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两只腕子戴满了长命缕手绳,险些带不过来了。
隔着车壁,女孩子们嬉笑的声音传出去,让策马在旁的秦家公子们都忍不住侧目。
四房最为自来熟的秦璋主动敲了敲姑娘们的车壁,嬉笑道:“姐姐妹妹们好多长命缕,不知可否分六郎些?”
秦璋齿序第六,年纪小,性子也欢脱些,张口就索要长命缕。
秦家姐妹也不恼,只秦珠大大咧咧地调侃道:“你倒说说我们姐妹给没给你,如今还来索要,我看是想要你宁姐姐的吧!”
姑娘们轰然笑了,若是脸皮薄些的少年,怕是都得打退堂鼓,红着脸逃走,但秦璋可不是脸皮薄的,不仅不羞,还愈发主动承认道:“不错,就是来要宁家姐姐那一份,不知六郎可有荣幸得一个?”
这下不仅是女眷这边笑话他了,就连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兄长也用着鄙视得目光看着他,但那目光中又多少掺了些许艳羡,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六弟一般不要脸皮的。
宁姝在一团哄笑中叹息着取了一个只有缀着些珠玉的长命缕,色骄矜道:“呐,便宜你小子了。”
她本身是没有打算给秦家公子们准备长命缕的,一则本质上都是外男,不好送这些个东西,二则秦家子嗣也算繁盛,若是通通送一遍,倒也累人,干脆就一概不送了。
但如今人家主动开口讨要了,宁姝若拘着不给也是有些失礼,还落了人家面子,只能将自己留着备用的几个长命缕交出去了。
秦璋得了东西,喜滋滋地离开了,回到了眼各异的兄长们圈里。
秦琅骑着马,游荡在秦家姑娘们的牛车外,将这一系列闹剧看在眼里,眸光像刀子一般刮过六弟,独自气哼哼了半天,然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南薰门依旧是大开的状态,因为今日的皇亲权贵比起亲蚕礼那日只多不少。
这次不再是同别家千金混在一处了,而是一大家子聚在一处。
怕贵人们热着,宫殿里早早摆满了冰鉴,大块大块的冰正躺在铜鉴中释放着凉盈盈的冷气,让人心旷怡。
宁姝怕热,一进了这含凉殿便不想出去了,但想着她还未看过盛京第一等的龙舟竞渡,宁姝还是克服了懒意,她过来,不就是想热闹热闹吗?
第4章 使坏
然刚歇息完, 还没等宁姝想出去逛逛,就见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玉苓过来,说陛下过来了,让她们都去正殿。
几个姑娘摇着扇子就过去了。
秦家长辈小辈们齐聚, 一时间热闹无比。
宫人和内侍官涌进来为天子开道, 一身赭黄色广袖长袍的景宁帝笑呵呵地进来了, 身后跟着几个看着同样身份不俗的人。
其中两人宁姝是认识的,一个她爷爷, 一个是太子。
然那名气度雍容衣饰华贵的妇人, 宁姝猜也能猜出这大概是皇后殿下。
至于最后跟在太子身侧那个玄色蟒袍的少年,宁姝便不太清楚了, 但看着那身蟒袍,宁姝诨猜是哪个皇子。
“一大家子都凑齐了, 当真是极好啊!子升, 待会宴席, 可要多饮几盏, 今年剑南新贡了不少梨花春。”
秦进虽战功赫赫, 深受天子宠信, 然仍是个谦卑知进退的性子,不会做那等居功自傲的骄矜事, 面对景宁帝的热络亲昵,仍然保留着为人臣子的恭谨。
“陛下好兴致,但陛下也要注意些身子才是。”
当今圣上自小体弱, 这都众所周知的事, 因此亲近的臣子内侍时不时会关心一下景宁帝的身体状况。
景宁帝又听到这话, 浑然不在意地摆手道:“端午佳节,大好的日子, 朕就放肆一会,无碍,无碍……”
见陛下这般,秦进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就像景宁帝说的,端午佳节。
趁着一大家子人都在,景宁帝将小辈们都打量了一番,在目光经过姑娘们那片时,看到了清艳灵秀的宁家丫头,不禁想起了上回外甥的闹剧,遂出言道:“宁家丫头也来了,甚好,早听闻扬州端午龙舟繁盛,也看看我们盛京的,换换感觉……”
宁姝上一刻还在与秦家姐妹咬耳朵说吹嘘她们扬州龙舟竞渡的盛况,下一刻就被景宁帝提了出来说话,宁姝不可谓不受惊吓。
但好在她是个胆子足的,忙福了福身,堆些笑意在脸上回道:“陛下说的是,盛京的龙舟,臣女确实想一观之。”
宁姝以为这话说完就没自己的事了,谁知道又出来个刺头,让她退不回去了。
“这位妹妹便是太傅的孙女,扬州刺史的千金吗?不愧是江南烟雨里蕴养出来的姑娘,当真是有灵气地紧……”
只听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景宁帝身侧传来,众人抬眸去看,是那位身着黑色蟒袍的少年,浓眉大眼,面容昳丽,眉宇间又带着一丝英朗之气,正闪着一双灼灼发烫的目光看向宁姝。
“三郎,不得无礼……”
景宁帝素日最是宠溺这个儿子,也因如此将人惯得有些放肆没规矩,见三子贸然去跟人家姑娘搭话,景宁帝鬓边跳了跳,口中轻斥了一句。
谁知这声轻斥没有让三子收敛多少,只是面上笑嘻嘻地告罪,然更加变本加厉了。
“父皇赎罪,儿子唐突了,但儿子瞧见宁家妹妹便想认识认识,还望父皇和太傅多担待。”
说完,竟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拔腿到了跑到了秦家女眷跟前,对着女孩群中的宁姝笑眯眯作揖道:“宁家妹妹好,某名唤元弛,在家中行三,不知今日可有幸得到宁家妹妹名讳?”
饶是宁姝见过不少孟浪的男子,然突然对上这个元驰,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姓元名弛,家中行三,这身份已然是昭然若揭,赫然是当朝三皇子了。
虽举止孟浪没规矩些,但也大大方方,这并不会让宁姝心生厌恶。
宁姝也不好晾着人家,无奈行礼,就要回应……
“家父扬州刺史宁江,名唤……”
“哎,三表哥,今日不是说好了同我在马球场上一决胜负的吗?在这磨叽什么,快随我来……”
连反应的时间都未曾给元弛,秦琅姿态强硬地搂着这个一向与他不对付的三皇子,凭着蛮力就将人拽出了殿外……
连景宁帝都没反应过来,傻眼看着这两个最不对付的小子勾肩搭背地,像风一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