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吗?落到这般地步”
冷淡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来。
季子野抬起头,直直地盯住她,他的眼里只有她的脸,他却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
“我倒想问你,大师姐,你后悔吗?”
她的眉峰微微皱了皱,哪怕是疑惑语气依旧那般冷漠,“我后悔什么?”
季子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把我害到这个地步,大师姐,你不后悔?”
他本是天之骄子,是同她一样的万佛宗禅子,宗内万人敬仰,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却成了一切尽失的无名小卒。
她眉峰松了一点,情有些不可置信,片刻过后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用一股难以名状的眼看着他。
“季子野,你......当真这么想?柳幽幽一事过了这么久,你还没看清?”
厌恶、轻视的情绪覆盖住冷漠,一点点漫上她的脸庞,这一刻,她眼里终于有了他。
季子野心里涌上强烈的兴奋,这就对了。哪怕是鄙夷恶心的情绪也好,他在她心里的比重会压过其他众多敌人和邪修,越上最高的位置。
她突然松开他的脖颈,冷硬的指甲死死按在他的手臂上,“我不会杀了你,我会把你带回坤舆界审问。就这么让你死了太浪费了,你得吐出涅槃楼的情报,以及幕后之人的身份。”
她的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对于他的在意,比起他这个人,她更在乎涅槃楼,更在乎幕后之人。
她的眼睛还是看着他,她的眼里却没有他,她在透过他看藏在脑子里的那个人。
这一刻,季子野觉得自己不过是连接她和虞世南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媒介,这个媒介可以是他,也可以任何人。
咔嚓——
骨头扎进肉里,左臂向外扭曲,她一把拗折了他的手臂。
“现在,我会扭断你的四肢,把你打成没法活动的残废后,再带你回去。”
冷硬的指甲又刺进另一只手臂上。
季子野狠狠地吸了口凉气,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不要被抓回坤舆界,不想被当作犯人审问。
柳幽幽临死前的留影球,虞世南曾给他看过,所有记忆,光荣的不堪的,全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人前,不剩一点余地。他知道自己的阴私和扭曲,宁可就此死在这儿也不想......
啊——
季子野忍不住叫了出来,另一只手也朝外扭曲。
膝盖被她一脚踩住,骨头紧贴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颤栗,咔咔咔,碎裂的声音传入心里。
就在被踩碎的前一刻,一阵强风冲了过来,分开了她们。
“就此为止。”
艮目冷淡的声音回荡在湖上。
季子野重重地喘了口气,没去看艮目,还是直直地看着她。她的眉头皱得更紧,色透出些许不赞同。
“前辈,此人是个魔修,还为异界来魂做事。”
艮目面色不变,“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背后之人是谁,任何人不得在天问碑的地盘闹事。”
她的唇角紧抿了一会儿,又开口了,语气还是不甚赞同,“【世界的终极】,被异界来魂知晓了,没问题吗?谁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于诸天万界的本地灵魂来说,异界来魂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妖魔鬼怪。季子野清楚这点,看过虞世南的前世片段之后,他更肯定这一点。异界来魂和涅槃楼,压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就算季子野因为共同利益而为涅槃楼做事,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一份子。
艮目抬眸看了他一眼,准确地来说是看了他的脑门一眼。
“天问碑规定,任何生灵都有参悟的权力,都有得知世界真相的权力。”
她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讽意,“异界来魂,也算生灵?”
“诸天万界,除了天魔,全都是生灵。你还没看清真相,万界的视野都被局限了,所有生灵都在为那个错误的决定付出代价。”
“那个错误的决定是什么?”她追问道。
艮目没说话了,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季子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中生出逃过一劫的轻松。最厉害的艮目不出手,又阻止纷争,她奈何不了他。
天问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逃出疏狂界。
这时,艮目又出声了。
“天问碑的规则如此,我无能为力。不过,疏狂界禁止所有魔修进入,出了湖心岛,自会有疏狂界的巡守去抓捕他。废了他一身魔气修为,是杀是留,不在疏狂界的职责范围内。”
听完这话,季子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疏狂界的追捕?他要怎么躲得过去?
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前辈体谅。”
艮目点点头,饮完壶里最后一口酒,轻轻地放下酒壶,往湖面一点。手心手掌的黑色纹路脱离出来,伴随着一道道涟漪扩散开来。
白色的微光横在涟漪上方的边缘,渐渐弥漫开来,直至盈满整个湖面。
一个错综复杂的大阵,悄无声息地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