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慢慢流淌,幻境逐幕演进。
旁观的苦瓜不耐烦了,出声道:“快点行吗,莫非阁下有偷窥癖?”
按照这个速度推进,也不知要看到何年何日,苦瓜实在忍不住催促。
微寒的风中传来嘶哑的笑声,“装什么?这可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不如好好回顾,以免带着遗憾下去。”
指骨的主人一一老死,最后最剩下古德师弟。
迈过大乘期的门槛,苦瓜遇到大多数杀戮禅弟子的通病,难以看破心魔,无法进阶,在大乘初期徘徊难以更进一步。
门内流言四起,弟子们都说他会步入上任禅主的后尘,道途从此断绝。
一字字一句句都传入苦瓜耳中,掌门劝告他出面解释以定人心,苦瓜什么都没做,当时的他也没有自信不会和上任禅主一样。
心魔步步相随,无时无刻不在窥探、嘲笑,敌人就在眼前,可他无法和往常一样砍断威胁。越想摆脱心魔,越会陷入泥沼,害怕、焦虑诸多情绪都会成为心魔的养料。
后来,古德进阶大乘期,朝他宣战,赌注是杀戮禅主之位。胜者为王,杀戮禅自古以来的规矩。哪怕突然换位会影响宗门的安定,执法堂也无法置喙。
那日,他们挥退所有弟子,地点定在当年筑基期厮杀的擂台。不是大乘期修士该有的决战场所,可古德执意如此。
【杀戮禅主争夺战】,古德和当年一样刻录牌匾,歪歪扭扭的字迹多年未变。
古德不记得具体的年份,这么年来苦瓜也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于是,最后记录的小字写着【古德进阶大乘期的半个月后】。
一旁观望的苦瓜见此,不由得笑出了声。
战斗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如同这些年来心魔无数次重复的那般,他赢了。
过了这么多年,苦瓜仍旧记得那场苦战。明明是他占据上风,明明是他压着古德打。可是他打得那么难受,他的脸色是那么难看。处于下风的古德则相反,倾尽全力,全心全沉浸在战斗,享受极致的厮杀。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反差,如同一根深入骨髓的刺棱,始终插在苦瓜心底。
整个战斗过程中,苦瓜的眉头拧得极紧,自始至终没有流露一丝舒缓的情绪。
独立于情境的苦瓜静静看着一幕幕推进的战况,明白终局快到,当年的他即将给出最后一击。苦瓜深深叹了口气,走进战场,代入心魔幻境的他,亲自接过这场交锋。
古德没有察觉到变化,幻境也没有任何变动,除了大乘期战场的敌人——那个把自己拉入心魔幻境的天极界修士,巫马。
“怎么?忍不下去了......”
歪歪唧唧的废话,苦瓜只听到对方在嘲讽自己,懒得去留意具体的字句。
最后一击的时机过了,苦瓜还是没出手,他舍不得。
受限于幻境的古德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仍然沉迷于对决。突然间,古德浑身一颤,坚定的眼变得污浊不清,畅快的笑意扭曲成奚落的讥讽。
开口还是古德的嗓音,语气却和那个幻术师巫马一样,“还不痛下杀手?苦瓜大师自觉对不起师弟?”
苦瓜一把掐住古德的脖颈,“滚出他的身体。”
古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恼羞成怒?”
就在这个时候,指骨项链传来冻彻骨髓的寒意,一个个半透明的身体脱离出来,每人都缺了右手小指,那一张张脸分明是当年的师兄弟们。
如同无数次秘境经历过的那般,师兄弟们开始指责他。
“上任禅主修至大乘巅峰,你才到初期就上不去了?就你这样,还敢当杀戮禅主?”
“拿出当年打压我们的劲儿来啊!”
“说起来,你修的真是杀戮禅?”
“为什么给你苦瓜的佛号?你还没看清吗?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
古德喉咙发出哼哧的低吼,嘶哑的讽刺刚要出口,就被苦瓜一下子扭断脖颈。
苦瓜烦躁地叹了口气,“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就没点新话吗?”
脖颈关节咔嚓扭动两下,古德又恢复意识,巫马的识已经褪去,只剩那个享受厮杀的师弟。
这一次苦瓜没有拖延,给出最后一击。
古德倒在血泊,骄狂的眉眼逐渐柔和,笑容变得真诚和欣慰,“很多年没见师兄这么笑过了......”
这时苦瓜露出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失去至亲的悲痛。
那天的雨很大,苦瓜在尸体前跪了很久。
后来才知道,古德进阶大乘期已是强弩之末,时日不多,于是选择用自己的性命点醒他。禅主一战,苦瓜明白不足,却很难转换心态。
四周的虚影紧紧包围,在幻术师的驱使下不断讽刺他,激怒他,放大心魔。
一字字,一句句,直戳痛处。
苦瓜不耐啧声,“吵死了。”
巫马以为猎物已经被逼入绝境,正想加把劲儿添油加醋,就见苦瓜一手挥散四周的虚影。
那张冷漠的脸上没有一点走火入魔的迹象,只有满满的不悦和烦躁。
“你!”巫马不理解为什么事态没有朝预想的方向发展,按照过往的经验,陷入心魔幻境的修士早该撑不住了,“怎么还没疯?”
巫马放出绝招,催动古德的尸体起身道出那最狠的一句话,“禅子之战那日,师兄说谎了吧,你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