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点点头道:“今岁开恩科至少能让浙江道改革之事办妥,初见成效。明岁,朝廷进文华殿学士,又可分化他们,不让他们抱团,只要朝堂上反对改革之事的声音小了,便也就形不成舆情,我家做事也就能调度得利,从中调和。”
总领朝堂的位子,就问你们想不想要。
文人风骨是什么?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们会抛弃一切。
“太子以为如何?”
朱元璋想了想,问起了一旁自家老大的意见。
近来一直处于旁观社稷角色的朱标,看了儿子一眼:“只是取文官入文华殿,是否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诽议,是否会令文官权柄过甚?”
太子总是能扣准事件命脉。
朱允熥心中嘀咕了一声,老爹终究是老爹,便开口回道:“儿子去岁便在想,昔年爷爷手下的大都督府颇有作用。虽然后来,因为一些缘由,爷爷将大都督府分为五军都督府,这也在情理之中,亦是我家必须要做的事情。但现在看来,若是朝中进文华殿学士,五军都督府中倒是需要进一些武英殿学士,如此方才能阴阳调和。”
朱标眼帘眨动了几下,默默一笑,点点头又笑着摇摇头,身子向后一靠,便不再说话了。
朱元璋哼哼两声:“咱给的优荣够多了!”
又是没来由的一句话。
朱允熥却是笑了笑:“您是宽仁的,孙儿知晓。如今朝中进文华殿、武英殿学士,两厢均衡,说到底也就是个维持现状。”
“取平衡,方为正途。”朱元璋评价了一句。
朱允熥默默点头。
这是帝王术。
大明的皇帝们想要获得天下社稷的绝对统治,唯有平衡朝堂,平衡天下。
万事万物,如同田地里的庄稼一般,决不允许有挑头的,更不可能允许田地里长出一颗参天大树来。
大树会剥夺周边庄稼的养分,会致使树冠和根系愈发扩张膨胀。
辛苦一年的庄稼汉,便再也取得不任何收成。
只有砍掉挑头的,剔除掉那些异类,让这片田地里所有的庄稼都保持一个苗头,才能在夏秋收成的时候,将自家的粮仓装满。
大明皇室所具现的皇权,便如同那手持镰刀的老农一样,必须要拥有对这社稷之田,绝对的统治权力。
朱允熥低声道:“此事,爷爷也允了?”
他这是明知故问。
朱元璋也果然是瞪了一眼:“等咱风雪取才后再议!”
朱标在一旁呻吟了一声,幽幽道:“父皇,是不是该回去了。”
朱元璋拍拍屁股,大手向着周围一挥。
“太子发话了,咱回去。”
皇帝老爷子拍屁股走人,回头看了眼被人抬着跨过西华门门槛的太子。
朱元璋又愤愤道:“今天就全拆了!”
落在后面的孙狗儿犯了难。
看着皇帝老爷子扬长而去,肩膀一软。
朱允熥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到孙狗儿身后,举手拍拍他的肩膀:“做成活扣凹槽,太子爷出来,头前让人起开,过去后落回。”
孙狗儿脸上一喜。
如此便不算坏了规矩,赶忙就要道谢,说上几句皇太孙英明神武之类的好话,却发现三爷已经是奔着东宫过去了。
旋即,孙狗儿手臂背到身后,挺起胸膛,亦是挥挥手指指点点的。
“都听到没有,咱们家三爷说的办法,照着三爷说的法子去办!”
“这宫里头,哪里都不能拦着咱们家太子爷的路!”
四处的太监们赶忙应是,有人去将作监寻人,有人去各处规划太子爷可能途径的地方。
……
且说朱允熥这边,老爷子和老爹回了中极殿那边,他则是回了趟东宫。
从浙江道赶回应天,一路上就没有吃好喝好睡好的。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才将自己从浑浊的污水中扒拉起来,又在另一桶里泡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在闻讯赶回东宫的汤鹊清和沐彩云两女伺候下,穿戴好了一身专属大明皇太孙的常服。
相对于浙江道此前那天寒地冻,民不聊生,官绅被杀的血流成河,半座浙江道尽没相比。
东宫里头目下总是欢喜的。
二十三叔朱桱彻底不回后宫李贤妃那边去住了。
每日就吃住在东宫,往大本堂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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