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提尔先生?”女孩甜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魂不守舍的少年回身去看,那是位身着侍女裙的姑娘,她站在几步远开外,笑盈盈地打量着自己,“主人吩咐我将这个交给您。”
侍女满脸娇羞地走近前,从怀中摸出一柄银钥匙,钥匙柄部刻有玫瑰花的雕纹,花心嵌着一颗石榴石,心念佳人的马提尔一眼就认出,钥匙上这枚银蔷薇纹章和她斗篷的胸针扣是一样的,在这里能用上侍女来伺候的人物也只有军团长和军师…
没给马提尔追问的机会,侍女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人傻站在原地,心如小鹿乱撞。
他拿着钥匙纠结了半个晚上,和她见面的机会突然到来,可自己完全没准备,见到她了想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自己这穷酸落魄的模样,又应该要说些什么?
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夹杂着一阵阵叹气,马提尔想起侍女打量自己的眼,又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土色衬衫,阔腿布裤,军团配发的棉衣更是厚实笨重,自己一整个的就像个长条沙袋,作为一个学美术的小青年,外在形象多少得清爽体面些才行。
对…至少得打理一下自己,马提尔这样想着,脑袋一热,伸手抹了一把窗口的积水,拢了拢头发,拍拍脸,醒醒,雨水的冰冷沁入皮肤,刺激经,少年的动作逐渐舒缓下来,他惊觉自己正在做傻事,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被她正视呢?说不定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只有自己傲慢无礼地将一位女士的邀请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约会…
要塞不算大,上层统共也就几间房,几周来的暗中关注让马提尔早就记住了黑斗篷女士的房间所在,他犹犹豫豫地找上来,一扇雕画着帝国银玫瑰纹章的门出现在眼前。
敲敲门,没有回应,出于礼貌和失落,马提尔在门前站住了。
“女士…您找我吗?我是学画画的那个。”
马提尔再次自报家门,然而这次还是没有回应,似乎从一开始,画家这个身份就不受人在意,只有他自己陷进去了。
安静的走廊上,壁挂灯的亮光小而摇晃,面前那扇久久没有回应的门扉像一堵高墙,少年颤抖着长出一口气,低下头去,等了许久,银蔷薇钥匙沉甸甸的,压在掌心发着烫,一股炽热而澎湃的情绪猛然撞入胸膛。
他插入钥匙,缓缓转动,厚重的门扉露出一条缝隙,怪的是,马提尔没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这门只是虚掩着,根本没锁!
一种怪异的预感在少年胸中回荡,他推开门,侧身挤进门缝,房间里一片寂静,灯火也熄灭了,唯有一束清冷的月光从书桌前的大窗户射进来,他一步步向房内探去,脚下踩到柔软的狐绒地毯,屏风旁边的巨型木桶装满牛奶,玫瑰精油和牛乳的香甜气味满溢在空气中,可在这浓厚诱人的香味之下,却隐约有着一股淡淡的骚臭。
马提尔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的遮挡,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就躺在那儿——在银粼粼的月光下,软篷篷的床被上,红裙的金发尤物卧床酣睡,脑袋歪向窗外,半睁半闭的双眸映着皎洁月色,就连那金棕色的长发也被月光照得霜白,她安然恬静,美若仙灵。
“女士?”马提尔屏着呼吸,如同做贼一般伸头探脑地走近,“您能听到我说话吗?耶利亚的马提尔,您之前提点过的…”
丽姿似乎睡沉了,她歪着头,不看来人,对外界的声音也没有反应,和海角城里那些上流名媛一样,她可以理所应当的傲慢,不理人,无论对方如何奉承。
但是,马提尔还是想再试试,再离她近一点,她不是那种人…至少这一次,她以真面目示人,而不是包裹在黑斗篷里,遮挡在面纱下,她那性感的身体和美艳的脸庞清清楚楚地展现在自己眼前,那鲜嫩欲滴的丰唇微微启开,似乎在等待一个亲吻…
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马提尔缓缓弯下腰去,可就在这时,他看见了美人那修长脖颈上的一道暗红色痕迹,沉醉在美色中的马提尔心跳一紧,寒意攀上背脊,他吓得连连退后,恍惚了好一会之后才壮着胆子凑上前,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丽姿一丝不挂敞露在外的胸脯,那件长裙的抹胸不知为何下褪至了腰部,两颗雪白肥硕的乳房昂扬耸立着,顺着胸肋的弧度微微歪向两侧,自觉失礼的少年急忙别开眼,又将手指伸向丽姿精致立体的鼻子下方试探,却不经意碰到她没有温度的嘴唇——她死了,毫无疑问。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令这位乡下少年愣住了,手足无措的马提尔第一反应是跑出门喊救命,但他刚走出半步就停住了,自己毕竟不是帝国人,以一个耶利亚王国逃兵的身份,和军团最高领导人的尸体同处一室,更要命的是…自己手里确实握着房间钥匙,侍女都看见了,逃不掉的。
一股战栗从脚底攀爬上来,马提尔顺着墙滑坐下去,他四肢酸麻,竭尽全力地呼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不容易坚持到这里,本以为这一路坎坷终于苦尽甘来,为什么又要遭受毫无道理的厄运!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一次次被命运欺骗!
他什么也没有了,不对…不是这样,是比那更绝望的!是在即将得到一切的时候再度一无所有了!他失败过那么多次了,也重新振作过那么多次了,可唯独这一次是要将他彻彻底底,永无翻身的打进地狱里去了!
可是突然,他抬头看见了,那仰卧在床,月光照耀下的丽姿女士的遗体,那是宛如天降之物般的圣无暇,刺激着少年心底最后一丝理智。
不…我还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她…我还独占着这至高的美丽,至少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