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盯着暗下来的屏幕:“阿音,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
梁从音的话哽在喉咙里,她动作?凝滞,半晌,沉沉呼出一口气。
是,她知道的。
没人?比她更先?知道,更清楚,更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她身体僵硬,坐回旁边自己?的椅子,唐雪莹出去洗衣服了?,宿舍内只有她们两个人?,空气寂静,静得叶蓁转过身时?,梁从音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阿音。”叶蓁轻声说,“你知道的,我记性一向很好。”
所以,在开学第一眼,就认出了?与她邻床的室友,就是十几年前?频繁和母亲一起出入她们家的小女孩。
她姓梁,她父亲,就是十几年前?在实验室里因为器材爆炸丧生的工程师。
实验室是秦氏旗下的,质检不合格器材是沈家的,他们在北城权大势大,盘根错节,为了?名声,硬生生诬陷编造,将?器材的爆炸,归咎于那位姓梁的工程师操作?不当。
重?压之下,没有一个律所敢接这个案子。
只有叶行?,彼时?他在做法律援助,无偿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有结果的案子,官司斡旋近一年,仍然没有结果。
明里暗里无数威胁,甚至是明目张胆的车祸,叶行?都没有低头。可先?懦弱的,是那对母女。
她们收下赔偿,答应庭外和解,主动撤诉。
叶行?的坚持成?了?泡影,一夕之间?,万念俱灰,身体被精被直接摧垮。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就连结发妻子和幼女,都没能留住他。
长久的沉默,叶蓁只说了?一句自己?记性很好,心照不宣的那层纱窗被捅开,梁从音手指僵硬地握住桌角,良久,她死死咬住唇角,咬出血丝,眸中泛了?泪。
“蓁蓁……蓁蓁,对不住……”
再多的话语和道歉都苍白得像纸,梁从音肩膀一垮,眼泪从指缝间?逸出。
她们母女怀着愧疚懦弱地过了?这么多年,再一次见到叶蓁的时?候,她几乎在一瞬间?崩溃。
想?跪下来,想?跟她说对不起,想?说因为他们家,毁了?她原本大好的人?生。
压在心底这么久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梁从音的声音断断续续,来回都在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在泪声中,有椅子被拖动,叶蓁走?到她面前?,用纸巾擦她脸上的眼泪。
她还是很平静,指尖温凉:“阿音,别哭了?。”
梁从音在泪眼朦胧中抬头,手指颤抖:“蓁蓁,对不起,我该拦住你的。”
她自己?堕入地狱就够了?,她该在一开始,就拦住叶蓁,不让她和秦既南接触。
叶蓁很轻地扯了?下唇:“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以自食恶果。
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天过去之后没多久,叶蓁接到了?一家律所的实习offer,是沈清央替她内推,为了?表达感谢,她请沈清央吃了?一顿饭。
吃饭地点定在律所楼下的一家居酒屋,沈清央给她推荐那里的火烧云拉面,又甜又辣。
沈清央说,很能释放工作?压力。
叶蓁不能吃辣,准确地说,是几乎没吃过辣口的东西,一碗面,几筷子就让她差点掉下眼泪,嘴唇辣得通红。
“好吃吗?”沈清央给她倒饮料。
“是挺释放压力的。”叶蓁用纸捂着嘴咳嗽。
旁边有两个姑娘点了?烧鸟和清酒,喝着喝着,其中一个突然崩溃地哭了?起来,说活着真没意思。
另一个看?起来眼里蓄着泪说她也是。
声音传到她们这桌,沈清央晃着酒杯轻笑,说学妹,你听过一句话吗?
叶蓁偏头。
沈清央温柔地说:“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还在期待爱。”
叶蓁微怔,半晌,她说:“学姐,你说得对。”
“你刚才?在想?什么?”沈清央问。
她垂眸,轻声:“在想?,我过去这么多年在活什么。”
想?爱的人?爱不了?,该恨的人?恨不起来。
沈清央碰了?碰她的杯子,没说话,过了?会,玩笑的口吻:“原来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也会有烦恼吗,我以为只有我们普通人?才?会有呢。”
叶蓁无奈地苦笑:“学姐,别打趣我了?。”
沈清央笑,转着酒杯仰头。她真的是很温柔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叶蓁见她,永远是温柔低笑。
律所的实习工作?很忙,工作?内容并没有那么简单,叶蓁被分到一个专做并购案的非诉律师手下,一页又一页的财报和数据分析,远非只有法律知识足够。
她在这样重?复性的工作?里麻木自己?,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回过家,孟书华也没给她打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