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郡主不愿意苛责女儿,她转向赵太傅:“鸢儿不懂朝中利害,孟端阳也不懂么?你去把孟端阳叫来,我亲自?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孟端阳他也是?公事公办,我不去典狱司,难道要写一辈子文书么?我写的手都?烂了,不想写了!”
赵太傅和梁国郡主都?觉得眼前的女儿变得十分陌生。赵鸢向来都?是?恭顺懂事的,可是?,她真的从?来如此么?
赵太傅日理万机,梁国郡主一心侍佛,赵鸢是?由赵府和裴府的下人拉扯大?的,说?起赵鸢,他们只能想起一个知书达理的空壳。
赵鸢看着?沉默的父母,心里更加委屈,她冷声道:“若是?赵谨辞做了和我同样的事,你们也会质疑他么?我想,你们只会觉得他血气方刚。”
听到赵鸢提起谨辞,父母二人俱是?失。赵鸢长这么大?了,原来,谨辞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
赵太傅道:“谨辞他比你冷静,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谨辞死在赵鸢出身之前,她谈不上和谨辞争宠,因?为无?论如何,她争不过一个死人。
赵鸢一把拽下晾衣绳上挂着?的藏青色制服,抱在怀里,越过父母。
梁国郡主追问道:“鸢儿,你去何处!”
“我回刑部呆着?。”
“好好的沐休之日,你去刑部做什么!难不成和那些犯人呆着?么?你回来...”
“让她去吧。”赵太傅拦道,“过几日,她便知难而退了。”
赵鸢已?经?走远,凭着?一腔郁气,她一口气走到了尚书省。
大?邺人的骨子里崇尚享乐,沐休之日,整个尚书省只有几个值班的胥吏,平时日理万机的官署一旦没人,也不过几个冷清的空房子。
忽然头顶一声闷雷,她抬头,只见天上乌云汇聚。
雨说?下就下。
赵鸢冒雨前往官署,锁上门换上典狱司主事的衣服。典狱司前任主事欧阳是?个七尺男儿,赵鸢穿他的官服,实?在不合身。腰身肥大?、手脚过长,都?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她的肩膀撑不起这件衣服。
它和过去那些谨辞穿过的儒服一样,压得她透不过气。
赵鸢挺起胸膛,走向牢狱。
刑部大?狱关押的,据说?是?谋逆之人,但若是?真的谋逆,是?绝对不被允许活下去的。这间冷清的监狱,关押的更多是?连坐的家人朋友。
赵鸢在沐休之日突然前来,今日值班的狱卒们猝不及防,桌上的酒肉和叶子戏都?来不及收。
赵鸢生性活泼善良,为了服众,她只能强行收起自?己的慈悲,换作?一脸冷漠。
眼前的酒肉气象让她怒不可遏,可她转念一想,但是?威严未必能服人,于是?冰冷地打趣道:“酒肉可管够?要不要我帮你们再添点?”
话?是?好话?,用?她的语气说?出来,让人不寒而栗。赵鸢调来之际,他们就了解清楚了她的背景。虽是?个姑娘,但是?太傅家的闺女,侍郎的嫡系学生,据说?身后还有女皇撑腰,总之不是?他们敢给脸色的人。
“不...不用?了。”一个机灵的狱卒见机行事,“赵主事,兄弟们连着?当值了半个月没回家,今天是?沐休,我就想着?,买点好吃的犒劳弟兄们,正好有点心,您也尝尝。”
赵鸢耳根软,却实?货。桌上摆着?的几盘点心,外形精致,散发?着?浓郁奶香,并非狱卒俸禄买得起的。
赵鸢道:“不吃了,我去狱中看看。”
那机灵的狱卒又说?:“啊赵主事,今个儿兄弟们起得晚,还没打扫,里面全是?灰,呛着?您了怎么办?要不您先回官署去,我给您送些茶点过去,您吃饱喝足,休息好,我们把里面打扫干净亮堂了,您下午再来。”
牢狱有干净亮堂的么?
赵鸢察觉到对方在阻止自?己进入狱中,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机灵狱卒回答:“回赵主事,小人郑东。”
赵鸢道:“郑东,这些酒肉的来源,本?官不跟你们追究,但在典狱司,我是?主事,进不进得了刑部大?狱,你们说?了不算。”
她径直朝囚室的方向走去,郑东突然大?喊一声“赵主事来了”!
狱卒收贿放家人亲眷去牢里见囚犯,这并不是?不可饶恕的过错。但这件事发?生在赵鸢的眼皮子底下,她不容许。
她杀气腾腾地往里走着?,倒不是?气怒,而是?因?担心。
她上任之前,刑部已?经?发?配了一波囚犯,如今里面关着?的,只有一位年过五荀的长者。此人是?先帝在位时的中书舍人,先帝亡故后,以拟假兆的罪名被捕,先是?被关入大?理寺,后又被发?配至边关服苦役,前些日子又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押回了京兆府的牢房,兜兜转转,最终被送入刑部大?牢。
二十年牢狱生涯无?人问津,如今突然有人来探望,赵鸢难免不多长心眼。
在长廊尽头,火光暗暗照亮一个身影,赵鸢看清那身影,停下了脚步。
她讶然道:“李大?人...”
第74章 男人都是狗2
李凭云闻言回首, 便看到一脸错愕的赵鸢。她因一时吃惊,忘了要挺胸昂首,人被身?上的制服压住了, 赵鸢身?量不矮, 却仍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若换作别人非要把自己塞进不合身的衣服里,李凭云大抵是瞧都?不会瞧一眼。偏生是赵鸢, 这样薄的命, 非要撑起她难以承担的厚重。
赵鸢很快收起自己惊弓之雀的情,“李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李凭云微微一笑:“自然是来探望赵大人了。”
“李凭云, 你不要骗我。”
她上前推开李凭云,囚犯恭顺地躺在地上的麻布毯上, 双眼无?忧地合着, 眉宇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