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脚踏神道,自下马坊而入,过大金门、石刻神道、棂星门、御河桥、文武方门、碑殿,一路到了孝陵宝顶、明楼、方城前的享殿内。
享殿正中,如今便供奉着大明孝慈皇后的神位。
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的神像高悬在神位后。
仅仅只是一眼。
沐英便双目充盈着泪水,两腿重重的跪在身前的蒲垫上。
“不孝子,回来了。”
自是一句话,沐英就已经是哭成了泪人。
朱允熥默默合手站在一旁,任由沐英此刻的情感宣泄。
尽管沐英在这些年也回过应天城数次,可每次都是匆匆来往。
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薨逝的时候,他正在云南,跟随在蓝玉身边征伐云南西部。七月的时候返回滇池,又和傅友德合兵征讨乌撒、东川等地。
到了八月孝慈皇后薨逝的时候,他仍在云南领兵征讨,闻听朝廷邸报,几乎是要哭晕在阵前。
到了九月,孝慈皇后下葬孝陵,沐英又和傅友德领兵继续征讨云南边地。土人杨苴谋逆,纠集二十万叛军攻打昆明,沐英又领兵回守平定。
到了十六年,傅友德和蓝玉奉诏班师回朝,沐英却被正式的明旨镇守云南。
伺候,洪武十七年、十八年、十九年一直到洪武二十二年,沐英才在离别应天八年之后回京。
朱元璋收他为义子,教授文字武艺,委以重任。可孝慈皇后却总是慈祥的为他们准备好衣食住行,教育他们应当如何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犹如慈母,离别之际,沐英却不能侍奉眼前。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悔恨。
良久之后,等到沐英的嚎哭声渐渐变小之后,朱允熥这才缓步上前跪在沐英的身边,面向孝慈皇后的神位、神像。
三拜九叩之后。
朱允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祖母,孙儿要成婚了。爷爷为孙儿定下的婚事,太孙妃是信国公家的长孙女汤鹊清,太孙侧妃是英伯家的小女沐彩云。都是生的端好的女子,如今全都要被孙儿娶回家了。”
“孙儿今日陪英伯祭拜,一为英伯解多年心忧,二为孙儿要和祖母说明孙儿的婚事。愿祖母在天享无边福寿,庇佑孙儿、庇佑大明。”
说完之后,朱允熥又是砰砰作响的三叩首。
沐英默默的注视着朱允熥的祷告,随后正色抬头看向孝慈皇后的神像,亦是砰砰作响三叩首。
少顷。
两人从享殿走出。
沐英长出一口气:“文官不可信。”
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朱允熥神色一晃,侧目看向目光平静注视着山下应天城的沐英,不知对方为何会在此时说出这句话。
沐英转头看向朱允熥,脸上露出笑容:“大明功勋将门,一家荣辱皆系于陛下一人之意。可文官们……他们权出于陛下,却名发于儒学,起于乡野地方。你要革新大明,去杂留精,剜去腐肉,文官们会有无数的手段等着你。”
这已经不是寻常关系会说的话了。
而是真正的岳婿之间才会谈及的事情。
朱允熥点点头:“有英伯在京,侄儿自无忧。”
沐英笑着摇摇头:“昨夜在宫中,侍奉圣前,却见陛下已经两鬓斑白,气力不复当年。陛下昨夜与我说起,你大婚之后,京卫……”
忽的,沐英闭上了嘴,目光则是跳过朱允熥的肩头,看向他的身后。
只见一名年轻的带发居士,身着浣洗的发白的朴素僧袍,合手垂立的享殿外的角落里。
沐英稍稍有些意外。
孝陵时刻有卫所官兵护卫,平日有宗人府打理,山上并无僧道供奉。
可现在却有一位居士出现在享殿外。
能在此地,那只能说明此人是宫中知晓,并且准允的。
朱允熥眉角轻挑,疑惑的回过头。
却见享殿东南角廊下,徐妙锦昔日里那满头的秀发如今尽被一顶浅蓝灰色方帽约束着,素青色的僧袍直身而下,两手端合在一起,倒是有红尘方外中人的样子。
徐妙锦看到朱允熥注视到自己,便默默的颔首躬身作揖。
随后,不等朱允熥开口,便已经是侧身挪步,隐于享殿后。
沐英脸上带着疑惑:“这位居士是……”
朱允熥心中不免顿生尴尬,低声道:“中山武宁王的三女妙锦居士,如今在孝陵供奉祖母,为大明祈福。”
解释了一句之后,朱允熥为了免得言多有失,便提着脚步往山下走去。
沐英则是驻足原地,望了一眼徐妙锦消失的方向,而后又看向朱允熥的背影,目光闪烁几下,方才跟上下山的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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