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下糕点:“多谢公主提醒。”
沮渠燕瞧见赵鸢红肿的眼,叹道:“你昨夜哭鼻子了吧,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怎么不拿脂粉遮一遮?”
“我是来上任的,没有机会用到脂粉,便没有随身带着。”
沮渠燕说:“恰好我带了,给你遮一遮吧。”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脂粉?”
“要不然如何将你未婚夫迷得团团转?”
赵鸢无言反驳,沮渠燕将她按在梳妆台前,用深色的脂粉压了压她眼睛肿起来的地方,“男人是用来让你开心的,可不是用来让你哭的。”
沮渠燕温柔的力道让赵鸢不由对她生出了一些好感,可她觉得沮渠燕说的不对,她昨夜是哭了,至于是不是因裴瑯而哭,那就另当别论。
也许她只是在怜惜,自己这一生,还没能真正的体验过爱恨情仇,就被永远地和一个纨绔子弟绑在了一起。
那绑着他们之物,被称之“礼”,人人都说这个字,至于这个字究竟是什么,少有人能说得出来。
她也好,裴瑯也好,活在这片疆土之下的大部分人,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字,却被它困了一生。
从沮渠燕屋中离开时,梳了妆赵鸢容光焕发,嘴甜的士兵夸她国色天香,她一路轻快地蹦跳着回屋,刚上了楼,楼下传来一阵唐突的跑步声,“赵主簿!”
赵鸢回身朝楼下望去,说话之人已经行无影地冲上了二楼,来到了她身边。
赵鸢行礼:“下官见过田刺史。”
田早河上气不接下气,人都快背过去了,还不忘给赵鸢回礼:“赵主簿,大事不妙了!”
第章 做戏要投入
赵鸢进屋端了杯茶出来,递给田早河,“田刺史别急,您慢慢说。”
“慢...慢不了!今天一早肃州府接到告知,晋王这几日要来玉门关巡查,由王、郑两家的人作陪。”
赵鸢一听晋王和世族的人要来,眉毛高挑:“那是好事啊,若有晋王和两位世家坐镇玉门关,北凉人定会尽快退兵。”
田早河见赵鸢还是对他们抱有希望,喝了茶缓了会儿,向她道来:“赵主簿,眼下不是北凉人的事,而是你的事啊!你前脚扣押北凉公主,他们后脚就到,明摆着是来找你问罪的...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毕竟是我州府的下吏,你出事,我也脱不了干系,这样,你先逃吧。”
田早河明目张胆地给赵鸢通信,又把话说道了这份上,想着赵鸢也该懂了,可她却不解地问:“下官无错之有,为何要逃?”
“哎哟赵主簿,这不是犯轴的时候!”
“我不是犯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晋王他们既要拿我问罪,正好,我也要质问他们,为何放任北凉人劫掠百姓。”
“赵赵赵赵大人啊,你怕是民间传听多了,以为人人都跟戏文里似的,一张面皮,非黑即白。但现实中的仕途从来不是礼记中所写的天下大同,你是新科进士也好,我是州府长官也好,都只是大人物脚下的小兵小卒,人家一脚就能踩死我们,任何时候,都是先保命,再保官帽,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田早河是真急了,而幸好赵鸢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她目光像旁掠去,思索对策。
但她人生经历过最大的风浪,也无非科举,并没有应对解决实际困难的经验。
田早河见她踱步半天,忍不住提醒:“赵主簿,为何不问问李县丞的意思?”
赵鸢为难道:“李大人会帮我么...”
田早河道:“赵主簿,李县丞这个人,风尘物表,独好美酒。你给他买点好酒,他肯定帮你。”
李凭云...好酒。
赵鸢回忆起来,自见李凭云的第一天起,他每日都在饮酒。
她不认为那是多好的东西,只晓得喝酒伤身。
赵鸢摇摇头,“多谢您给我支招,但此事我该找安都侯相助,而非去叨扰李大人,若因此惹了事非,也正好同肃州府及太和县撇清关系,不要连累你们。”
“赵主簿,你刚认识李县丞,不知他的妙处啊。”
我不是刚认识他的——赵鸢在心中想道。
三年前,河水上那艘燃烧的船,或是更早的时候,那篇令大邺士人惊叹的《律论》,那才是她认识他的开端。
无论士人说他有多少传,她都只记得那篇文章,那一把火,还有那艘燃烧的船。
闲云野鹤,来去自在,那才是她心中的李凭云。
赵鸢道:“是我自己做了糊涂事,不能让别人替我收拾烂摊子。”
赵鸢朝田早河作了一揖,“田刺史,我要速去告知安都侯此事,先告辞了。”
她说完,匆匆去了玉门关,干枯的河道,隔住虎视眈眈的北凉军队。
这群北凉人,不论心眼如何,有无侵略之心,各个生得人高马大,长一双幽绿闭眼,聚如群狼。赵鸢不敢想象这些人要是真打过来,该如何招架。
但她已经糊涂地扣押了沮渠燕,不能又灰溜溜地将她放回去,她这么做虽不仁义,那沮渠燕也打了她一鞭子...
赵鸢的想法越来越矛盾。
她知当官不易,却比她想得更加复杂,因为此后一言一行,都不再代表她自己。
她已经走错了一步,必须慎重再慎重。
赵鸢骑马来到裴瑯身边,“形势如何?”
裴瑯道:“鸢妹,你放心,沮渠燕在我们手上,这群胡贼心底惧怕我朝天威,要真打起来,他们只有举国覆灭的下场,现在只能拿沮渠燕逼他们退兵了。”