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往前推一点。
曜台,团战战场。
夕阳西坠,大漠酷暑的热气压得那么低那么沉,漫天的晚霞却那么高那么遥不可及。
余晖斜斜擦过逾疆界弟子,灰暗的面容映成蜂蜡般的土黄。摇晃的身子,与黄沙贴近又远离,就这么倒下也能彻底融入大漠。
一行队伍行进在沙丘的背面,沉默而低迷。陷入黄沙又拔出的脚步声,也隐藏在呼啸的热风。
落在队尾的一名弟子身体一歪,栽倒下去。
队伍停下,一双双无的眼望了过来,没有人上前。栽倒的弟子趴在地上,呆呆看着黄沙,也没有爬起来。
“还不快起来!”最前方的殷羡喝道。
没有任何动作,滚烫的热风又穿透他们。
殷羡的面容狰狞地拧起,转瞬又松开,面无表情走到队尾,一把拽起栽倒的弟子,继续向前。
队伍进入下一座沙丘背面,暂且休息。
没有一寸余晖照进来,昏沉的阴影不见一点光,正如众人的眼睛。
历经不周山下的战斗,亲眼见证那尊杀的所做所为,众人都有种束手无措的无力感。
保有最多的战力,拥有大乘期的同伴,拥有一举歼灭敌人的机会,当时的他们握着绝对优势,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切,眨眼间就没了。
好似从云端跌落深渊,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胜利变得遥不可及。
逾疆界的士气,不受控制地萎靡。
殷羡扫过众人的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下所有的嫌怨和愤怒。
再睁眼,脸上已摆出镇定自若的表情。眉峰微蹙,唇角高扬,脸庞的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
他缓步走上沙丘高处,俯视众人,没有催促。待所有人的眼聚焦过来,才不紧不慢开口。
“踏上曜台之前,我向诸位许诺的是功成名就,是数不清的财宝,是享不完的名声,是名垂千秋、流芳万古。事到如今,我坦白,我们很可能拿不下这场战斗的胜利,甚至回不到逾疆界。”
“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撤退放弃。诸位想想,我们身后是什么?是逾疆界的亿万生灵,是无数等待轮回的灵魂!如果我们退了,会怎么样?”
丧失轮回的名额,被挤占的灵魂便彻底湮灭。
众人流露不忍的色,不甘地攥紧拳头。
殷羡继续道。
“诸位都是历经无数轮回的人,说不定某一世也曾代表逾疆界踏上曜台。那时,前辈们没有退,奋不顾身精忠报国,把逾疆界送到这个位置,把我们直接送上前十的战场。”
“所以我们才能安稳修行,才能傲视其他界域。”
“如果我们现在退了,再过数个轮回,说不定逾疆界连推开曜台的门票、踏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众人点头,相信殷羡的话。
“所以,诸位握紧手中的刀,随我拼死奋战。大丈夫不怕这一辈子,对得起宗门对得起逾疆界,足已!”
“没能撑过去,那我们下个轮回再见!”
殷羡高高举起刀刃。
众人随即高抬起刀,眼里的光又渐渐亮了起来。
季子野冷眼旁观,差点笑出声来。
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才需要这样的演讲。殷羡干得出这般事情,也就是说这些逾疆界弟子已经到了尽头。
若非涂一死了,他才不会跟着这些家伙!
肖远道端详弟子们的情,便明白殷羡的演说成功了。斗志再次燃起,可是并没有真正动摇战局。
又看向沙丘上方,殷羡脚下的沙堆塌陷,落下粒粒黄沙。
微凉的黄沙落在肖远道脸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夕阳沉入地平线,沙漠陷入彻底的黑暗。白日的热气散得极快,冰冷的寒气覆压下来。
逾疆界队伍趁着夜色起行,漫天沙尘披上一层薄薄的寒衣。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前方出现浮出地表的枯手,拨开沙子一看,是个死去不久的疏狂界修士。
众人起初没有太在意,仅仅以为他们走上和敌人相近的道路。
越往前走,这样的尸体越来越多,疏狂界和坤舆界的修士就这样曝露大漠,连尸身都来不及收殓。
众人思考一会儿,无不大喜。
这说明敌人的境遇极差,过之而无不及。
杀死敌人,带着胜利离开曜台,也不是不可能!众人眼再次燃起希望。
他们隐蔽行迹,顺着尸体的方向前行,就见前方有一座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