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击水匪和盗匪。
这一项项的举措,颁发之后,立即实行,已不再是从前那般,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看着这洋洋洒洒十万言的章程,朱高炽显然是谨慎对待的。他沉吟良久,其中还有许多的细节,他已看过了无数遍,深思熟虑了很久很久。
可如今,他提起朱笔的时候,依旧还是觉得分外的沉重。
都说治乱世,需猛药。
可现在天下承平,倒也不至于非要彻底贯彻的地步,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大治天下也足够了。
而直接下这样的猛药,某种程度而言,其实还是有许多风险的。
这几乎是直接打破了千年来许多的惯性,将许多依赖于以往惯性的群体,彻底斩断了他们的生计。
可思量了片刻,朱高炽终究还是在这章程上头,画了一个圈。
随即交给了一旁随伺的宦官,吩咐道:“送司礼监。”
诏令发出,随即开始经由邮政司分发天下各地,邸报亦开始连日刊载。
诏书在各部堂宣读。
针对这诏令,又有许多的旨意,分送各部堂。
而至于非议和流言,朱高炽没有去理会,他甚至懒得让锦衣卫去打探。
只下诏厂卫,派出缇骑,以防不测。
这样的变动,显然效果是空前的。
至少在京城,就好像池塘里,突然砸下了一颗陨石,一时之间,激起了千层浪。
京城之内,有人哀嚎。
可朱高炽置之不理。
他甚至压根已不去见翰林和御史了,只召见几个大学士以及各部的尚书议事,敲定了一件事之后,直接教他们遵照办理。
若非是必要的奏疏,他也懒得去看。
而是签发一份份的诏令出去,很有几番乾坤独断的意味。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事,传入他的耳里。
文渊阁大学士奏曰,山西太原知府不肯接纳朝廷分派的官吏,而是领着本地的官员泣血上书,请求太子广开言路……又强令下头各县的县令人等,不得与朝廷派遣来的官吏交割县务。
解缙奏报时,抬头看着朱高炽。
朱高炽只背着手,踱了几步,他现在越发有些酷似朱棣了,尤其是在思考的时候,那漫不经心地踱步,眉心轻皱,面色凝重的样子。
朱高炽此时终于站定下来,道:“这知府叫陈忠吧。”
“是。”
“本宫对他有些许的印象。”
胡广道:“此人倒算是好官,官声不错,就是……有些迂腐。”
朱高炽道:“本宫也听过他的名声……”
顿了顿,朱高炽接着道:“命锦衣卫下驾贴,锁拿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几个大学士却是吓了一跳,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严重。
于是,胡广提醒道:“太子殿下,他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只需下诏申饬……”
朱高炽淡淡地道:“太原府的情况,本宫知道,这几年,一直遭灾,此人官声确实好,军民百姓虽然饥馑,饿死的人,倒也没有这样多,至少比元末时十室九空要好一些,现在也不过一年一万七八千的饿殍,倒没有到血流漂橹的地步……”
顿了一下,他才接着道:“所以,他才有了好名声,许多军民百姓,都称颂他乃是青天。只怕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如此吧。”
胡广则是底气不足地道:“是,是,此人确实……算是……算是……”
朱高炽道:“算是青天?”
“这……”
朱高炽道:“青天尚且每年饿死万人,百姓衣不蔽体,人有菜色,就这样的地步,百姓尚且还要称颂他,可见旧制之恶,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而维护这旧制之人,又是何等的丧心病狂。天下的事,坏就坏在这些所谓‘君子’上头,本宫倒指望少一些这样的青天,多几个治世良才。现在他这是抗诏不尊,这是十恶不赦之罪……”
朱高炽说罢,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地继续道:“不但要锁拿这个陈忠,还有他的家人,也一并锁拿。其他听从他的府县官吏,也一个不留,统统下詔狱治罪。本宫今日要诛的,就是这些青天。”
朱高炽的话说的并不严厉,却带着寒意。
以至于连解缙等人,都开始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越发的教人看不懂了。
以往温良恭谦的太子,如今似是早已不见踪影。
“殿下。”解缙皱眉,似乎觉得惩罚还是有些重了,于是道:“只怕这样的话,太原府的军民……”
朱高炽却是没有让他说下去,打断道:“太原府的军民,今日所想什么,思什么,并非是本宫现在要顾虑的事。本宫要顾虑的,是如何教这太原府的军民百姓什么时候能够填饱肚子,能够一年添置一两件新衣。”
朱高炽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继续道:“你们啊,不要总是用礼义去满足军民百姓,不妨想着该如何将他们喂饱,教他们穿暖吧。忽视饿殍,不重实际,却只念着所谓的名节和道德,本宫倒是想知道,人都死了,这些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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