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渔民们,睁着吃惊不已的眼眸,几乎是颤抖着捧着这沉甸甸的银元,竟是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务农,莫说是佃户,即便是那些寻常的自耕农,家里有个十亩八亩的土地,其实日子也是苦巴巴的,一年到头来,勉强有一点养家糊口的粮食就已算是生活不错了,至于钱……他们可能看过铜钱。
可银子这东西,除了偶有一丁点的银子打制成银饰当做传家宝之外,几乎不存在和人进行银子的交易。
可现在,这一趟出海,七八日下来,当这四五两银子落在手里,却给他们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他们眼里放着光,光里闪动着希望。
“多谢,多谢。”
一声声激动不已的致谢,这哪里是在卖鱼,就好像是在乞讨一般。
很快,消息传出来,紧接着,便有许多的百姓,开始蜂拥下海了。
他们乘着水寨设计出来的一种专用渔船,拿着设计好的新渔具,一个个奔赴汪洋,彼此之间,交流着打捞海鱼的经验。
至于哪家小子,出海几趟,竟回家便娶新媳妇的事。亦或者,谁家打捞的海鱼多,因而被水寨那边,赐了一个“捕鱼能手”的匾额之类的话,更是令人津津乐道。
许多的渔场,几乎都是水师标定了位置,而后让人挂榜张出。
所有的海鱼,水师全数收购,并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要知道,这里是江南,江南的人口稠密,土地却是稀少,因而……即便大量的劳动力下海,其实也不会耽误农时。
而另一边,则是在崇明这儿,却出现了大量的晒鱼场。
海鱼太多了,收购之后,便立即雇佣一批人,开始掏去海鱼的内脏,而后直接进行晒干。
这海鱼因为本就有盐水,所以只要晒干,并不会腐坏。
等这海鱼晒干之后,再专门进行储存。
这崇明岛上,足足建了数十个鱼仓,便是专门储存之用。
此时此刻。
陆谦在他的指挥使司的值房里。
在制定了新的训练计划之后,而后召了书吏来。
“这几日,收了多少海鱼?”
“这些日子,又增加了不少,如今,每日都在两千石上下。”
两千石并不多,至少相对于粮食来说。
可也不算少,换算成斤两,这可是足足每日两三万斤。
何况这可是鱼,是真正的肉啊。
陆谦点头,显得极满意:“继续求购,还有,听闻前日,死了一个渔民?”
“是,恰好触礁了,有人摔落下水,其余人来不及救援。”
陆谦道:“让人带一些银钱,去抚恤一下他的家人,海中讨生活不容易。”
“陆将军,咱们平日里收购他们的鱼,已是……”
陆谦打断他道:“一码归一码,殿下说了,很多时候的事,不是钱的事。能用钱来解决的事,才是最轻易的。人家家里死了壮丁,抚恤能花几个钱?可在人最悲伤的时候,给予一些慰藉,岂是区区几个钱能相比的?你呀,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这书吏忙道:“是,学生明白了,学生明日着重就办这件事。”
陆谦颔首:“咱们水寨,练兵是首要的事,可是……开拓汪洋,如何教天下万民自海中得利,也是要紧的事。这偌大的汪洋大海,财富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因而,水师既是军马,可也需是给百姓讨生计的先锋。如若不然,朝廷养我等何用?”
顿了顿,他似想到了什么,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要紧的事,咱们库房中的鱼干,你要好生计算一下,总计有多少石,过几日,要将数目奏报上去。”
“这个……学生倒是大抵心里有数。”
“有多少?”
“这半年来,总计求购来的鱼干,有四十万石上下。”
陆谦一愣,道:“这么快就算了出来?”
这书吏苦笑道:“这很好算,水寨求购的价格是恒定的,只要计算花费了多少银子求购,就可计算出入库的数目。”
陆谦忍不住笑了,满意地道:“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栖霞算学学堂里出来的才子。嗯……给我拟一份奏报吧,殿下的意思是,不计一切代价,越多越好,咱们这边继续收购,争取未来再收购百万石上下,至于现有的数目,也奏报上去。”
这书吏看陆谦心情不错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道:“将军,您说……殿下若是想吃海鱼,想要供应倒是不难,却为何要收这么多……”
陆谦收敛起笑意,脸上肃穆了几分,道:“这个,岂是你我所知?我们遵照命令行事就是。不过……我细细思来,可能和殿下收粮有关。”
书吏大惊道:“殿下收粮,是去赈济百姓,可是海鱼……恕学生愚钝,历朝历代,也没听说过用肉去赈济百姓的道理。”
书吏感觉更不解了。
哪怕是鱼,在人的眼里也是肉,这可是稀罕的好东西,而对于灾民而言,莫说是鱼,是粮食,即便是给他们树皮,他们也能啃个一干二净。
这已完全超出了书吏的认知。
陆谦苦笑道:“所以说,殿下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妄测的?我在模范营,此后又推荐去了官校学堂读书,再之后又做了两年多武官,而今到了这水寨,却只知道一件事,任何事,遵照着殿下行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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