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一隅,唯有两方翠绿对坐。大雁掠过,薄雾缓升,山川相缪。直至月明星稀,树叶沙沙作响。
江上清风游,山间明月照。
夜里第?一缕寒风吹来时,明竹知?其?所止,睁开?了眼睛。修炼平心静气,他只觉全身下无比轻快,说?清气爽也不为过。
皎洁的月光打在崖头另一侧那人身上,映入明竹的目光。他愣了愣,很快认出这是桓悦竹,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扰她。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原地,陷入回?忆之中。
他大概和桓悦竹是同年出生。
抛开?是转世这个因素不说?,桓悦竹这个名字能在江湖上传开?,也离不开?她的努力。明竹第?一次听说?这个人,是被明家人送入落雪境之时。
落雪境的小少主傅泽如是说?:“如今这江湖之上,倒是有位女子?。其?精通结印,十三岁时首次下山游历便以风止住了那来势汹汹的洪水,救下几村人。”
明竹见小少主满脸崇拜的模样,也不由开?始好。
十三岁便有止山洪之能,哪怕是天纵才?,也并非一朝能连成的。
他与司商陆交好,也知?晓其?与之桓悦竹和辛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然而桓悦竹为人处世低调,纵然他有与之结识之意,却总也找不到机会。
此番能闯秘境,实乃意料之外。
桓悦竹遇事似乎和他一样冷静。
然而明竹的这份冷静,乃是环境导致的。身为明家长子?,未来的掌舵人,他必须沉稳。
明竹微微俯身,撑着脸看向对面长眉连绵的女子?。
她呢,她的这份从容不迫是与生俱来的吗?
—————————————————————————
尤九玥一觉睡醒,懵懂起身,惊地发现自己的境界似乎又有提升的趋势了。
她心中大喜,分享欲迸发而出。
忽然间,她想起出发来鹿天门前告知?桓悦竹自己想要回?家看一看时桓悦竹所说?的话。桓悦竹说?,比武大会之后去留可自行决定,届时不必报备。
她不顾自己的伤口,急忙下床小跑到门外,从手腕上抽出软剑放到地上。待站稳后,她竖起二指,整个人御剑而起,朝着沿海的方向飞去。
她该回?家看看了。
—————————————————————————
宋长修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京城这地方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导致紫罗不理他啊?
他在这边睡不着,祝紫罗也没好到哪里去。
感情这东西啊,是最无法自抑的。倘若爱恨当真能自如,便不会有世间那么多离歌了。
纵使她当年伤心欲绝,可再见到那张面容时,仍旧乱了心曲。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对着宋长修无动于衷。
可有些东西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这根刺不长,只在扎进去的那个刹那让她感受到尖锐的痛。甚至大部分时候,祝紫罗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但?它也不会消失。
每当看见宋长修,她便想起自己暗恋的心情,想起灯会之下的心动,想起同行的日日夜夜。想起他某一日情紧张不作假的“心悦于你?”,想起他被自己拒绝时难过的情。
可与之伴随的,又是他对众多姑娘的来者不拒,是他为喜欢的女子?买醉,是他抱着狐妖行苟且之事。
在无数个她想摸一摸宋长修的脑袋,告诉他你?不要难过啦,我?一直都喜欢你?时,是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时间能消磨很多。她当年无法消化的东西,现在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譬如那人是否经历过男女之事。宋长修今日向她踏出了一步,可她在他三步之外。
祝紫罗需要的,是一句询问?,一个解释,和一场郑重的坦白心意。
他只做到了第?一点。
祝紫罗端起身旁的酒盏,一口闷下。她色嘲弄,对着空气低声说?:“宋长修啊......”
“你?可真是个胆小鬼。”
—————————————————————————
不知?不觉间,辛霍又阅完了一本书?。
放下竹简,他起身走向门外,略长的衣摆托在地上。
正对着的方向是东方,而天机阁的背后,便是齐云山。
虞庭松一直将他作为齐云山下一任掌教人培养,可他却没能如他老?人家的愿。虞落烟离去后,他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崩溃自责。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呢。
为什么他不能再强大一些,保护她呢。
甚至于,他不敢面对关于虞落烟的一切。
他不敢去看失去女儿?的师父是何模样,不敢与她的竹马暮云对视,不敢再回?到齐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