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林纾枚擅长的混铁霸王枪已经够豪横的了,没想到她妹子更是青出于蓝。
兵器在手,林纾橙浑身气势一涨,舞开两把连枷,裹着陈哲的披风,顶着林间络绎不绝的箭雨就冲进了右手边的林子里,不多时便有声声惨叫从右边林中传出,这方向上的箭雨也顿时稀疏了下来。
陈哲一看这阵势,暗骂一声自己迂腐,向身后马车中问了一声:「你们四个可还好?」
「还好还好。」四个书吏这时都精了:「只有周兄臂上被箭矢擦了道口子,不过也还无碍。」
「那好,我护着你们下车,集中到我哥车上去!」
四个书吏稍一犹豫便纷纷鼓足勇气下了马车,毕竟他们四个也只是轻贱小吏罢了,若是陈哲心黑些,完全可以弃他们不顾去全力保护陈咨。
将四个小吏护送进陈咨的马车,陈哲这才松口气,转头看向前方马队,公主卫的军士们已经自发结成盾阵,向着马车这边缓缓靠拢,看样子人是没有少几个,只可惜了那些战马都成了箭靶子,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提起手中雁翎刀,陈哲足下发力,身形如一道闪电钻进了左手边的树林里。
林中的伏击者显然是没有跟上陈哲的动作,大多数人依旧在挽弓搭箭向着官道倾泄着箭矢,陈哲跃上一支树杈,往下粗粗一看,这边林中埋伏了大约二百名弓箭手,身上的衣服尽是杂色,不过全员都统一用布巾将面目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此刻还不是细细观察慢慢分析的时候,陈哲跃下树杈,如一只悄无声息的夜枭扑向了自己的猎物。
这群弓箭手大多身上全无内力,即便有几人练过,也只是后天炼体三四段的粗浅本事,陈哲如虎入羊群,挥出一刀,便了无声息地了结一个,双方仿若天渊的武功差距,让这些弓箭手连惨叫的机会都寻觅不到。
几十个呼吸间,不断在林间纵跃扑击的陈哲就解决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猎物,哪怕在解决掉最初的数十个之后,察觉不对劲的百余人纷纷抛下弓箭四散逃走,依旧没能拖延陈哲不断猎杀的节奏。
挽了个刀花甩掉刀刃上的血滴,陈哲转身正要回到车队,却听车队那边又爆发出一声大喝:「嘿呀!」
声音是个女声!来不及细细分辨,陈哲连忙催动轻功,再一次如闪电般在林间穿梭起来。
官道上,一个黑袍男子正在公主卫的团团包围之下,呆呆地望着手中断剑失,而在他面前不远处,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双手各持一把黢黑的精铁连枷,正对他怒目而视。
黑袍男突然回过来,对着眼前的少女怒吼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哼。」少女怒哼一声,也不答话,只是面上泛过一阵青玉色,随后,在她胸前半尺处,渐渐有一片半透明的青玉色物质在空气中逐渐凝结。
黑袍男见到那片悬浮在半空中,直径一尺的盾形青玉,眼直接陷入了癫狂:「凝……凝气……凝气成实!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年纪这般小的通天境高手!」
怒吼声中,黑袍男挥动手中断剑,全力打出一片凛然剑气直冲那片悬浮的青玉圆盾。
然而这徒劳的一击只在那青玉盾上打出一片光晕,伴随光晕一同消散破碎的,还有男子手中的那半截断剑。
男子抛下光秃秃的剑柄,抱头发出一声声怪笑,突然又扬起脸:「我认命了,杀了我吧,死在通天境高手手中,我辈也算此生无憾了。」
「紫莺!杀!」官道边树下传来一声号令,站在马车边离那男子不远的紫莺如条件发射般电射而出,手中短剑瞬间洞穿了黑袍男因为仰头而露出的咽喉。
「啧,戏还挺多了,好了,你现在死在了一个先天七段的剑下。下辈子投胎找个根骨更好的肉身吧,要知道,二十岁不入通天,则终生玄天无望!」说话的,正是赶回来的陈哲。
见黑袍男挣扎抽搐了几下便气绝身亡,林纾橙也散去了面前凝出的青玉盾,凝气成实虽是通天境标志,但对踏入此境界不久的林纾橙来说,耗费还是太高了些,在那青玉盾化作一片星光散于林间之后,林纾橙调息了数刻,这才开口:「那边的弓手杀干净了?」
陈哲点点头:「你这青玉盾凝得太大了,有杯口大能架住对方锋刃即可,凝那么大消耗又高,成型又慢,还薄得跟纸片一般,太华而不实了。」说着,陈哲伸出一只手指,指尖一寸处,一片薄薄的蝉翼凌空悬浮:「杀人,这么大足够了。」
弹指散去蝉翼,陈哲越过低头沉思的林纾橙走向陈咨等人所在的马车,两人擦肩之时,陈哲低声道:「今日多亏你了,谢谢。」
林纾橙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了陈哲的背影,摸了摸身上裹着的披风,少女脸上隐隐浮起些红霞。
向林纾橙道谢,陈哲发自真心。今日这一役,自己处处被动,真是全赖林纾橙的机敏……一开始遇袭,是林纾橙引开了第一波射向马车的箭雨,对方以重弩偷袭,也是林纾橙全力挡下,之后率先向偷袭者反击的是林纾橙,击退伏击弓箭手之后第一时间回身护卫车队的还是林纾橙。
陈哲不是一个自矜刚愎之人,自然也不会觉得低头道谢有何难堪……不过心中总归还是有些愤懑:自己还是太过懈怠了。
自两年前成婚之后,凡事似乎都有林纾枚挡在前面,即便是远征漠北,也有刘元芝这个老行伍在前开山铺路,强豫这等细心参军在身后查漏补缺……自己似乎再也没有当年外闯江湖,内振家声时那般日夜警醒殚精竭虑的竭尽全力过了。
平日陈哲唯一能倾诉心中愤懑恼恨的,大概也只有自己的好大哥陈咨,幸好,这次两人是一同出来的。
闵县的客栈中,陈咨听完了陈哲的倾诉,只是微微一笑:「阿哲,你不是和应元庵关系匪浅么?有空何不读一读佛经呢?」
「嗯?」
见陈哲不解,陈咨站起身么,轻轻拍了拍陈哲的肩膀:「阿哲,你太过着像了。若这天下家国事全要由你一肩担起,那何尝不是爹爹、弟妹还有我太过懈怠了呢?今日之战,若是由你主导,那岂不又显得小橙太过懈怠了呢?阿哲,你只要好好做好你自己分内之事即可,有时学着依靠别人而不是为难自己,同样也是一种担当。」
陈哲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大哥,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早点回房休息吧,傍晚经历那般刺激,此刻一松,我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陈哲只见林纾橙坐在屋里发呆。
「怎么了?」见林纾橙身上又穿着那件厚实的棉甲,陈哲又道:「今日我算是明白你为何要穿棉甲了……回头我托江湖上的朋友问问,替你弄件天蚕丝衣吧。」
林纾橙那一身横练确实犹胜精钢重甲,今天弓弩刀剑齐上,刚才沐浴时陈哲替她细细检查了一番,浑身也只有前胸小腹等处有几个红点和一道红印。
红点是重弩打的,红印则来自最后那个黑袍疯子,当时陈哲前脚刚走,后脚这人从林间潜行而出,幸好被长孙妍和周宁拦住,这人被两个同级高手围攻,便以邪法激发自身潜力,竟能短时间内以一敌二压住长孙、周二人,被他觑得破绽向陈咨的马车打出一发舍身剑气,结果就打在回援的林纾橙胸口……林纾橙横练功夫的反震之力将那人半截长剑震做齑粉,胸口却也留下这道红印子。
然而林纾橙一身横练再怎么炉火纯青也练不到衣服上,棉甲好歹还耐得住劈砍撕扯一些,不过要真适合林纾橙这般武功路数,还得是最耐得住刀剑割划的天蚕丝衣。
「嗯。」林纾橙只是低声应了,似在出思索别的事情。
「对了,你那对连枷……你是怎么想到练这般门兵器的。」
提到这个,林纾橙来了些精:「是因为小时候与贵妃娘娘赌气。」
「赌气?」陈哲心道,确实是你这任性丫头做的出的事情。
「贵妃娘娘当年教我和妹妹练武,轮到器械兵刃这项,贵妃娘娘就说,她那门金鳞浑天霸王枪法乃是祖上嫡传,非是她偏心不教,而是有祖训,身无血脉者难得大成,除这枪法之外,无论是其他十七门兵器还是十八般之外的门,只要我们愿意学,她都能教。」
「然后你就让她教你这连枷法?」
「嗯,那时候我最见不得旁人如此夸口,于是一个人在宫内的武库里寻觅了两天,这才找到这样一对儿骨朵连枷。」
「也亏得皇宫武库里东西全……」
「唉……等我练武有成之后,方知道如贵妃娘娘那般人物,在武道上早已是一法通万法通,莫说是这种原本已有的门兵器,就算是当时我找营造坊现打一对生造的古怪兵器,只要它有刃有尖有锤能伤人,贵妃娘娘把玩一番之后大概也能自创出一套厉害招式来。」
陈哲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同王贵妃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印象中这位武道宗师似乎只是个时时刻刻都绣盘针线不离手的和蔼老夫人而已,另外她虽然针线不离手,可那刺绣手艺却真有些惨不惹睹……嗯,林纾枚的针线女红手艺也是由她亲传,一件冬袍能缝上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