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四个吗?”
“本来五个,头一回没动手就伤了一个。”
“你从头说来。”
段智道:“我就想,用自家人会被认出来,叫于四去找几个好手。反正最近京里无赖多了起来。办完出去多个一年半载,等成了悬案就妥了。哪知……”
段琳细细问了,道:“也还有些余地。这样,把于四叫来。”
“咦?”
“事情是他做的,与你无关。”
“对对,当然!让他躲起来吧。”
段琳道:“不。他跑不掉了。有活口见过于四,他们本来就怀疑你,画出图影来一认是你的仆人。人跑了就是畏罪潜逃,坐实了是你窝藏。对心里已经给你定了罪的人,你辩解也无用。”
“那……”
“叫他来吧。”
于四小心地走了过来,段琳和气地问:“识字吗?”
“是,小的以前伺候过笔墨。”
“会写?”
“是。”
“我说,你写。”
“是……”于四小心地看了段智一眼,段智面无表情。
于四铺开了纸,提起笔等着段琳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于四越写手越抖,没写几句笔便落在了桌上,他跪下来叩头:“小人一定守口如瓶!请让小人去躲一阵儿吧,不会让他们找到的!”
段智看向段琳,段琳道:“你家十三口,府里都会养着他们的。起来,重新写。”
……———
祝缨在家歇到第七天,郑熹来了,轻车简从,带了甘、陆等几人与一个金良,一行也就七、八个人。祝大一看就吓了一跳:除了甘泽陆超两个熟人,旁人都带着刀。郑熹对他点点头,问道:“三郎还好吗?”
“好、好、还还、还好。”
郑熹道:“我来看看他。”
祝缨还趴榻上,花姐、张仙姑慌忙给她盖了一张被子想拦着不让郑熹进卧房。郑熹却不是以前过来探病的那些人,他像进自己卧房一样,自然而然一抬腿就跨了进去。
祝缨歪着头看到了他,说:“大人。”
郑熹皱眉道:“给你郎中怎么也不要?”说着上前就要揭被子。
花姐和张仙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祝缨道:“别别别别,疼!两边儿都疼,动都不要动!”
郑熹皱眉,没有接着动手,看祝缨趴得结实,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祝缨道:“本来是一边儿挨刀,回来才发现落地上的时候另一边儿也摔着了。侧躺半夜,疼醒的。现在只能趴着,又怕把自己给捂死了。医来了我也得是这个样儿。”她现在左边挨的刀长得还行,右边摔得青紫将好未好正在吓人的时候。
郑熹轻轻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拉,深吸一口气,道:“能坐起来吗?”
花姐和张仙姑连忙上前,请他让开,拿身子把他一挡,扶祝缨坐起来,又拿件衣服给祝缨围了起来。
郑熹道:“先看看这个。”
祝缨从衣服缝里伸出手来,花姐忙替她接了,拿到她的眼前让她看。这是一份口供,祝缨如果在大理寺,当然能够看得到,但是郑熹居然把它给带出来了!这正是当日活口的供述。
这招供的人可能被打得有点惨,说话也不拽文,录口供的人写得急,还夹了几个通假字。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
据招供,是有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找到了他们大哥,问要不要干一桩大买卖。他们大哥攒的人,五个人里,一个大哥,是开了肚子的那一个。大哥撒谎哩!他推说别人是大哥。活是大哥接的。要干掉一个小白脸,下手要狠,必须有人看着,大街上最好这样才能吓住人。
五个人心说你傻我不傻,被人看着不好跑。他们是想赚钱不是想偿命,打算偷工减料,半夜翻墙去那小子的家动手,不想那王八羔子家里墙又高,墙头上还都是碎瓷片子,最轻快的那一个爬上墙头手就被扎坏了。当时叫了一声,宅子里狗也叫了起来,宅子里的人也起来了,不过没看到他们,他们就没敢再打半夜翻墙的主意了。
祝缨“啧”了一声。
郑熹道:“别不当回事儿!不过凡事谨慎些是好的,亏得你这墙……”
祝缨心道:我是翻别人墙的,能不知道吗?
继续看口供,大哥本想骗那主顾,说已然教训了那家人,哪知主顾没傻透,居然识破了,反过来把他们骂了一顿。他们只得再寻时机。这一回是想跟着那个小白脸儿,趁天黑打闷棍。哪里知道这小白脸儿一落衙就回家,也不去花街睡觉,也不去酒馆喝酒,顶多路上买些点心捎回家又或者捎本书回家看。
哥儿几个跟了大半个月,一点儿机会也没找到。
花姐拿着口供,自然也跟着看了,心中很生气: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接着害人!她的手抖了一下。
祝缨看了她一眼,她问:“这一页看完了吗?”
祝缨点点头,花姐才去翻下一页。
主顾催得急,活计又还有一半的钱还没付,他们也急着干完拿尾款,但确实两次都不成功。对方扔给他们一句:你们不会在他去应卯的路上等他?事成之后,还有尾款。
五人一想,确实。七月十三,伏击祝缨。
祝缨背后起了一层汗:“怎么那位手还没好?要是他的手好了,我可就没命了。”当时的情况,最后一个人她已然很难对付了,如果对方再多一个人,她也不确定会怎么样。
郑熹冷冷地道:“在场禁军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