绝招?
吕一航对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他会的手段远不如妹妹那么多,手牌只有两张:茅山符箓,武当太极剑。
如何运用好这两张手牌克敌制胜,就是他的课题了。他和妹妹一起钻研,讨论到了很晚,所以今天才会精不振。
提塔的询问中止了吕一航的思绪:「西迪最近状态还好吧?」
「还好还好。最近她出地安分。」
刚签订契约的那两天,西迪唠唠叨叨吵吵闹闹的,像老妈子一样,其实就是想催促吕一航早点破处罢了。
随着吕一航摆脱处子之身,定期和提塔干炮,西迪也变得沉默多了,现在估计正蜷缩在他体内,从他的性爱中吸取精气,慢慢恢复力量吧。
只要哪天吕一航失去了稳定的性生活,她恐怕又要开始急了。
「那就好,今日一战,她应该能为你帮上忙。」
「是啊,我能用出剑法,还能驱动符咒,全得靠她呢。」
今天天很阴,是适合散步的凉快天气。两人并肩而行,随心交谈,迈着悠哉悠哉的步调,穿行在宿舍楼间的道路上,丝毫没有赶路的迫切。
不知什么时候,提塔主动牵上了吕一航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手心里没有一滴手汗,触感却温软滑腻,好似一块天鹅绒布,摸起来舒服极了。
提塔并不常来北区,确切地说,普通学生都绝少涉足北区,因为这是生活区中最无聊的一块区域,一排排教工宿舍沉闷无比。于是,北区中央的人工湖就成了鲜为人知的清静之地。
这座湖约有三四公顷大,湖边摆着几块嶙峋崔嵬的太湖石,木兰和桂树郁郁苍苍,杜鹃和小叶女贞与之错落,四时都有值得赏玩的好景。
吕一航和提塔从寂静无人的亲水平台走过,习习微风吹拂着面庞,空明一碧的湖水尽收眼底。
靠近岸边是一片枯败的残荷,翠绿的荷叶已凋衰了个干净,只余细瘦的茎杆,恰似一副老墨淋漓的墨荷画。
提塔轻轻抚着栏杆,踱在水榭之上的倩影,也如仕女画一般动人。
「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提塔语声软腻地吟了一句诗,「这颜色说得真贴切。」
走过人工湖,再在树荫小路下走一段路,就到了北区最南边的那座体育馆。这算是北区最热闹的一块地方了,总是吸引周边爱打篮球、羽毛球、乒乓球的学生。
今日,这座体育馆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倍,学生如蚁聚一般进进出出,远远就能听见杂乱无章的呐喊声。这里是新生杯的分会场,现在里头正有不少人在斗擂台呢。
北区体育馆边上有一家24小时的全森便利店,这家店夜里冷冷清清,白天却大排长龙,矿泉水和饮料估计要占一大半的营业额。
吕一航指着那边,笑道:「看到那座便利店了吗?我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那里,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提塔蓝宝石般的双瞳中蕴含着化不开的柔情,将吕一航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一些,「真怪,居然只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我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啦。」吕一航见四下无人,瞄准时机,蜻蜓点水地吻了一吻提塔的嘴唇。
「哎哟,你真是……」提塔小声埋怨道,「不是叮嘱过你吗?在外不要亲热,万一人家看到了,要怀疑你……」
「别慌呀,周围又没人。再说了,是谁先把手牵上来的?」
提塔无言以对,只得一笑置之,和吕一航手牵手,一同走在教学区与生活区交界的马路边上。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呼哈啊啊——」三三两两的巫师骑着扫帚,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一边飞翔一边放声欢笑。看他们前进的方向,也是往南区体育馆去的。
没人会傻到骑扫帚去教学楼,因为在教学区内不能使用飞行道具,刚一升天就得落地,然后还得带着一根扫帚进教室,糗也糗死了。也只有在生活区之间长距离移动时,飞行道具才有用武之地。
吕一航不会飞翔的法术,也没有飞天的法宝,从未体验过御风而行的感觉。看到那些同级生潇洒快意地飞驰在天空中,不免觉得心里痒痒。
吕一航问提塔:「你会骑扫帚吗?」
提塔点点头:「会。」
「那你为什么不骑呢?可以载载我嘛。」
「骑扫帚哪有那么舒服啊?我就不喜欢,硌得屁股疼。」提塔粉唇微噘,给出了一个意外现实的回答,随后把降低音量,羞赧地说,「能和你牵手,比飞天惬意多了。」
其实吕一航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此刻的愿望就是和提塔牵着手,一直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世界尽头。但这样的事情终不能长久。越靠近南区体育馆,人潮就越密集——有参赛选手,也有看热闹的观众。他们七嘴八舌地吵吵嚷嚷,吕一航偷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你怎么把星盘也带来了?这玩意儿能用来打架?」
「人人都说青城派在六大剑宗敬陪末座,我倒要让他们见识一下青城剑的厉害。」
「我向老妈讨要来了最棒的法杖,这是她的嫁妆,连她都没拿出来用过。」
「你的对手是终南山的牛鼻子啊,要不装病认输吧,你怎么可能赢得过全真正宗?」
……
门异派、三教九流的同学们从四面八方走向体育馆,体育馆边上的大马路比腊月的火车站还拥挤。吕一航仿佛置身于人头的海洋中,一时间分辨不清方向,只能随波逐流地跟着大众走。
吕一航牢记和提塔的约定,在人多的地方,就不得不松开手了。他跟提塔保持开一臂以上的距离,装作互不相识。
南区体育馆正门前有一座挺宽广的广场,骑扫帚或魔杖的同学们纷纷在此落地,如同众鸟翔集。
还有一张魔毯在吕一航身边款款而落,上面载着三个阿拉伯留学生,他们戴着白头巾,眉飞色舞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我先去检录处了,咱们就此别过喽。」提塔走在吕一航前面一米处,并未回头,把声音压到最低,像是自言自语,却一字不差地送入了吕一航的耳中。
提塔话音刚落,背影就消失在了人海中,好像一滴雨珠落入汪洋,再也看不见。
吕一航顿时感到空空落落的。提塔的比赛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就得去检录处,将自己的魔法道具提交审查。
而吕一航要下午三点半才开始比,时间还很宽裕。他不想到人挨人的地方瞎凑热闹,便漫无目的地在广场边缘踱步,等待人流量减少了再进去。
「啊呀,这不是吕一航吗?」吕一航被一声惊喜的声音叫住了。
吕一航抬起头来,只见眼前是一位头顶锃亮、面容和善的和尚,他身着褐色僧袍,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背着一只登山包,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不像人们刻板印象里的出家人,却像剃光头发的办公室文员。在他身后跟着十来位风尘仆仆的青年僧人,个个都二十岁上下,背着大包小包。
吕一航喜不自胜地双手合十,俯首问候:「持航师父。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阿弥陀佛,我听闻你考进了瀛洲大学,但是庙务繁忙,没能亲自恭贺。不料今日在此遇见,你我可谓缘分深厚呐。」
持航是浙江舟山普陀山观音菩萨道场的僧人。小学五年级暑假,吕一航被爷爷拉去普陀山住了两个月,向慧济禅寺的融明大师学习「天眼通」。据说这位身形枯槁的老僧身处普陀山顶的大悲殿当中,即能纵观舟山千座岛屿。然而,他终日闭目打坐,除了吃斋饭以外,不开一次口。直到吕一航下山之时,也没讲过一句话,学艺自是无从谈起。
当时持航才刚从佛学院毕业,就住在吕一航的邻院,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他。如今,持航已一扫青涩,成为独当一面的寺僧了,跟在他后边的那些僧人,估计算是他的手下吧。
吕一航正想和持航叙旧,忽然有位鹤发垂肩、精矍铄的老者踏着方步,横插进他们之间,放声笑道:「吕家小子,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啊?」
「校……校长好。」由于爷爷在瀛洲大学执教,且和校长是同辈好友,吕一航从小就常与校长碰面,也知道他有多么平易近人,但是吕一航仍然拘谨得如同初见,丝毫不敢轻慢。
——这可是执掌瀛洲大学二十余年,万众景仰的名宿纪望春!
当年,纪望春未与师门同辈争夺终南山重阳宫住持之位,竟然来到草创期的瀛洲大学任教,时人皆笑他愚痴。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新世纪以来,瀛洲大学逐渐发展到了世界级的规模,成为了异能界人尽皆知的名校。在此过程中,纪校长的功劳有目共睹。能在国内外各个门派豪族之间左右逢源,足见他的手腕和能力。
校长满面春风地拍拍吕一航的后背:「上午的比赛我正好瞧见了,你妹妹的发挥技惊四座啊。没想到她金光咒使得这么俊,真有吕云骧当年的风范!」
听起来,吕之华用了金光咒来护身吧?那是道门的绝学,要论水准,谁比得过全真祖庭的道士呢?吕一航保持微笑,嘴上谦虚:「哪里哪里,还有很多要向前辈讨教的地方呢。」
「嘿,我们还有要紧事,就先走一步了。下次再来看你比赛喽,期待你的精彩表现。」校长向吕一航挥手道别,随后走到持航身前,躬身为他引路,似乎要往教学区走,「大师,这边请。」
面对比自己小几轮的后辈,校长还这么谦恭有礼。这也不怪,毕竟他向来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瀛洲大学也不会成为海纳百川的学府,吸引到天下四方的名师和学生。
眼看着纪校长、持航以及一众僧人渐行渐远,吕一航突然猜到了,持航等一众普陀僧人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普陀三寺素来擅设阵法,尤其是防御型的阵法。普陀山上布置的「普陀洛迦阵」就是最好的例证。僧人们将法力注入寻常的材料之中,山上寺庙每一块砖瓦、每一根木梁,甚至那座南海观音巨像,皆以玄妙的方式搭建组合,汇成镇山大阵的一部分。普陀洛迦阵威能之盛,时常逼退夏季侵袭的台风,庇护东海海定波宁。
他们应该是为新生杯场地布置阵法吧,好让战斗的余波不殃及赛场以外——没有谁比普陀僧人更精通此道了。
与此同时,纪望春正同持航并肩而行,十几位僧人紧随其后。他们特意选择了与停车场相连的地下通道,避开了新生的人潮。这里像殿宇一样宽敞,既幽静又凉爽,近于外头居民夏日乘凉的防空洞。新生们不够熟悉学校设施,没人想得到这条道。
纪望春内功精湛,因此嗓门大得像打锣,说话时四壁有嗡嗡的回音:「我们新生杯的场地就靠你们维护了。记得五年前,融慧来帮忙的时候,你还跟在他的后面见习。现在你也老成许多,能领着别人布阵啦!」
「今时不同往日,师父们都说我的手艺犹胜他们当年。」持航双手合十,淡淡地说。
他说的每个字都平和庄重,却带着十足的确信,仿佛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出家人不打诳语。
纪望春捏着嗓子,秘秘地说,「那么,阵法的加固也拜托你了。校园里的普陀洛迦阵是世纪初布置的,现在有了松动的迹象……地底下的『那家伙』,这两天不太安分啊。」
持航微微点头:「校长,请您放心。我已听上座详叙了情况,我们会重新布置一遍的。」
纪望春打量着持航自信的面孔,欣慰地怪笑道:「哇哈哈,普陀三寺有好后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