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来轻轻松松拿到的高分试卷,在别人口中是“天生聪明,随便学学”,但她和千千万万奋斗书山题海的学子一样,每天在书桌前奋斗到后半夜,就连下课后的课间都很少离开座位一步,埋头看书或做题。
尽管,大多数人对她的努力视若无睹,人们下意识选择性忽略这些人为努力才能达成的因素,而将一切归咎于无法左右又虚无的天赋。
孟书温知道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拥有爱她的父母,美满的家庭,不用担心吃穿,还天生拥有一副好皮囊。
这些种种,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幸运太多。
所以长时间握笔在指间留下的厚茧,练舞时意外受伤而导致的住院,不经意传进耳朵里的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等等,她都可以当作垫在自己脚下的石头,供她登高望远。
但她讨厌天之骄女的说法。
像是一张让人窒息的,将她整个人牢牢罩在里面的大网,任何缺点与短板都不被允许。
她只是一个还算幸运,却只能更加努力来匹配自己幸运的芸芸众生。
索性努力并没有辜负她。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孟书温给孟父孟母交上了足以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答卷。很长一段时间,亲戚朋友特意打来道喜的电话络绎不绝。
她是无可挑剔的好女儿、好学生、好同学、好朋友,小心翼翼又敏感地尽可能照顾到每个人,几乎谁都不曾伤害。
但孟书温却明明白白地辜负过一个人。
岑放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似乎有些心理疾病,不爱说话,一个人总是闷闷地呆在角落,无声无息。
他脸上的黑色胎记或许实在无法让人忽略,再加上性格孤僻,没有朋友,从来都是形单影只。
后来她只是意外帮过他几次,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默默成了她的小尾巴。
找到对应的门牌号,孟书温在房间门口止步。
她知道岑放就在里面,距她不过一门之隔。
可是踟蹰间,她忽然失去了勇气。
身体一点点软下来,心跳的频率乱了节拍。
仿佛一旦打开眼前这扇门,便会掉进无尽深渊,失重坠落。
从来都是如此。
哪怕再试图掩盖,再云淡风轻,也无法改变这个就摆在眼前的事实真相。
她只有在面对岑放的时候,会这么不安。
思绪突然被打断。
身后有一个护士经过,推车声音很大,诧异地瞥了孟书温一眼,随后进了电梯。
空气重新恢复寂静,只有她一个人捧着花束,站在门口,停滞不前。
深呼吸了几次,孟书温挺直脊背,终于鼓足勇气。
然而敲门的手悬在空中,刚要落下。
下一秒,眼前的门忽然打开。
视线相撞,孟书温哑然。
她看见男人眼下有些淡青,唇无血色,带着一丝明显的病气。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旋即转身进了病房,好像特意过来只是为了给她开个门。
她愣了下,赶紧跟上。
正如孟书温所料。
从进了病房以后,两个人齐齐保持沉默,安静得像是房间里空无一人一般。
她抿了抿唇,把花放在桌子上,努力让场面不那么尴尬冷清,语气平静道:“几个朋友听说你生病了,很担心你,刚好我在这附近出差,所以来看看。”
言外之意,并不是她主动闻讯而来,希望他不要产生什么误会。
回忆之所以称为回忆,是因为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无法再映射现在或是将来。
如今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平时没什么交集,以后互不打扰,也理所应当。
岑放没什么情绪波动,声音淡淡:“嗯,替我谢谢他们。”
总不好送了花马上就走。
来看望病人,多少也象征性地关注一下病人的情况。
思及此,孟书温看着他,问:“你的病怎么样了,严重吗?”
岑放掀起眼皮:“没什么大碍。”
话虽如此,声音却有气无力,轻飘飘,像是浮在空中摇曳不定的云雾。
孟书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情复杂。
如果真的没什么大碍,就不会看着好像随时要晕过去一样了。
但她没有什么立场再表达多余的关心,只是轻轻地说了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