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郑忠。
一夜之间,价格就涨了一两,之前五两银子一瓶,就已是天价了,怎么还能涨?
“这一定是张安世……是他们耍的花招,老夫晓得一种骗术,就是故意让人高价求购……”
“不。”郑忠很是笃定地摇头道:“这不是骗术,儿子起初还不信,可清早的时候,不是有人来咱们家送礼吗?我特意问过他们的酒从哪里来的,他们说……栖霞那边没有货,是他们在市面上,用六两银子好不容易才收来的。”
“爹,若是这些人是张安世指使,那被指使的人,还会跑来将这酒白白送给咱们家吗?”
郑赐身躯一震,他大受震撼,心里却是无法理解。
只见郑忠此时又道:“爹若要卖,那就卖好了,现在只要卖,保准不怕卖不出价,儿子这就去……”
“回来!”郑赐突然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因为急,所以大喝道:“不卖了。”
“不卖了?”郑忠觉得自己这爹,真是比自己的婆娘还难伺候了。
郑赐道:“所有的酒都好好封存起来,藏地窖里,以后若还有人来送,也照样如此。”
郑忠皱眉道:“爹,这都藏起来?咱们家,不是来年还要扩底,建宅子吗?”
“建个屁。”郑赐冷笑道:“家里这样的宽敞,要住这么大做什么?你这混账东西,就晓得享受,败家玩意!”
郑忠一脸委屈。
郑赐深吸一口气,才道:“给老夫备上朝服,今日老夫要去当值,不能老是待在家里头,人待在家里头,耳目也不灵通了。”
说罢,再不理郑忠,急匆匆地准备出门。
京城内外,可谓万众瞩目。
何止是卖酒的铺子,就算是卖纸扇的,乃至是猪肉贩子的,纷纷张挂招牌,都是收酒。
栖霞那里,早有不少商贩,将栖霞酒业的对外联络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倒是拿货来卖啊。”
“我要……我要……”
“刘掌柜,我是朱大掌柜他三叔的姑爷的堂兄弟……的邻居,你得通融、通融一二……”
“真没货了啊,不信,你们可以去看后头的仓库,一丁点也没了,何止是这儿,就连作坊那边,也没货了。诸位,诸位……不要滋事,若是有货,到时一定会广而告之,大家别挤……呀……救命,救命啊,快去喊校尉来,这儿来人滋事,你怎么还打人,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早就乱做了一团,场面闹哄哄的,许多人都急眼了。
谁能拿到货,转手就立即能挣钱。
可商行这儿也没有办法,这酒……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谁能想到,这一夜之间,各家代理的铺面,所有的酒几乎都是销售一空。
朱金是早躲起来了,见这场景,真的吓了一跳。
更可怕的是……现在突然之间,他的那些三大姑八大姨,都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一样。
各种亲戚,早将他家围住了。
朱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酒业的铺子。
甚至连钱庄也不敢去了,干脆躲在了煤场,等到天渐渐黑了,才先让一个伙计出去四处探探,确保无人,才獐头鼠目的出来。
他猫着腰,进了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里,放下了帘子,才焦急地道:“我要见威国公,我要见威国公。”
……
“威国公……日子没法过了啊,我自己的亲侄子都要和我翻脸,酒业那边,还闹起来了,打伤了几个伙计,这些人疯了,都疯了。”
朱金擦拭着眼泪,一脸的委屈。
他只是一个卖货的,挣银子当然高兴,可太危险了,这是拿命换银子啊。
张安世显然心情很好,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怕个什么,你见我在外头捉拿乱党,可有怕过吗?男儿大丈夫,求取功名,建功立业,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不要怕!”
朱金苦着脸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道,这产量实在太有限了,一天才几千瓶,能不能想办法增加一下产量?”
张安世却是道:“一天三千瓶,一个月就是十万瓶,这还不够?你以为这酒这么好制?咱们这酒……可不是粗制滥造的,是九九八十一道工艺,所有制酒的,都是年方二八,很有姿容的少女亲手制的!咱们酒坊里头,规矩这么多,为的就是给大家提供好酒,什么制酒的女子,来了月事不得上工,什么若是怀有身孕就得调岗,得确保是待字闺中。”
“还有……”张安世道:“它们在生产过程之中,有专门的大儒,给它们念《诗经》和《春秋》,它们可是听着朗朗读书声最终酿制而成的!”
张安世说罢,痛心疾首地道:“贞洁的女子,还有咱们老祖宗的文化,圣人的四书五经,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样的不值钱?更不必说,每一瓶酒,出作坊之前,还有鸡鸣寺的僧人进行开光仪式,这酒不开光,怎么给酒客带来好运气?不能让人龙马精神,阖家幸福的酒,你卖出去,你缺德不缺德?”
朱金直接听得目瞪口呆。
酒坊的制造,乃是绝对的机密,即便是朱金,也不了解。
现在一听,只觉得这玩意太玄乎了。
他忍不住喃喃道:“敢情前几日,公爷您让我随便召一些嫁不出去的老闺女,还有召一些落第的秀才,还有找不到寺庙落脚的野和尚,是为了这个呀?”
见张安世的脸骤然间黑了下来,朱金像是顿时惊醒过来,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立即赔笑道:“不不不,公爷您……真是大慈大悲啊,小的想明白了,没错,一丁点也没错,咱们卖酒,得有良心,不能眼睛钻进钱眼里。这酒……不能粗制滥造。若不是贞洁的女子亲手制出来,没有听过朗朗读书声,不曾开过光,这样的酒,能给人喝吗?公爷诚信做人,小的心里只有钦佩。”
张安世脸色总算缓和下来,随即又得意洋洋地道:“何况咱们制酒的水,乃是特制的泉水,是我栖霞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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