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烟练拳耍剑,楚流雪烹茶煮汤,陶眠是最松散的人,他跟随自己的兴致走,想到什么做什么。
某日苏天和甚至看见仙人把自己倒挂在树上。
苏天和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在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沟通天地万灵,与万物齐一。
苏天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他有些慌张地勾在树枝上的两脚。
“……你该不会是下不来了吧?”
“那你还不赶快搭把手。”
苏天和脚步轻踏地面,飞身,推着他的后背,把人翻过来。陶眠坐在树上,仍是不下来。
“你还要来?再来我可不帮你了。”
“小气……安心,我不过是在这里看看风景。”
这是一棵千年榕树,树大根深,枝叶繁茂。陶眠站在它的中部偏下,苏天和就要仰着头望他了。
“我听少谷主说,你在这桃花山住了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由着你看,这山的景色还没腻烦?”
“如何会腻?”
陶眠反问着青年,他一手扶住树干,脸上是纯粹的疑惑。
好像苏天和问了什么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苏天和被问倒,不知道用什么来回他才好,只得胡乱扯了个借口。
“这山里的树啊花的千百年都不变,一年四季总归是那些景色。换做我,别说一千年,十年就腻了。”
陶眠就笑。
“那是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他递出去一只手。
“上来看看?”
苏天和没有拒绝仙人的邀请,一跃而上,和他落在了同一根树枝。
除了枝叶晃动几下,榕树的树干纹丝未动。
陶眠让他摸摸那些沟壑纵横的树皮,苏天和依言照做。
“什么感觉?”
“硌手。”
“你觉得你摸到了什么?”
“这不是废话么,树皮。”
说到这里,苏天和有点别扭。
“难道你还能摸出别的东西?虫子?”
陶眠说我摸到的也是树皮。
“……我是不是听了几句废话?”
陶眠却笑了,同样把掌心贴在那棕色的褶皱之上。
“年轻人,浮躁。听我说完呢。我摸到的也是树皮,但不止是当下的这一小块树皮。”
人说万物有灵,万物和人一样,也在一呼一吸之间,生长、更迭、衰老和消亡。
苏天和在触碰树的外皮,他只看到了生命在一次次蜕变后积留在外的壳。
而仙人所感应的,却是它内里曾经燃烧过的一团烈火。
他把手伸进灰烬,是在追溯它的过去,那些热烈、盛大、蓬勃的时光。
苏天和似懂非懂,仙人领悟千年才参透的道理,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看破的。
但他想,或许就像仙人自己说的,不属于这里的人,永远都无法顿悟。
仙人就是山中人,人中山。
他属于这里。
“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
陶眠忽然说了这句,没有任何前因,只是状似无意地提起。
苏天和背后的鸡皮疙瘩乍起。
“我当然有。但与其说是我的,不如说是我爹……”
仙人但笑不语,没有点破他的话,而是又让他看树下蜿蜒穿行的小溪。
“你看那流水,虽然中途有怪石阻拦,有落花和浮叶扰乱,但它始终向前潺潺流动着,不是谁的外力施加其上,就能强势改变的。哪怕用石头把它整个堵住,也会有缝隙,容它渗透。一点一滴、一朝一夕,它迟早还是要越过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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