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川唇色发白,不屑地反呛:“你看上去还没满呢。”
“可我没有喝酒。”尤雪期的声音虽软,语气却硬。
钟子川往她身边凑了凑,好似还嫌不够近,俯身离她的唇极近。真的一丝酒气也无,他又闻到了那股桂花甜香。尤雪期感到自己被这个醉鬼冒犯,伸手推他一把径直往前走,走了一段却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
夜里的街道没人,爱丁堡到处都是鬼怪传说。妖风阵阵地她有些怕,回头去找钟子川,却见他在转角处俯身撑着膝盖。
“你想吐吗?”
钟子川没回答。夜风中听到他的喘息,浅蓝色羊绒衫薄薄一件不着外套,身形瘦高,他缓缓直起身,面色苍白,竟有茕茕孑立之感。
“你先回你住处吧,等下我自己回去。”尤雪期的语气客气而温软。
“你住哪?”
“ckwoodCrescent,要走挺长一段。”
“那我和你顺路。”
尤雪期不知道钟子川的话是真是假。她只管往前走,钟子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她觉得好歹他上次带她去亚瑟王座,是不是该找些话题不要这样尴尬,但对他又实在知之甚少,何况他看上去情况不佳,也许并不想闲聊。
“你知道吗?你住的那附近有一块墓地,晚上很舒服。”
尤雪期其实并不想讨论墓地,她胆小,但对方既然开了口,她出于客气必须接话:“说得你好像经常去一样。”
“你想去吗?”
“不想。”
“200年的国家地理杂志和200年的孤独星球都把那个墓地评为爱丁堡必去景点之一。”
“还是不想。”
后面的人没了声音。
夜风中后面人用手机播中世纪的凯尔特音乐,他们跟着音乐的节奏越走越快。钟子川从后面走到尤雪期边上,不知不觉变成了他在带路。
坏就坏在尤雪期初来乍到,又是个路痴。等发现周围全是墓碑为时已晚。
因为刚才的一段快走,她浑身冒着热气,现下又散发出怒意。她盯着恶作剧的青年,刚才对他起的一点怜惜荡然无存。她又怒又怕,一双杏眼灼灼望着身边人高瘦的身材和苍白的脸,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这里的一只野鬼。
“我说过我不想来墓地!”
“我等会把你送回去,真的,这里离你住处不远。”钟子川的声音低沉又平静。身边这个女孩子发起脾气来鲜活的样子在这墓地里好生动。她丰润的嘴唇撅起,顾盼中带着紧张害怕,又不敢离他太远。
胃里的难受突然算不得什么,他乐呵了一阵伸手将尤雪期的肩膀扳过一边去:“看那儿。”
墨蓝的天幕上铺着厚厚云层,稀疏的月色洒下来,勾勒出亚瑟王座的壮丽剪影。
“你怕什么呢?怕死,还是怕鬼?”
“我天不怕地不怕。”娇娇软软又逞强的嗓音在空旷的夜里钻进钟子川的耳朵。他忍不住笑出来。
“我什么都怕。”
以前怕孤独,总在人群中;现在畏人言,宁与鬼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