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鱼刚想回头,手臂被狠狠一推,噗嗤——刀剑入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胡须大汉嘶哑的哀嚎声。
多鱼心头一跳,他怔怔地回身望去,脑子登时一片空白。
胡须大汉半跪在地上,胸口冒出一柄剑,鲜血哗啦哗啦地往外喷,他的手臂还维持着推开自己的动作。噗嗤——胸口的那柄剑又缩了回去。
砰——他被一脚踢倒,他身后的海族甩掉剑上的血,恶心的鱼眼睛瞄上了自己。
海族踏过胡须大汉的身体,朝着自己走来,多鱼想要逃,可是他也被冻在了地上,双脚打抖动也动不了。
海族高高举起剑,剑尖离他的眼睛只剩一寸时,海族浑身一抖,鲜血从它的额头滑落,一道血线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双脚,它被劈成了两半。
两瓣身体倒下后,露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劈开海族的那人赫然是几日前监修的女和尚——和光
她瞥他一眼,“快逃!”说完,便去对付其他的海族。
多鱼没有逃,他跪着爬到胡须大汉的身边,想要堵住胸口的伤,却怎么也堵不住,“无浪......无浪......你不要死啊,你死了你老婆孩子怎么办?”
一只沧桑的手按在他手上,无浪朝他摇了摇头。
无浪张开嘴,似乎是想说话,却只吐出大片大片的血液,血液吐完,嘶哑无力的声音才吐出来。“多......多鱼啊,我救了你。”
多鱼点点头,紧紧地回握无浪的手。
“我要死了,我媳妇、我孩子只能托给你了。”
多鱼喉头哽咽,哭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无浪温柔地看着他,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会照顾好嫂子和侄女,有我在一天,就有她们在一天。有我一口饭吃,就有她们一口饭吃。这个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会......”
无浪闷笑了几声,“我不说,今儿的事你就要梗在心里。我说了,敞开来说,你就好过了。用我一条命,换你小子后半辈子照顾我媳妇儿闺女,怎么着也是我赚了。”
多鱼哭着咳嗽出来,“搞什么鬼,你到死了还在替别人着想......”
他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话没能说完,双手交握之间,对面的手松开了。无浪的眼里没有了光亮,唇角却浅浅地往上扬起,他伸出手,合上无浪的眼。
那边,女佛修已经解决了所有的海族。巡守修士静静地躺在地上,看起来也死了。
她捡起巡守修士的弟子玉牌,沉稳地发布着命令,重新部署着防御位置。
她的语气和色十分镇定,安抚了玉牌另一边的修士,可多鱼一点都没感受到安心。她不过是个元婴期,顶住大潮的罩子,可不是元婴期能扛的。
多鱼问道:“大乘坐镇呢?”
她轻轻觑了他一眼,似乎没有隐瞒的打算,“生死不知。”
“扯淡,我今早儿还看见他!”
“假的,那是蛟族的蛟六。”
多鱼暗骂一声,又想问些什么,她却扭开了头,似乎不打算再回答他的问题。
“你往岛中心的执法堂逃,那里安全些。”
多鱼重重地哼了一声,指着岛中央上空的人影,“你没瞧见那家伙,天上的罩子估摸就是他撑起的,他那副样子,可不像个人。”
“那是蛟六。”
“那你还叫我往......”
狂笑声再一次袭来,这一次的海族比之之前更多。罩子外面,密密麻麻铺满了海族的身影,就像是夏夜灯笼外的飞蚊一般,嗡嗡嗡地震天响,叫人一眼望之生寒。
她抽出一根金色的绳子,“海族从滨海城的四面八方冲来,从外往里席卷式进攻,中心比外围安全许多。我估计海族进攻到一定范围会停止,但我不确定它们要进攻的范围有多大,你往里边逃,总能逃进安全范围。”
说完,她挥着绳子,一头扎进了海族群里,不见身影。
多鱼狠狠地跺脚,看了一眼无浪的尸体,又看了看满地的海族尸身,他捡起一把海族的剑,拔腿往滨海城中心逃去。
那个女和尚说得不错,滨海城的每个方向都涌进了众多海族。
可是,不是每一个方向都有一个元婴期的她能挡住,不少方向已经失守了,海族从小巷里、从屋顶上攻了进来。
就像无形的蛛网一般,走错一条路,踏错一步,就会一头扎进网里,被死死缠住,被海族吸干每一滴血。
它们搜遍每一间屋子,掀开每一尊水缸,踢烂每一个衣柜......握着刀剑捅来捅去。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它们没有放过视野范围内的任何一个人。
听着肆意放荡的狂笑声,多鱼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他刨开蚂蚁的窝时,也是这么笑的,他把开水灌进洞里时,也没有放过一只逃出来的蚂蚁。
这不是战争,不是进攻,而是胸有成竹的扫荡,是肆无忌惮的虐杀。
头顶的罩子,挡住了所有的援助,阻拦了所有的逃离。
他们,滨海城的所有人,是瓮中之鳖。
所有藏起来的人,都被海族揪了出来,没有揪出来的,化成了红刀子上的血。
海族操起拗口的人语,命令人们往岛屿中心跑。
人们一脸惊惧,不敢相信残忍狡诈的海族,往岛外的方向跑去,变成了街上一坨坨肉块,变成了它们嘴里的一口口佳肴。
人们终于听话了,扭头往岛屿中心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