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方砚知嘴边溢出的药液。黝黑的药汁刚一沾上就落了一大片痕迹,沈舒年看着手上一大碗的汤药,再次开始发愁。
算了,他掐着自己的手心,疼痛让他方才鬼迷心窍的脑袋清醒了些。沈舒年又喝了一口,再度俯身,朝着方砚知贴了过去。
院子里栽种了几棵柳树,夕阳西下时颇有弱柳扶风之感,煞是好看。方砚知觉得此情此景诗情画意,便拒绝了工匠说得移植铲除的要求,任性地将这几棵垂柳留了下来。
柳树上停了几只黄莺,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围观的热闹群众。沈舒年听着仿若近在咫尺的鸟叫声,一颗本来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心,竟也在这一次次的唇齿相依中,落了个平静。
这样一来一回,手上端着的药液被方砚知喝了一半,洒了一半,但到底是喝完了。沈舒年找来一张干净的帕子,给方砚知好好地擦着脸,这才看到了他脸上平日里被他藏起来的疲惫。
方砚知不喜欢大肆宣扬他的付出,他的行动总是默默的,看起来不为人知,可是走得远了,回头却总能发现他就在这里。沈舒年看着方砚知蹙起来的眉心,伸手向前,想要将其抚平。
这些赶路的日子,方砚知总是什么东西都紧着自己,生怕自己在路上磕了碰了。沈舒年原先没有察觉,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一路上,方砚知都帮了自己这么多。
他心上难过又酸涩,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心尖上最柔软的一块地方。方砚知喝完药后睡得安详,可沈舒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轻柔地握起方砚知的手,将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方砚知的掌心柔软,带有一种熨帖人心的温度。房间里面安静极了,只听得见二人之间和缓的呼吸声。
房内落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方砚知的眉头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陷入柔美的睡梦中。
“砚知,你要快点好起来。”
第0章
这大夫不愧是方圆百里扬州城内最有名的老大夫, 他这一副药下去,方砚知晚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立马就生龙活虎。
他一抹嘴, 赞叹着自己的自愈能力, 洗漱完毕之后便急匆匆地想要去找沈舒年。
沈舒年在堂内收拾东西, 方砚知遥遥看见他那颀长清瘦的背影, 心上也平静了下来。他的脚步声从急促再到平缓,最后在离沈舒年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舒年似有所感地一回头, 就见方砚知站在几步之外的楼梯台阶上, 正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