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兄对仇文道:“你好,倒护着别人。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仇文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与他答应话。
祝缨俯下身拍了拍马颈,轻快地跳下马来,在顾同等人的惊呼中缓步向前走去。对面,刀兄身后的人将手中的指向了她,脸上全是紧张的色。
刀兄皱眉,看着祝缨拉短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他们之前为了谈话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几步路而已,祝缨走得再慢转瞬也到了他的面前。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祝缨离刀兄三步便站住了,道:“沉不住气可不好。”
刀兄与她对望,两个人、四只眼睛都不移开。刀兄的眼瞪得大大的,祝缨能够看到他的鼻翼一扇一扇的、呼吸也显得很急促。祝缨很从容,该眨眼的时候眨眼,她的腰背挺直,表情却很放松,甚至显得有点无聊。
胡师姐的手放到了腰间的袋子上,对面的人也不曾放出一箭,更不再有喝斥之声。
两人只站着很短的时间,苏鸣鸾赶到了。
她听到呼哨声就将车队留在后面,亲自率着二十名好身手的青壮策马上前。远远看到了两拨人,她的心里诸般念头翻腾。她很早就明白,祝缨不可能以整个官府来支持她与各族征战,壮大她横扫各部。然而在得知祝缨有可能还会扶持其他部族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
猜测成真,苏鸣鸾在奔跑的距离里努力压下种种思绪,尽力保持冷静,思索着接下来自己应当如何应对。撒泼打滚儿是不可取的,要胁也不可行,奉上更多的利益她又不太能提受,那就只能就事论事了……
真等跑到了面前,看到眼前的情状,她也愣住了:“义父?”
她在这一段的距离里心思电转,设想了许多的场景,什么义父与利基人相谈甚欢,什么义父一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一样又与她打招呼,跟她介绍一下利基人之类。这都是义父能干得出来的事,义父遇事从不慌乱。
到了跟前,苏鸣鸾才发现自己对这位年轻义父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仔细一想,似乎又是祝缨能干什么的事。
祝缨轻轻转了个头:“来啦?”
苏鸣鸾警惕地看了刀兄一眼,道:“正要去拜见义父,不想在这里见到了。义父这是?”
她的预案里,甚至有“大声斥责利基人,激怒利基人对义父无礼,使义父与利基人不能和平相处”的构想。眼前祝缨的站位,又让她放弃了这个计划。
苏鸣鸾虽然没有再有进一步的举动,但她的身后护卫也不是善茬儿,一见此状,拨刀的拨刀、拈箭的拈箭。利基人见此情形,握刀的手也更紧了几分。
他们一动,祝缨身后无论是仇文、胡师姐、项乐这样的练家子,还是衙役、白直等,也抄起了家伙。先前那个犯人在囚车里动了动,被押车的衙役一棍捅在小腹上:“老实一点!”
祝缨到此七年,她的衙役们才真正显露出一丝“与诸獠杂处、久染其俗”的苗头来,表情凝重而凶狠。
所有人连骂都不肯骂了,人人喉咙发干,又不敢咳嗽,生怕一点儿的响动就会引发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剑拔弩张。
真正放松的可能只有祝缨了,她看到利基人身后一个小伙子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情,笑容也有点不怀好意。他的喉咙抖了几抖,肩膀也微微动了一下,眼珠子左右扫了两扫。
祝缨突然轻笑出声:“管好身后那个戴花的货!别叫他犯贱。”
她说着,下巴一扬,点向了刀兄。
刀兄不由自主往后一看,准确地看到了那个鬓边缠头巾上簪了朵花儿的小伙子。年轻男子的主意正是“这个官儿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摆着架子好生讨厌,怕不是个样子货,我吓唬他一下,叫他出个丑,不能在我们面前再装好汉”。
他的主意很简单,都是年轻男子好做的玩笑。突然跺脚口中出发威吓的“吼”一声,又或者突然抬起手作要打的姿势之类。『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足能令人吓一跳,真正的一“跳”,胆儿小的也要尖叫一声,胆儿大的反应快,也得很快地拉开拳架子警戒。这时候,恶作剧的人又收回了手,就显得对方反应过度,十分胆小。恶作剧者就可拉帮结派,与人哈哈大笑,嘲弄对方。
就是犯贱。
哪知道祝缨竟然一语道破了。
年轻男子打死也不知道祝缨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的想法没能马上收回来,当着三方近两百人的面、在头人的注视之下他竟将之前脑子里预演的那一套又做了出来。只见他突然一跺脚,口中发出一声:“嗬!”手里的刀往前猛挥,半途又快速地收出来。
把“恐吓”的动作当众表演完了。
“噗——”有人没忍住,笑了出声。紧接着,南府这边、阿苏那边都笑了出来。刀兄一鞭子打在了这戴花男子的身上:“滚!”
他一身的冷汗,深呼吸了几下,才转过脸来沉沉地看着祝缨。刚才如果让他身后这混蛋突然发难,知府丢脸是小事,知府身后的人以为是他要谋害知府,起了冲突打起来就无法收场了!他又看了一眼苏鸣鸾,这只鸟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苏鸣鸾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心,她吐出一口浊气来,又唤了一声:“义父。”
笑的人渐歇,祝缨还站在刀兄前面三步远的地方,紧张的情绪又笼罩了过来。马匹不安地刨着地,人拉紧了缰绳。
只有祝缨还一如既往,随意地说:“行了,都甭摆那副没出息的样儿了!收了吧。来啊,摆起来。”
她回头一看,衙役、白直们果然没有反应过来。祝缨道:“都傻站着干嘛?小妹,来。”她又对着刀兄扬了扬下巴,苏鸣鸾和刀兄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肢体摆出警戒的姿态,也从马上下来。
衙役们忙碌了起来。
他们从一辆车上往下卸东西,苏鸣鸾对这些还算熟悉,刀兄看其中的东西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只见他们从车上先是拿下几卷麻绳,理直了,下桩,在平地上围出一片场地来。
将地上的石子之类拣出,从车上取下了几条大的毡毯,铺出了几个席位。一套大屏风被从车上慢慢地抬了下来。一扇一扇的,看起来有点重。搬下来之后摆到主坐后面再组装成出来。这是竹子制的框架,中间是几幅画。刀兄辨认了一下,好像都是画的山下大城里的热闹场景。他虽然与山下抱有戒心,山下好享用的东西他也是见过的,一如阿苏家女眷们的首饰盒里总有一些山下流行的精致首饰一样。
接着,桌子被取了出来,山下人爱用的倚靠的木头架子也摆到了桌子后面。
祝缨招呼二人:“来都来了,坐下来聊会儿天吧。你们两个也没多少见面的时候吧?”
刀兄与苏鸣鸾对望一眼,也各自带人在祝缨的左右手下方的客席上坐下。衙役们又开始摆茶,还拿出点心、水果之类。二人都无心食用,他们各有各的打算。
刀兄心道:这个知府比先前那些官儿都好。看他对这娘们儿,也不像很偏袒,这便好。
他与身后的使了个眼色,身后人回马上取了几个水囊来。刀兄道:“我们利基人从不白吃白用别人的,你要喝得下,就喝我们的酒吧。”
顾同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咬咬牙,上前接过了酒囊,道:“老师不能喝酒,我代他喝,并不是疑心你会下毒。仇文,你帮我说给他们听。”
仇文不知道知府为什么不能喝酒,但他是很赞同祝缨不要喝这个酒的,忙给翻译了过去。
苏鸣鸾道:“我本来就是要拜见义父的,正好,也有些东西。”她下山带的也有野味活物,也有山珍果蔬,随从们也整治了奉上来。
祝缨道:“都先别忙啦,我看你们都是没心情吃的。”她又对刀兄用利基语说:“酒我是能喝的,别人能不能面对,我就不知道啦。”她发现了,利基和霞至少有一部分人是互相能够听得懂一些对方的日常用语的。
顾同很为难,被祝缨一眼看过去,只得咬咬牙,将酒囊拿过来,哭丧着脸给祝缨斟了一碗。那边,刀兄自己也倒了一碗,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碗,是山下的瓷碗,还行,不太小。苏鸣鸾这边也跟着满上了。祝缨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刀兄和苏鸣鸾也跟着亮了碗底。
祝缨放下碗,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你们俩都还吃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